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的臉又紅了,轉過身來,對着月華雄拋過去一句:“外公——”語氣嬌俏得很,。
身子也跟着扭了兩下月華雄看向這邊,看到自己的外孫女兒滿面通紅的樣子,笑着回道:“好了好了,我不說,女娃子長大了,對她的事情,我這個老人家也不該多加干涉了。”後面的這句話是對站在他身邊的肖大夫說道。
肖大夫聽了這話,但笑不語。
黎書清是一早便聽到了月華雄的那話的,可是礙於他老人家的面子,他一個後生晚輩也不好跳出來反駁些什麼,只是等雪初先說了那話月華雄不再對這方面有其他的發言之後,才彬彬有禮地開口道:“月莊主真會開玩笑,那話說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着實是讓我惶恐。”
月華雄聽到他這話,再度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臉上不再笑了,倒也沒怎麼嚴肅,只是一臉不見喜怒的表情看着他。
黎書清看着這樣的月華雄,心裡倒也沒覺得害怕,只是依舊維持着自己的儀禮,淡淡道:“至於今日雪小姐腳受傷的事情,我實在是感到抱歉,雪小姐不怪罪我,讓我覺得心裡釋然許多,可是還是要向月莊主您再道聲歉,畢竟雪小姐是跟我一道出門的,才那麼點的時間,就讓她手受傷,我實在是過意不去。”說罷,朝前走了兩步,來到月華雄面前,雙手交疊彎腰向月華雄行了個禮。
房中一下子便陷入了沉靜中,月華雄依舊一臉無喜無怒的表情,肖大夫則是一邊看着依舊彎着腰行着禮沒有直起身來的黎書清,一邊小心地覷着月華雄的神情,想要從中找出些微變化來,卻是無力,只是在心中暗暗爲黎書清擔心。
月華雄剛剛說出那話,其實有撮合眼前的這位舒公子和雪初小姐的意思,可是這舒公子這話放出來了儼然就是拒絕。要知道,雪初可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不知道有多少名門公子爲她爭破了頭,月老莊主都絲毫沒有將那些名門公子們放在考慮範圍內,而是看上了眼前的身份不甚明朗的舒公子,而他卻想也不想地婉言拒絕了。這在月老莊主看來是很掛不住面子的一件事,他雖然待人方面比較和善,可終究是在江湖中有點地位的,這讓他面子往哪兒擱?
莊主他不是要發怒了吧?肖大夫暗暗爲眼前的黎書清擔心起來。他一介文弱書生,哪能受得了月老莊主的怒氣?
雪初則是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這邊的情景,黎書清話中的意思她不是不清楚,雖然這是很傷人的一件事,然而她還是要正視,可是剛剛那樣的確讓她也覺得很尷尬。是以,她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只是在那兒呆看着這邊的情況。
房中沉靜了很長時間,這時間長得讓一直站在一邊差點被人忽略掉的連生都覺得開始惶恐起來。
就在他以爲房中會掀起一場風暴的時候,就見到月華雄的臉上倏地露出一抹笑來,他笑得甚爲爽朗,完全沒有陰鬱的樣子,然後他就擡手扶住了黎書清的手,讓他直起身來,握着他的手道:“舒公子太過拘謹了,老夫還要感謝你將初兒帶了回來,看情況一定是初兒走路不小心才傷到了腳,與舒公子你並無多大幹系,倒是舒公子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他也很聰明地沒有提起剛剛他議論雪初與他的那件事。
黎書清直起身來,與月華雄對視着,不見退縮,一派清然。他們對望了一眼,然後月華雄鬆開了抓着他手臂的手。
“初兒你腳剛剛受了傷,還是在房中休息一會兒吧,你的午膳我讓下人送到你房中來好了。我們都先出去了。”月華雄的目光越過黎書清的肩頭,投向雪初身上。
雪初本來還呆看着這邊的情形,聽到月華雄的話的時候,她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是順着他的話點了一下頭,口中應道:“嗯。”
這之後,月華雄他們幾個人都出了房間,只將雪初和連翹留在這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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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出了房門來到那院子,一路上每個人都很沉默。月華雄是走在最前頭的,黎書清和肖大夫則跟在他後頭,而連生則是走在最後邊的。肖大夫與黎書清比肩,一路上都在偷偷地打量旁邊的這個人,心中暗暗地思索着,這個年輕人,果然不能小覷——
當他們走到院子裡的時候,走在最前頭的月華雄突然停下了腳步,後邊跟着的幾個人也及時地剎住了腳步。
月華雄的身體挺得筆直筆直的,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肖大夫感覺到有點奇怪,稍微朝前走了一小步,觀察着他的情況,發現他的目光直直地注視着前方。他奇怪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院子中的那一棵高達十尺的海棠樹下,背對着他們,一隻手伸出去,露出纖細蒼白的手腕,那隻手虛虛地碰觸着掛在那海棠樹上的垂下來的鞦韆。
黎書清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站在那邊的月色的,因爲剛剛在房中就一直擔心着月色的情況,所以他以走出房間來到院子便搜尋着她的身影,一眼便看到了。
當時,他的心就被觸動了。月色沒有露出正臉,可是光從這邊看她的背影,就能清楚地看到,從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哀傷,使得她自己與這世間隔離開來,她好像處在另外一個時空,那個時空,他們能夠看到,卻觸摸不到。
那隻手,在微微地顫抖,雖然動作非常小,可是他還是注意到了。黎書清又想起剛剛在房中時看到的那一抹一閃而逝的裙角,她那時是站在那門口的,當時她的心情是怎樣?現下,她的心情又是怎樣?
肖大夫在看到月色的身影的時候,有一瞬間,腦中閃過了另外一個人的身影,那是月初曉,他在進入月纓山莊的時候,她正等待着出嫁,是以,他也見過她很多次。她就喜歡穿着白色的裙裝,他有一次經過這邊院落的月門的時候,無意中看到她站在這鞦韆旁,擡手撫弄鞦韆架的模樣,就跟眼前這個白衣少女的動作一模一樣。他記得,當時,月老莊主也站在這個院子中。
想到這裡,肖大夫轉過頭看向月華雄。
這樣相似的身形,這樣的一副如出一轍的場景,他怕是想起那早亡的女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