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清看着月色沉浸在微風吹拂,一點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模樣,心中暗暗叫苦。
他旁邊坐着的是雪初,剛剛他一進車廂,就發現月色坐到了雪初對面的那個位置,而他剛要走到月色那邊去的時候,就聽到雪初叫了一聲:“舒公子,坐這裡——”他循聲望去,就見雪初拍了拍她旁邊的空着的位置,雙眼中滿含着熱切的期待。
當時,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月色,她只是微微低着頭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並沒有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而在他遲疑的這一刻,那邊雪初又出聲叫了他一次:“舒公子——”
然後,雪初都這麼喊了他兩次了,他是真心不好意思這麼拒絕別人,所以也只是沉默着在雪初身邊的位置坐了下來,但是與雪初之間隔了將近有半尺的距離。
自從坐下來,他的注意力就沒有從月色身上撤開過。與他相反地,月色的注意力卻一直沒有分到他身上半點,在低頭看了自己的手一會兒以後,估計是那馬車晃動讓她又感到有些不舒服了,她才擡起頭來,可是目光卻是直接從黎書清身上掠過去的,直接地就伸出手掀起耳畔的簾子看向外邊了。有着外邊那清新的空氣灌進來,她覺得舒服多了,於是就一直拿着那簾子沒有撤手。
黎書清坐在雪初身邊,再看着月色那樣的反應,簡直是如坐鍼氈,巴不得一下子就跳到月色那邊去,坐到她的身邊。
雪初自然是注意到了黎書清的注意力一點也沒有集中在她的身上,當然也是很自然地注意到了他的注意力都是在坐在她對面的月色上,因爲他的目光簡直是太直白了,一點也沒有掩飾。
心中,隱隱約約有一股怒意升騰而起,卻苦於無處可發,她也只能背靠着後邊的車廂壁,面無表情地盯着那跟着車身晃動的簾子。
他們在吃午飯的這個點回到了月纓山莊,一到莊門口,馬車一停下來,月色便率先撩開簾子走到了外邊。雖然掀開那側窗子的簾子有風吹進來,可裡邊的空氣遠不如外邊的來的舒服,來得自在。
事實上,剛纔回來的一路上,她也被那馬車晃盪得有些頭暈,可是現下從馬車裡邊鑽出來,一下子又覺得好多了。可是心裡邊,還是有什麼東西絆在那裡,堵得慌。
她的心裡邊亂亂的,可是再亂還是懂得自己的身份,守得自己的本分,她先走下了馬車,然後,伸出手去,再度將那簾子給撩了開來,以便裡邊的人出來。
黎書清一看到月色走出去,就立馬坐不住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頭險些撞到那車頂,他剛要跟隨着月色的腳步走出去,就又聽到雪初幽幽地拋出來一聲:“舒公子……”
他的腳步立馬又停了下來,他僵硬地回過頭來,看到雪初一臉委屈地坐在那裡看着他。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然後又看到雪初那怯生生的目光送到了她的那隻崴到了的腳上。
黎書清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崴到腳了,走不了路,必然得有人抱着才能下車。
他當下心裡還是有些猶豫不決,都已經走到人家的家門口了,這樣的事情就可以吩咐下邊的人去做了吧?
當然,他也是這麼想了一想,心裡又想到她今日是跟着他出門受傷了的,雖然是她自己要跟着他出門的,但終歸算起來,他也有責任在。
若不是,他說要下馬車,她也不會跟着下馬車,不用腳沾土地,那麼便也不會崴到腳了。
說來說去,還是他的錯。
這樣一來,他也不得不做這樣善後的事情了……
黎書清感到有些頭痛,再度覺得女人是何其麻煩的生物,讓他有些疲於應付——當然月色要從這一範圍中撇開來,雖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她。
毫無他法,黎書清只得轉回身來,彎下身子,伸出手去,道:“雪小姐,失禮了——”然後就又像先前一樣攔腰抱起了雪初,這一次,雪初也是極度自覺地在黎書清伸出手的一剎那,自己也將雙手伸了過去環住了他的脖子。
抱起了雪初,他小心地走出了車廂,然後又下了馬車。下了馬車以後,他又看了一眼月色,後者還是將頭垂着,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他的心裡有是一陣懊惱,可懊惱歸懊惱,現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將他抱着的這個人快點抱回到山莊裡邊去。於是,他也沒跟月色說什麼話,只是轉頭對連生說了一聲道:“你家小姐腳崴到了,你還是先去找來大夫看看比較好。”
連生看着黎書清抱着自家小姐,而自家小姐則是整個人都小鳥依人地窩在他的懷裡,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可具體地,也說不出不妥之處在哪裡,總覺得眼前這一幅畫面看上去,美妙得很。
於是,他也只是回道:“山莊裡邊本來就有大夫,舒公子您將小姐帶回到她的閣樓去,我這就跑去將肖大夫請到那邊去。”
黎書清點了點頭:“這就好。”然後便邁開步子向山莊大門走去。連生也立馬有了動作,朝前小跑了兩部趕過了黎書清,先進了山莊的大門,月色則是沉默着跟在黎書清的身後。
站在山莊門口的那些下人們看到這昨日剛進山莊來的俊秀公子抱着自家小姐款款地走向大門這邊,當時就愣在了那裡,再看到自家小姐非常主動地依偎在他的懷裡,那雙纏着他脖子的雙手也顯得有些妖嬈,更是讓他們呆得說不出什麼話來。
所以,黎書清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都保持着驚異的表情看着他,在他走進了大門以後,還轉回了頭來,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進了大門,黎書清走着走着就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這院落那麼大,而且院子也那麼多,他也從來沒去過這雪初的閨閣,他怎麼可能自己就這麼將她送到那裡去啊?
黎書清想到這一點,立刻又停下了腳步,不得已,向雪初問道:“斗膽問雪小姐,你的閣樓在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