月色看了一會兒,然後就翻身起牀了。在穿戴洗漱好以後,便走到窗邊,看了一眼明州城的清晨之景,然後斂目將那扇窗戶給關上了。
這之後,她在房間裡邊坐了一小會兒,估摸着黎書清起牀的時間,走出了房門來到他房間門口等着。
果然,只等了一小會兒,就聽得裡邊傳來了一些聲響。
“公子——”月色出聲喚了一聲。
裡邊的聲響停頓了一下,然後就聽得腳步聲朝門口處靠近,緊接着門就打開了,站在裡邊的是剛剛穿好衣服,還沒有束髮,滿頭青絲如瀑布一般瀉下披散在身後胸前的黎書清。
這樣的黎書清是月色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平日見到的都是他穿戴得整整齊齊,或是以玉冠或是以素色布帛束着發的端正模樣,這會兒卻是第一次見到他披着頭髮的樣子。
倒也說不出與平時有什麼不同,但總感覺他那滿身的溫潤如玉又添了些不羈的模樣。她家的這位溫柔得到了極點的公子既然還會給人一種不羈的感覺,這倒真是讓她驚訝了一小會兒。
“月色,你又是起得那麼早。”黎書清的手還放在門上,目光凝視着月色,開口道。
“月色也是剛剛起來的,公子你還沒洗漱吧,我來伺候你洗漱。”月色淡淡地回道。
黎書清看了她一眼,然後側了側身子,靠着門,道:“本來我自己就可以處理這些事情了,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便麻煩你了,倒是那一盆水,早知今日這般,就讓你昨夜拿去倒了,現在倒也不用再累這麼一遭。”
“進來吧。”說着,他放下了放在門上的手,轉身面朝裡邊。
月色擡步走了進去,來到那臉盆旁,將那盆水端了出去。待到她端了一盆熱水回到房間時,她看到黎書清正坐在窗邊的案旁,用着那裡的梳子梳着自己如瀑的長髮。
這樣的一幅場景,若是換成一個女子,是再美不過的了。可要是一個男人,還真的有點怪異,怪異的妖冶。然而,更怪異的是,月色看着眼前的這一幅景象,雖覺得有點不自然,倒也沒怎麼覺得怪異,反而覺得再平常不過的了。
莫非,這也是相貌長得好的好處?
月色端着心中的這一份小小的疑惑,放下了臉盆,拿起掛在架子上的那條毛巾浸了浸,再擰乾,然後走到黎書清的身後,遞上毛巾道:“公子,擦臉。”
黎書清聞言,轉過頭來看了看她,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梳子,遂將其放到面前的案上,擡手接過月色手中的毛巾。
黎書清轉回了身去,慢慢地擦着臉,月色看了看那被放在小案一角的梳子,再看了看黎書清披在身後長長的墨黑長髮,不知怎麼地,開口說出了這樣的話:“公子,我來給你束髮吧。”
今天天氣很好,卯日星君很勤快地趕到了東邊的天上,將溫暖的日光灑向大地,綿綿細細的,山頭有,田裡邊有,城裡邊的各排屋子上有,已經開始喧鬧起來了的大街上也有,每一處都灑得很均勻,絕沒有偏私某一處。
窗子未開,那日光透過了窗子的小格子灑到了屋子裡邊,窗邊的這張案子上,一塊一塊的光影,拉長了一些,拖到了黎書清的身上,斑斑駁駁。
他回過了頭,披在背後的頭髮隨着這個動作往旁邊擺了一下,雙目中涌動着莫名的情緒,明明是漆黑如墨,卻像是有陽光灑落其間一般,亮閃閃的。
月色被他這麼看着,連呼吸都要變得困難起來了,卻還是偷偷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讓自己不要這麼敗下陣來。
黎書清這麼看了她半晌,嘴角的像是一泓清泉裡砸進了一顆小石子,十分溫柔地勻開一個弧度來。
“好的……”那個弧度的中心開合,“那麼便拜託你了。”語音輕柔,透着喜悅。
長指捻起放在小案一角的木梳,舉高了一些放到月色的眼前。
月色不着痕跡地移開了一些目光,躲避他那明亮的目光注視,擡手接過他手中的木梳。
黎書清對着她笑了一下,然後轉回了身去,將後背展現給月色,讓她能夠很好地爲他束髮。
月色舒了一口氣,向前移了兩步,站到了黎書清的背後正中位置,然後右手撩起他的一些黑髮,左手拿着木梳開始爲他先梳理頭髮。他的頭髮很長,也黑得不像話,捏在手裡邊的觸感是滑順得不可思議,梳理他的頭髮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要用梳子從頭到尾簡單地順一下,也不用擔心遇到什麼打結的地方,會拽痛他。想來,他晚上睡覺時的睡相也是很好的了。月色一邊順着他的頭髮,一邊遐想着。
黎書清手上還拿着那塊毛巾,一點一點,輕輕地擦着自己的臉,頭卻是一點也沒有動,沒有爲月色的動作造成一些干擾。
頭上有細微的觸動,能夠讓他感覺到月色的手在他發上的動作。黎書清一時間陷入在了這種喜不自禁的感覺中,手上擦臉的動作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停下來了。
月色梳理好了黎書清的頭髮,將頭頂部分的頭髮撥出來了一些,整齊地攏好,握在手掌心。
“公子,你是要用髮帶還是玉冠?”月色一手抓着那束頭髮,一邊低下了頭一些在黎書清的耳邊問道。
那獨特的帶着些清冷味道的聲音傳到黎書清的耳中,也在同一時間打斷了他有些神遊天外的狀態。
他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毛巾往旁邊一遞道:“用這跟髮帶吧。”
月色看着黎書清遞到她眼前的素色毛巾,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只是聳高了眉,語氣中帶着一些憋不住的輕笑:“公子,你確定要用這個麼?”
“嗯……”這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那麼近,有一股清香向他撲過來,他腦子空白了一下子,愣愣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