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線透過帳篷的縫隙滲了進來,湘琴睜開眼,已經是白亮亮的一片了。走出去,昨天的一切都遺忘到了腦後,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腿已經不那麼疼了,看着上面還沒有掉下的顏色,勾了勾嘴角。小姑娘已經醒來了,盯着門口,看到湘琴進來,臉上揚起了笑容,軟軟的聲音響了起來,爲這裡的沉寂添上了一抹顏色。
“姐姐,姐姐。”
歡快的聲音讓湘琴不忍心說出真話,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蹲在曉曉旁邊,“吃飯了嗎?”
“吃了,姐姐,今天來遲了哦?”笑容比外面的太陽更加耀眼。
“是啊。”曉曉洗乾淨之後真是個清秀的小姑娘,大約十四五歲,該是中考的年紀吧,“曉曉,今年中考嗎?”
“是啊!”眼神立馬暗了下去,和奧運同年的中考,還有些得意,卻被這忽然而來的地震給打碎了。
小姑娘的普通話夾雜着四川特有的口音,聽起來還頗有些味道,“放心吧,會好起來的。”現在還五月而已。
“姐姐,你就直說吧,不用不用……”前幾天小孩就感覺不到腿的存在,心一直吊着,湘琴不忍心哄着她說可以好的,那麼多天不見成效也不見有人過來醫治,湘琴都覺得自己臉紅。
這麼直白的話,湘琴愣了愣,想到昨晚申赫邢的話,總不能瞞一輩子,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昨天自己不過腿受了傷就那麼難走,那麼難受了,現在這個孩子一隻腳不能行走了,該如何面對。
“姐姐,你不說我也知道了。”見湘琴面色難看,又不說話。前幾天總是勸說自己看開些的話,已經有了最壞猜測。
曉曉潔白的臉龐染上的悲傷的神色,還是倔強的露出笑容,伸出一隻手向湘琴移去,“姐姐,別傷心,我還活着呢。”
湘琴仰起頭,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自己居然還要受傷的孩子來安慰,真是沒用,湘琴暗恨自己不爭氣。站起來,坐在曉曉的牀邊,把人抱在自己懷裡,“是啊,你還活着呢,沒有什麼比活着更好了。”
一場災難讓人懂事了,一場餘波,讓人長大了,他們承擔起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責任,曉曉仰起臉,笑得燦爛無暇,眼裡不自覺流出的珍珠在陽光的照射下發着光,“沒事,反正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我還可以裝假肢,還可以走路,還可以跳舞。”這些話,是前幾次湘琴跟她說的,想來他們早就知道了。
這麼堅強的人,都說90後是垮掉的一代,湘琴看着懷裡這個瘦弱的姑娘,這哪裡瘦弱,哪裡垮掉了,明明有些堅強的心和強大的靈魂。
她的眼眶漸漸的溼潤了,卻不可以當着孩子的面流淚,硬是把淚水裝在了眼睛裡,“嗯,會好了,要相信自己。”
申赫邢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女孩互相抱着,好像在相互取暖一樣,一看他們的眼睛,還都一樣,紅紅的,卻不見淚痕。
“哥哥。”曉曉最先發現,也沒有以前的興致,在湘琴懷裡低低的喊了一聲。
湘琴回頭看着來人,試圖笑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曉曉沒事吧?”把人哄着睡下了,拉着湘琴出來就問,剛纔那個模樣真讓人有些想歪了。
“她比我還堅強呢?”湘琴揉揉眼睛,把剛纔的事情說
了一遍,“要是我,我想我肯定做不到。”最後她失落的說了一句。
“不,要是你,你會做的更好的。”申赫邢不是故意安慰她,他知道湘琴是個堅強的人。
湘琴被申赫邢如此肯定的話逗笑了,“你怎麼知道,你很瞭解我啊。”
“我可以試着去了解你。”從來這裡開始,湘琴就覺得自己和申赫邢相處有些奇怪了,不只是申赫邢有時候會對自己說些奇怪的話,自己有時候的反應也太奇怪了,要是別人說這種話,她肯定會打哈哈以爲是玩笑,可申赫邢嘴裡說出來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次也是,吶吶的不知道如何開口,走了兩步,才說,“誰要你瞭解我啊。”說完聽到身後男人傳來的低低的笑聲真想找個縫鑽進去。
撞了一下地上的石頭,恨恨的走開了,引來後面更大的笑聲。
隨着時間一天天的流逝,生命的存在更少了,卻沒有人放棄,沒有找到的親人眼裡也不再含着期望了,帳篷裡的人滿是死寂的眼神,連有些來的志願者們也有些失落。
明明太陽高高的掛在天空,地下卻彷彿烏雲密佈,立馬就是傾盆大雨。
這個樣子可不行,湘琴和申赫邢商量了會兒,準備安慰下人們的心情,不然有了陰影對誰都不好,也有了個計劃。湘琴每天和曉曉在一起,陪着她,知道她喜歡唱歌,也不時的做做聽衆,曉曉恢復的很好,並沒有因爲一條腿而失去笑容,讓湘琴很欣慰也很放心。
和曉曉說了要去安慰別人,她很高興可以爲大家服務。在小孩的帶領下,人們的情緒也被調動起來。連孩子都撐過去了,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孩子嗎?或許心裡還是被大雨淹沒,但面上至少這一刻是笑着的。帳篷裡的歌聲響亮,歡快,衝破了帳篷的隔膜,直直闖進人們的心房。
“曉曉的父母找到了嗎?”不遠處的歌聲嘹亮,湘琴卻越發不安,這麼多天了,還沒有曉曉父母的消息,這該怎麼辦啊。
申赫邢透過湘琴看着不遠處,清晰的聲音是那麼的歡快。又轉移目光,看着近在身邊的人,手不自覺的撫上那人皺着眉頭焦急不安的臉,“放心吧,已經有眉目了。”
湘琴在想着事情,也不管申赫邢的動作,兩人看上去分外的和諧,“儘快吧,曉曉那個樣子,真堅強。”裡面的聲音清晰可聞,笑聲取代了以前的死氣,這都是那個孩子的功勞。
“是啊。”申赫邢不着痕跡的放下手,“走吧,我們也進去吧。”這幾天湘琴一直陪着曉曉,女孩兒對她很是依賴。即使再堅強,也不過是個孩子,不知道親人蹤跡的孩子。
安慰的效果很有效,志願者們陪着老人,陪着失去親人的人,沒有堅定的告訴他們親人會回來,告訴他們的是事實,雖然很殘酷,卻終究要面對。在多的痛苦和悲傷總會成爲過去,家還在,人還在,我們就要好好活着,爲了失去了親人,帶着他們的那一份生命好好的活着。
哭聲傳來,笑聲也傳來,不停的訴說,不停的玩笑,構成了這殘破不堪、廢墟片片的一道美麗的風景。
國家的行動很及時,人們的幫助很大方,外援也很強大,災區的人們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和看管。醫藥物品救援物資源源不斷涌來,我們都知道我們不是一羣悲傷的人,有人在關心着我們,看顧
這我們。
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還是殘破的大地,卻不見了以往的悲傷和痛苦,光華來臨,傷感褪去。
“給。”申赫邢遞了瓶水給湘琴,救援工作差不多就快結束了,剩下的就是重新建設了,不知道這座美麗的城市什麼時候可以重返昔日的榮光。
湘琴不客氣的接過,這幾日詭異的氣氛,被漸漸打破,有些東西不去想,也總會來,“謝謝。”
“你什麼時候回去?”湘琴是在醫院請假纔來的,不像他無事一身輕。
“後天吧!”湘琴擰開瓶蓋,喝了口水,看着漸漸升高的太陽,閉上了眼。
五月的陽光溫度並沒有那麼高,不知道是不是地震之後的蝴蝶效應,有些地方發生了洪水和災害,氣溫也有些不正常了。
“你的答案是什麼?”申赫邢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他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着湘琴,黑色的眼仁直直的好像要看進湘琴的思緒裡。
湘琴拿水的手一頓,被申赫邢那認真的眼神看得有些發麻,臉也微微發燙,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嗮的,“我再想想。”
昨天夜裡,兩人陪着曉曉玩累了,又去其他的帳篷區看了看,檢查完一切都好之後,才走出來。夜晚的涼風打在皮膚上,冰冰的、涼涼的。好像剛剛洗了一個涼水澡一樣。
即使的斷壁殘垣,空氣反而比以往更加的清晰了,兩人剛好無事,出去走走,怕還有餘震,並沒有走多遠。只是靜靜的站着看着黑黑的天空,就覺得心情舒爽。兩人不知說了什麼,笑得挺開心。
最後分別時,申赫邢居然給湘琴表白了,讓隱隱有些猜測的湘琴還是愣了一下,說對申赫邢一點兒好感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這來的太過於突然,對於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湘琴來說還是震驚住了,呆呆的什麼都沒有回答。
湘琴裝作鴕鳥,第二天,糾結一晚的神經見申赫邢並沒有異樣,懷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聽錯了,試着矇混過去,哪知道居然這又問上了,還真是出其不意。
湘琴拿着瓶子的手都覺得有些發燙了,左右手交叉着把瓶子換來換去,臉色不變,卻不敢看申赫邢,低下了頭。
“我希望我回去的時候你能給我一個答案。”申赫行淡淡的笑着,柔和的目光看的湘琴都覺得有些醉了。她不是個輕浮的人,在父母的影響下,對感情她並不會太過於隨便。不然,大學的時候也不會孤身一人了。
湘琴點點頭,本就是低垂的腦袋根本看不出幅度。
“好了,別再愁眉苦臉了,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即使你不答應我,我也不會把你吃了的。”申赫行柔和了神情,看湘琴那如臨大敵的樣子分外覺得可愛。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還有這麼可愛的表情。
他雙手放於湘琴的肩膀,低聲輕語,“我不知道這給你帶來了不必要的煩惱,我不過是想把我的感受告訴你罷了,放心,如果你不答應,我也不會纏着你的,到時候還是朋友。”
申赫行這麼個態度,到讓湘琴覺得自己小氣了,心下想了一番,揚起臉,就看到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臉,愣了愣,綻開笑容,“好。”
得滿意的答案,申赫行退後一步,手也收回,看了眼天邊的藍天和白雲,“那正好,曉曉的父母已經聯繫到了,明天可能就能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