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走出了雪初所在的院落,就熟門熟路地往自己的房間那邊趕。平日裡,她走路都是不緊不慢,步履穩健,可這會兒,她倒是顯得有些急躁。
莫名的急躁。
月色自己心中也是這麼想的。
這會兒的天氣並不熱,可是她卻覺得自己的額頭都冒出了汗來,雙手攥了攥,指尖觸到掌心一片溼意。
果然不是她的幻覺,她的的確確是冒了汗。
她不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方纔看到雪初的笑容腦中想起那個人,而被驚着了麼?她何時變得這般膽小,成了只驚弓之鳥了?
月色覺得眼前一片迷迷濛濛的,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腳下的步子也變得虛浮,像是踩在一片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
心口處的疼痛不期而至,她意識到,體內的毒性又開始發作了。
她擡手撫着胸口處,重重地在上面施壓,想要藉此緩解那一股疼痛,卻不得其法。
她不能夠在這裡倒下。腦海中幾乎已經是一片空白了,裡邊只存留着這麼一個念頭,月色一手撫着胸口,一手撐着旁邊的牆面,慢慢地朝自己的房間那邊走。
好在這個時候,在她所經過的這條路上沒有人,否則的話,若是被他們看到她這副樣子,怕是會給黎書清惹上麻煩的。
他們後天便要離開這裡,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拖累他的行程。她腦中隱隱地覺得,這個地方,她不能久留。
費了好大的勁,她才終於推開了自己房間的房門,雙腳跨進房門,她反手將門給關上,並上了栓,隨後緊繃着的身體一下子便鬆懈了下來,整個人便土崩瓦解了一般靠着房門倒了下來。
地面是冰涼的,她整個人側躺在地面上,雙腿勾起,背也是傴僂着,整個人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蜷曲了起來。
心口處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像是怎麼也退不盡似的,與此同時,從來沒有過的疼痛感從四肢百骸升騰了起來,讓她額上的冷汗冒得更加厲害了。
月色咬緊了牙關,隱忍着讓自己不要出聲,雙脣青白青白的,失了色澤。
緊閉着的雙眸不斷地顫動着,不安的情緒襲擊着她的大腦。
不會……不會是便要這樣去了吧……
月色突然覺得非常不捨,原本,她在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掛念的東西,孑然一身,即便死去了也無所謂,一直躲避着,一直追尋着能夠救自己的方法,不過還是想要活下來而已。
活下來,其實是人生在世最最低級的一個願望了。
現在,她所要的並不只是活下來,而是生活下來。她心中有了掛念的人,黎書清,她纔剛剛正視自己的感情,剛剛有了牽掛,她怎麼捨得,怎麼捨得在這個時候離去?
她不甘心。
月色覺得自己的身體冰一陣火一陣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腦海中的意識完全如退潮的海水一般盡數退去。
她暈了過去,但即便是暈過去了,她的左手依然是抓着胸口的衣服,牙齒依然扣着脣瓣。
房間中靜謐無聲,房間外頭也是一片安靜。
月色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房門就在她身後,那輕輕的敲門聲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像是要扣到她的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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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眼睛有點痠痛,面前依然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東西,興許是自己出汗出得厲害,將那睫毛都染溼了。
身後的敲門聲響了幾下以後,停了下來。
這時候,月色慢慢地鬆開了抓着胸口衣服的手,同時將蜷曲的雙腿伸直了。
她還活着是麼?月色待到視線恢復正常之後,看了一眼房中的陳設,腦中想到。之前的那股熟悉的和陌生的疼痛此刻都消隱無痕了,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月色手掌撐地,讓自己坐了起來。擡手撫了一下額頭,觸手是一片涼意,再看看掌心,全是汗水。額頭上有些粘膩的感覺,好像額前的一些碎髮被汗打溼粘在上頭了。
此番毒性發作,倒是讓她出汗出得厲害。
月色心想。
她這*做的是真的很好,裡邊的皮膚出了汗,也能透過那薄薄的一層皮透出來。
此時,身後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同時伴隨着黎書清的清朗聲音:“月色,你在裡邊麼?”
黎書清回來了!
月色神經驀地一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她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現下的樣子!
“月色?”
門外,黎書清的聲音中帶了些疑惑。
月色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由於起得太猛,倏地眼前一黑,險些又要跌倒在地上。
她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身形,使勁地晃了晃腦袋,將眼前漆黑的一團霧氣給甩開了,隨後輕輕地往牀鋪那邊走去,讓自己不要發出一點聲音。
走到了牀鋪邊的臉盆架子旁,她才清了清聲音道:“公子,我在裡頭,請稍等。”因爲剛剛醒轉過來,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但聽起來還算是正常。
門外默了默,隨後黎書清的聲音又傳了進來:“月色,你沒事吧?”
月色正雙手捧了臉盆裡的水往臉上澆,聽到他的話,向來穩重淡定的她差點心一慌將那臉盆給打翻。
她穩了穩心神,道:“沒事,午睡睡得久了些,我洗把臉便出去。”然後,取了毛巾擦了擦臉和額前溼透了的碎髮,將那毛巾放回原位,隨後拍了拍臉,朝門口處走去。
剛擡手要去去了門栓,她注意到身上衣服的褶皺和沾上的灰塵,又用手撣了撣衣服,扯了扯衣襟,將那褶皺的地方稍稍撫平了一些。擡手將額前的碎髮都捋到一邊去,月色確信沒有失格之處了,纔打開了門。
門前,黎書清長身玉立,他身後的院子,已沒有特別光亮,月色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她這一暈,就暈了整個下午。
“你這個午覺,睡的時間倒是長了些。”黎書清看着她,開口說道。
月色收回目光,擡頭看着他,表現出歉色來:“不知怎麼地,今日有些貪睡了。”
“偶爾貪睡一下也無妨,你興許是太累了吧。”黎書清擡手撫向她的額頭,溫熱的指尖觸到她冰涼的皮膚,讓她覺得眷戀。
“出汗了麼?怎麼連頭髮都溼了?”
月色低垂了眸子:“剛剛醒轉過來,一臉疲色,洗臉洗得稍微急了些,就將頭髮也弄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