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端沐王府住了下來,住在了客房。
月色一開始非常擔心鈴蘭,怕她因爲欺騙而與她生疏。但是,她完全多慮了,鈴蘭本就是少根筋的,從最開始兩人進王府,鈴蘭就很喜歡她,所以即便月色恢復了本來容貌,從原本的一個丫鬟變成了客人,她也沒有對她心生嫌隙,反而一臉驚奇地打量着她的臉,道:“月色呀,你這樣貌多好,之前被你藏起來真是暴殄天物。”
鈴蘭是在王妃身邊辦事的,王妃本想將鈴蘭安排到月色身邊此後她,但是被月色拒絕了。
“我在王府中住客房已經是很好的優待了,不用再給我安排隨侍,我已經習慣凡事親力親爲了。”
王妃拗不過她,此事便作罷,不過她平日裡常將鈴蘭從身邊差出去,到月色那邊陪她解解悶。
月色也去見過了端沐王爺,他雖少言,卻也是個溫厚之人,從王妃那處得知她娘當初爲他們的結合出的力,對這個已故恩人之女自然也是優待有加,再看她周身氣度,心中也很是欣賞。自己的兒子有多麼喜歡她,他當然也是看在眼裡的。
當初他自己便是不顧一切娶了個江湖女子爲妻,自己的兒子若是喜歡上了這麼個人兒,他怎麼可能會不同意呢?
所以,在端沐王府中王爺、王妃兩人其實已經將月色當兒媳看待,底下的那羣丫鬟、家丁們自然也明白住在客房中的那位姑娘的不同。
知道月色是之前那個丫鬟的人就只有王爺、王妃、鈴蘭、李總管,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一點。雖然她用的名字還是“月色”,其他人也只當是重了名,畢竟臉完全不一樣,他們又沒有接觸過江湖,哪懂什麼易容術之類的東西。
不過,這就讓月色這個人顯得更爲神秘,神秘之下,充滿了好奇,好奇之下,就產生了其他暗地裡的一些閒話。
月色雖然鎮日裡在這客房中待着,但有些閒話她也能聽到,不過她倒沒有放在心上。
她也覺得以她現在這身份,沒有什麼閒話,那才叫不正常。
黎書清回京以後,便日日往宮中跑,從宮中回來之後便會到她這邊來同她膩一會兒。
“天天這樣過來,你都不怕被別人說閒話的麼?”終於有一次黎書清過來的時候,月色忍不住道。
黎書清這一隻腳剛邁進門,聽她這麼說,笑嘻嘻地把另一隻腳也收進房中,朝她走過去。
“這府中,你被人說的閒話不比我少,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可怕的。”在她身邊坐下,把頭湊過去看她手中的書,“你今兒又在看什麼了?”
“閒書罷了。”月色將手中的話本子放下,看向他,“你的事辦的如何了?”
黎書清正了正色,低聲回:“那蕭蘅秋前兩日便被押解了,京中的那些蛀蟲該揪出來的也揪出來了,最近還真是忙。”忙得他頭都要大了。
月色看到他神色有點晦暗,眉間呈現倦意,擡手按了按他的眉骨:“太皇太后和公主那邊怕也讓你焦頭爛額了吧?”
她住進王府的事,既然能在王府中引起這麼些閒話,那麼一定也會傳到宮裡邊去。
桑梓瑤本就一心繫在他身上。太皇太后那邊的話,且不論她有多寵桑梓瑤,黎書清作爲她的孫子,她也不會樂見他看上一個目前來看“來歷不明”的民女。當初端沐王爺和王妃兩人的結合就讓她傷神許久了,這歷史再度重演,她老人家還不得氣得嘔血了?
月色的話又戳中了黎書清,他這幾日天天往宮中跑,不僅是向黎越辰述職,還有就是應付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桑梓瑤雖然驕縱慣了,但是作爲公主的驕傲還是有的,黎書清先前也同她說了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再加上之前被黎越辰訓了一通,自尊心作祟之下,她便逼着自己把感情收了,這次黎書清回來,他們兩人也就碰了一回面,草草說了兩句便沒再有交流了。
但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強硬地多了,一聽說黎書清外出採風回來帶了頗爲中意的民女,當下就要衝到端沐王府來,不過黎書清動作比她快一些,率先來到了她宮中攔住了她。
一番情意天地可鑑地表了好些天,太皇太后都不爲所動,愣是不同意他們。
這可真讓黎書清頭疼,直到今天,他撂了最後的話:“除了月色,我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同其他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本來孫兒打算今年便迎娶月色進門,明年就給您生個重孫子重孫女的,既然您始終不同意,那麼重孫子重孫女便沒了,孫兒日後也便手不釋卷,一心輔佐聖上,再不考慮兒女私情了。”
當今聖上與皇后成親三載,後宮立二妃三嬪,卻至今無一人腹中有消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早想着見皇室開枝散葉,自己也要抱抱重孫子、重孫女什麼的,飽含着希望卻又一直失望。
黎書清這番話真是切中要害。
太皇太后立馬變了態度:“你明年就給我生重孫子、重孫女,這可當真?”
黎書清正色道:“真,比真金還真。”
太皇太后擺了擺手,語氣中有些無奈:“算了算了,你跟你父王一個德行,哀家這是老了,也管不得你們這些小兒小女的了,你自己心中有數便好。”
“謝皇奶奶成全。”黎書清喜不自勝,多日的奔波終於有了成效。
這邊正暗喜着,那邊太皇太后又倏地擡頭問他:“那姑娘,長得是何模樣?”
黎書清一怔,從衣襟裡取出了月色的畫像遞給了她:“孫兒的拙作,皇奶奶您過目。”
太皇太后竟沒料到他還有這一手,不自覺接過畫像,道:“你竟還早準備好了畫像——”
黎書清忙解釋:“皇奶奶您誤會了,孫兒這幾日天天往宮中來,這是爲了睹物思人。”
太皇太后展開畫像看了看,沉默半天,回了一句:“倒很合哀家眼緣,改日你帶了讓哀家見見吧。”
“是。”黎書清接回了畫像,應了聲,這才卸下多日來的壓力從宮中回來,一回端沐王府便跑到月色這邊來了。
他聽她這麼說,任她的柔荑在自己眉骨上輕輕按着,閉上了雙眼享受這無比閒適的一刻。
“都已經解決了,瑤華會漸漸明事理,皇奶奶也認可我們了,還說改日想見見你。”感覺到眉骨上的手指停頓了下來,他睜開眼,擡手將她的手抓過來,放在脣邊印下一吻,“雖然我這幾日忙於此時,但是,月色,瑤華跟皇奶奶從來不會成爲我們之間的障礙。”
太皇太后她同意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同意,他也從來不是妥協的人,唯有月色,是他不會放手的。
月色看他堅定的神色,知道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被他吻過的手背燙得厲害,這股熱度傳到了她的臉上。
她撇過頭去想要掩飾自己的臉紅,口中問道:“你居然這樣就說動了太皇太后?我聽說王爺、王妃那會兒可是僵持了許久呢。”
黎書清看到她撇過頭去,入目的耳根有些發紅,知道她臉紅了,他轉了轉眸子,湊過頭去在她耳邊輕笑道:“我同皇奶奶說,我們今年便成親,明年便生兒育女讓她有重孫子、重孫女抱,如果她不同意的話,我便一個人孤老終生。她爲了抱重孫子、重孫女便同意了。”
月色的耳根紅得更厲害了。
“誰同意要同你成親了?”
這樣臉紅的月色是很難見到的,黎書清樂於在她身上發現她的不同的面貌,以前的她因爲過往的那些經歷,總是秉着清冷的面容,性子也是冷冷淡淡的,如今,她漸漸地有所改變,有了其他的表情,有了本該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所擁有的其他情緒和神態。
她從陰影裡頭走出來了。
黎書清抓着月色的手微微一使勁,將月色往自己這邊拉,另一隻手掌伸到月色腦後,將她的臉轉向自己,自己的臉再往前一送,雙脣對準了她的脣瓣。
這是一個細密綿長的吻,帶着他所有的珍惜。
吻畢,黎書清將月色禁錮在自己的懷中,右手撩起她一縷長髮在手指上繞着。
他動情地道:“月色,我們過兩日啓程去明州城吧,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時間從來都是不等人的,你不該在此時多有顧忌。”
月色的氣息稍稍平穩下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月色便被太皇太后召進了宮,黎書清早早地去了尚書閣處理事宜,所以,月色是孤身跟着前來傳話的公公過去的。
她是頭一次見太皇太后,要說完全不緊張,那就是騙人的話了。
不過,太皇太后見了她倒是十分熱絡,完全將她當準孫媳婦兒看待,關懷東關懷西,捏着她的手腕說她太瘦了,要多吃點補補身體,當下就讓手下的宮女去御膳房讓燉了燕窩。
關懷來得太突然,月色有些招架不住,但仍是十分有禮地一一回應。
正當太皇太后要問她幾時準備要孩子的時候,黎書清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他正在尚書閣辦事的過程中聽聞宮中來了人將月色帶走了,他心裡一着急就趕過來了,就怕她有不測。
然而急急忙忙趕來看到這甚是熱絡溫馨的一幕,他也怔住了,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端正了神色跟太皇太后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