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不能走!你還沒有爲城主解穴!”眼見着黎書清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蕭棋大聲吼道,吼聲在地牢的石廊中顯得格外響,還產生了迴音。
儘管他吼得很大聲,卻沒有得到黎書清的半點回復。
他一邊吼着,腳上的步子也沒停,全力跑到石門外,依然沒有跟得上黎書清的行速。他摸着黑熟門熟路地奔出假山,放眼望去,暮色之下的園子燈火明亮,可是哪裡還看得見黎書清的影子?
蕭棋心中大亂,他並不知道黎書清往哪個方向跑出去了,他只能再度大聲吼道:“抓刺客!有刺客!”口中重複着這句話,憑着自己的直覺找了個方向奔了過去。
原本蕭蘅秋被點了穴那會兒已經在府中掀起了一陣不小的波浪,府中的侍衛有一半守在了蕭蘅秋所在的院落,還有一半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在各個院落、關口把守着。
這會兒聽到了蕭棋的喊聲,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四處疾奔着搜索刺客的身影。
一個灑掃的下人聽到那喧鬧的聲響,知道府中來了刺客,他正想往自己的房間趕避開這個危險,卻在這時發現了黎書清的身影。他懷中抱着陷入昏迷的月色,臉上表情繃得很緊,像是洪水即將潰堤,一張俊容在燈光下顯得恁是猙獰,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黎書清是頭一天來到這城主府,當夜就被下了藥關到地牢裡了,府裡很多人並沒有見過他,那些人中自然就包括這個平日只是負責在後院灑掃的下人。
外頭在咋咋呼呼地抓刺客,眼前就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氣勢洶洶的人,那麼那個所謂的“刺客”必然就是這個人了。
那個下人當下嚇得後退了兩三步,一個沒走穩,跌倒在了地上。
他顧不得屁股摔得生疼,擡手指着迎面朝他疾走過來的黎書清,扯着顫抖的嗓子驚聲道:“刺、刺客!”
黎書清聽到那刺耳的聲音,轉過頭來將鋒利的眼刀砍向他。他現在心亂如麻,只想要快點找到出去的路,帶月色去看大夫,於是這一路上跑過來都沒有太注意眼前的事物,那“事物”自然就包括這個跌坐在地上指着他的下人。
若不是他開口,他還沒注意到他。
但是在這種焦急的狀態下,聽到有人大聲喊叫,黎書清顯得很是不悅,這種不悅自然從他砍過去的眼刀中表現了出來。平日裡,當慣了溫文儒雅笑容親和的弱書生,這會兒,已經暴露了本來面目的黎書清展示其狠戾一面也是十分駕輕就熟,眼神中絲毫沒有慣常的溫和。
那個下人被他這一眼瞟得打了個哆嗦,股股涼意從心中升起,只往腦中衝去,又從腦海衝向四肢百骸,整個人是從腳底心到頭髮尖都涼了個透底。
他一下子噤了聲,擡起來指着黎書清的那隻手一軟,倒了下來,直到黎書清已經往他身邊疾奔掠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儘管他只喊了這麼一聲,可是已經有侍衛聽到了,黎書清沒跑開幾步,後邊就有一羣侍衛跑進了這個院落。
“大膽刺客!”帶頭的侍衛看到黎書清的背影,高聲吼道,同時追了過去。後邊的侍衛們提着明晃晃的刀子緊緊追隨。
黎書清抱着月色跑到了院牆下,他對這蕭蘅秋的府一點都不熟悉,這城主府那麼大,院落那麼多,他翻牆穿門跑了那麼久還是沒找到出口,這會兒還走到了牆頭,前無進路。
儘管他武功高強,可畢竟也是抱着一個人跑了大半天了,這會兒,體力也消耗了不少。懷中的月色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他不能這樣拖下去了。
黎書清下定了決心,轉過了身來。
後邊那羣侍衛原本提刀疾步迫近,看到他突然轉過身來,突然急剎住腳步。
十幾個侍衛虎視眈眈地盯着黎書清,警戒中還帶了些恐懼。他們都看到了蕭蘅秋院中的情況,知道對方是個武功極高強的高手,以他們的能力,不一定能夠拿下他。所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黎書清背對着牆,往前走了幾步,那些侍衛見狀,不由自主地紛紛往後退了幾步。
“你已經沒有地方可逃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帶頭的侍衛將手中的刀護在身前,出聲威脅道。
黎書清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那侍衛手中的刀不由地顫動起來。
“你惹上了城主,即便逃出去,也不會有藏身之處。還不如現在就放棄抵抗。”那侍衛極力地穩定自己那顫抖的手,還在爲招降黎書清做出不懈的努力。
黎書清站定,面若冰霜,冷聲道:“出口在何處?”
那些侍衛面面相覷,無人出生回答。
“我再問一遍,出口在哪裡?”黎書清加重了聲量道。
一陣風起,旁邊長廊上掛着的燈籠搖晃起來,光影晃動,讓黎書清的臉也變得忽明忽暗,配合着周身散發的陰沉氣息,煞是嚇人。
“你只要爲城主解了穴,我就放你走。”蕭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院門處,他得知了消息,便一路朝這邊的院落急趕而來,說話時,聲音中還帶了些喘息。
那些侍衛聽到他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看他煞白了一張臉走過來,不自覺地往旁邊退開一步,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這桓州城主的城主府不是什麼人都能肆意闖蕩的,你以爲,沒有人指路,你能毫髮無傷地走出去麼?”蕭棋怒視着黎書清,說話間,將目光放低,落到他懷中的月色身上,“即便你能毫髮無傷,你也沒有那個信心能讓她絲毫無損吧?”
黎書清與他對視着,周邊的侍衛們都能看出來,這雙方在進行一場眼力的拼殺。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良久,黎書清開口道。
蕭棋聞言,神色微動。
“你是高估了你們的能力,還是低估了我的能力?要知道,你並沒有與我討價還價的餘地,我說能護她周全,必然能保她毫髮無傷,在我全身而退的情況之下。”黎書清嘴角掀起嘲諷的笑,“我不是個嗜殺的人,可若是你們擋了我的路,我並不介意在閻王爺那裡改寫你們的生死簿,連同蕭蘅秋。反正,你們大多跟着蕭蘅秋做過不乾淨的勾當,我這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
侍衛們聽他這番話,再看他這如修羅般的氣場,心中頓時有了退縮之意,雙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蕭棋見狀,狠聲道:“怕什麼!”
侍衛們紛紛轉頭看他。
蕭棋雙手握拳攥緊,咬牙道:“不過是死鴨子嘴硬而已,城主如今動彈不得,若是讓他跑了,整個城主府上下到時候都沒有好果子吃。他即便是再厲害,也就是空拳一人,身邊還帶了個累贅,你們全都給我上!拼了命也要給我將他拿下!”
侍衛們聽他這麼發話,也將手上的刀握緊了一些,心中也有了些信心。
對呀,有些人就是死到臨頭最會裝模作樣,他們一羣人能到這城主府來當侍衛,也都是有些能耐的,對方就算在武功高強,他們集體上去就不相信還拿不下他。
“上!”
其中一個侍衛領班喊了一句,衝上前去,剩下的侍衛們也受其鼓舞提刀向黎書清奔去,那一把把高舉着的刀刺棱棱的,明晃晃的刀身反射的光在院子裡邊跳動。
黎書清將月色放下來,單手攬着她的腰護在自己的懷裡,空出一隻手來迎戰。
平日裡眉目裡的溫柔早就已經轉換成肅殺,雙眸幽暗不可見底,盯着來勢洶洶的敵手陣營。
片刻都不能放鬆——黎書清這麼告誡自己。
帶頭的侍衛朝他衝過來的時候,面上的表情顯得格外猙獰,手上的刀高舉到頭頂,就要向他砍下。
黎書清右腳往後一定,穩住身形,伸出空着的那隻手就要點穴奪刀,然而還未等他的手落到對方的身上,他就見對方的表情陡然間變得更加猙獰,形成萬分扭曲的樣貌,手上的刀掉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然後,身體便直直地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接下來……
砰!砰!砰!三聲重響,又相繼有三名相對靠近黎書清的侍衛倒了下來。
這一變故來得太突然。剩下所有的侍衛都停下了衝上前的腳步。
他們!
他們明明沒有看到他出手!
再一看躺倒在地上的那幾名侍衛,早已經口吐鮮血,死相悽慘。
蕭棋自然也看到了這情形,他一直緊緊盯着黎書清,只看到了他來不及落到第一名侍衛身上的手的動作,剩下的都沒有見他有何行動,然而……
黎書清在一瞬間的不解之後,立馬將身上的戒備又提高了一個層級。
方纔他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對付院子裡頭這些侍衛上了,所以沒有察覺到有旁人存在,而此刻,敏銳的目光倏地投到左前方的牆頭上,一個豔麗似火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
剛剛就是那個人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