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本來以爲,王允也許會因爲他義父是董卓的緣故,因而對他另有看法。卻沒想到王允還特別主動過來跟他招呼。在他邀飲之際,卻也欣然接受併入座。
“王司徒請!”
“呂將軍請!”
雙方都頗有誠意,也甚是相敬。呂布特別想趁此機會,結好朝臣,因爲義父經常示人以殘暴和專橫,以致不少朝官棄官而去,或者甚至慘遭殺戮。所以他應當把離背的人心拉回來。可是他卻沒想到,此時的王允也這麼想,也特別想結好他呂布呢。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遇合呢。
如果此時的呂布能夠知道,自己人生的另一個嶄新的轉折點,已經就在前頭不遠了。那麼他又會怎麼樣呢?而且這個轉折點將給他人生帶來最爲寶貴的東西。可惜的是人往往對生命和命運是盲目的,這即便是呂布也不免。
呂布隱隱感覺到王允心中好像打着結,雖說眉目間全無雲霧,一張臉了無陰霾,但呂布卻一直感覺他的憂慮結在心裡頭。
那麼王允呢?他也是如此感覺了呂布。
兩人都如此彼此感覺了對方,但卻都不說出來。
只是在飲酒結束,就將分別之時,王允最後說了一句:“呂將軍,閒時莫獨飲,此間最生愁。”這才讓呂布有了感覺:“原來倒讓他感覺了我的心情。”
不禁笑道:“王司徒莫非醉了?常有人說酒能銷愁,卻沒聽說喝酒生愁呢。”
“呂將軍以爲是酒銷愁呢,還是酒生愁呢?”說着大笑,笑畢而離座下樓辭去。
呂布這才覺得他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於是離了酒樓,步回軍營去。現在不打仗了,他就常安步當車,不騎赤兔馬,讓它好好休養。
卻不料一回營,就見衛兵說,丞相在府上等他,叫他一回來就過去。
這一定是有什麼急事了!呂布想。是呵,要不是急事,義父應該還在郿塢纔對,怎麼會突然回到丞相府了呢?
果然是出事了。而且對呂布來說,是摧心肝的事,讓他懊悔不迭的事!
且說呂布馳騁赤兔馬徑奔了丞相府,卻見董卓神情甚喜開懷之狀。心裡就想,應該也沒什麼事,要不也不會這般神情。便問道:“義父剛纔有事召我?”
董卓說:“奉先我兒,你來遲了!先前李傕將軍送來伍孚那廝,本來要召你來一同好好審問,可是那廝對爲父的潑口大罵,讓人心煩。無奈,爲父的便令割了他舌頭,推出去,賜他一
個腰斬了。唉,這總算也除去爲父的一心腹之患了。”
呂布心裡暗叫一聲:“王允誤我呀!”心想要是今日不到外面去,尤其是沒有跟王允一道飲酒的話,說不定伍孚還有救。至少他也不會死得那麼慘。而口上卻說道:“原來是伍孚,不除確是個禍患!只是他這一回,莫非又來行刺義父?”
“這……是李傕送來的,義父卻沒細問。”
“看來李傕將軍這一回是立了大功了!可是,義父也應該問個清楚明白呀!”
“噢,我兒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李傕當時說,這伍孚是一位姓唐的道人獻上來的!還要求給賜個官做,我就隨口讓他在李傕帳下聽用,任參軍一職。”
這時呂布卻聽得心中一凜。“此人姓唐?就是那個也是隴西人的太平道人唐周嗎?”他不覺間脫口而出。見董卓只顧點頭卻不說話,就又說道:“義父不知道他曾是黃巾軍叛將嗎?要不是他,黃巾軍會這麼就滅了嗎?”
“所以他是有功之臣!”這時董卓幽幽說道。
“可是他原來就是黃巾軍的,他背叛了他們太平教弟兄。這說明這人絕非良善之輩!且擅妖術,又能妖言惑衆,陰險可怕呀!不如早早除去,以免禍害!”
董卓似已明白呂布心思,笑道:“大丈夫當以江山大業爲重。唐周妖術,無人能敵,可助我軍。這纔是最爲重要的。”
呂布本來想把唐周如何暗算自己的舊事說給主父聽,但他敏感到義父既然已如此決定,知道此事跟董卓就不能商量。心想不如自己到李傕帳下去索要,就說義父索要,若李傕上當,則將唐周順手滅掉,先斬後奏。義父到時自也無奈,自己就算受點懲罰也心甘情願。
只要妖人伏法,我呂布受點委屈,又算得上什麼。
忖思已定,見董卓有些睏倦,便告辭而出。出了丞相府,提戟上馬,就徑奔李傕軍營。
李傕當下見呂布急匆匆而來,有些奇怪,說:“溫侯何事如此急迫?”
見呂布手提方天畫戟,李傕總是有點想到是來者不善,想跟誰動武似地。但李傕也知道,呂布多半是戟不離身的,就算是赴宴,他也要帶了戟來,然後或許讓軍士就站他身旁不遠,爲他執戟。所以李傕也就把這事往好的方面想去。
“義父說伍孚就戮,此乃將軍之功,亦是參軍唐周之功。先前草草,未曾見面,故特遣呂布接唐參軍去見吾義父!望將軍速喚唐參軍,以慰丞相愛才之心!”呂
布說。
李傕點頭說,“溫侯稍候,容李傕進去催他應命使喚!”
呂布心中大喜,見李傕已經入去叫他,心中不禁暗暗說道:“蒼天有眼,讓這害人妖道撞在我呂布的手中,今日必殺此賊,爲黃巾軍,爲婉兒,爲伍孚報仇!”
不稍片刻,果然就見那張可憎面目。
唐周出來了,他一看到呂布,就拜伏於地,道:“溫侯別來無恙?罪人唐周,拜見溫侯!”但說話聲音甚是坦然。
這妖道明知外頭是呂布,爲何還敢出來相見呢?這正如先前他明知呂布在董卓帳下,但還是敢於冒險,將在洛陽擒下的伍孚,就這麼往李傕軍營送那樣。這其中關鍵是他貪圖富貴。
當時將所俘伍孚送獻時,李傕的一席話也很有作用,李傕曾經與他有一面之緣,所以一見面就認出他來了,當他說名周隸之時,李傕笑道:“大丈夫立身,何以改名換姓?丞相當年在隴西時就知你名字,一直以爲你是人才,若早早投其帳下,又何愁功業難就。不過眼下還有機會,丞相深恨此人,你今爲其除去一害,必深重用你!”
唐周經不起富貴之誘惑,故李傕這麼一說,又心動了,承認自己便是唐周。
所以唐周心想,只要董卓真心肯用,他呂布又敢怎麼樣?眼下呂布來訪,所說的話,又是唐周以爲應當如此的,於是這妖道算盤百密一疏,竟然也深信不疑。所以纔有現在的局面。
呂布卻也不客套,當下長戟一挺,就抵在唐周的肩頸,喝道:“伍孚之事,丞相大度,已經意在饒他,何以私作主張擒拿,以致讓丞相又爲他所辱罵,不得已而殺之!你說,你該當何罪?”
李傕見此大驚,正要過來,卻被呂布喝止。那唐周卻也沒了退路,心裡也在打鼓,正忖思如何脫身。若施以妖法,雖可脫身,但富貴發達之路不得回來。但他也不想死。可是戟尖只要再送半寸,自己就有性命之憂。
只好強撐着苦笑道:“我唐周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早知溫侯心胸如此狹窄,又何苦到這裡來送死呢!”
“哼!胡說!我又如何心胸狹窄了?”
“你容不下醉仙坡之事,又豈能容得天下之事!”
“哼,妖道!你罪大惡極,死有餘辜!還裝什麼君子,跟我談什麼天下?我呂布不殺你,誓不爲人!”說罷,手上一起,就要除妖誅惡。
可就在此時,那邊遠遠傳過來喊話聲:“奉先我兒!戟下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