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演唱會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一直等待的觀衆們靠聊天消遣着,這讓我和鄰座的於馨顯得有點過分冷靜,而前排的趙牧也一直端坐着,根本沒想着回頭看一看,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舞臺上。
我又四處看了看,此時的整體上座率差不多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九十,這對於肖艾這個歌壇新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成功,可是我卻不知道該不該爲她感到高興。
我心裡有一點自私的願望,我希望她在這場演唱會之後,便能退出這個圈子,而後依然有很多種生活可以給她選擇,就算她不想依靠肖總,以她在音樂專業上的造詣,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也不是什麼難事。在我的潛意識裡,她不該將袁真未能實現的夢想扛在自己肩上,她從來沒有因此感到快樂過。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於馨,終於開口向我問道:“江橋哥,你也是肖艾邀請來的嗎?”
我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是向她問道:“嗯,你呢,是自己買的票,還是肖艾給你的贈票?”
“如果不是肖艾給的贈票,我們也不可能是鄰座,是她邀請我來看這場演唱會的……也許,她知道趙牧會以這麼一種方式來,所以才邀請了我……我能理解她的做法,她不想讓自己太尷尬,她希望趙牧見到我後能有所收斂,可是她真的太不瞭解趙牧了……如果趙牧是個戀舊情的人,他就不會這麼對我,這兩年我可是將自己的心都掏給了他,他可以不愛我,但是也不能這麼傷害我!”
“這話怎麼說?”
於馨好似說到了自己的痛處,她不願意將這個話題延續下去,轉而向我問道:“你今天來,只是爲了單純聽她的演唱會嗎?”
“不然呢……還是,你覺得我根本就不應該來?”
於馨看着我回道:“我當然希望你是來帶她走的,可是知道你不會,因爲你覺得自己有很多苦衷,也有很多無奈……但你有沒有好好想過,你所謂的苦衷到底是誰給你的呢?是你的家庭,還是你自己?或者說,脫離了你家庭給你的一切,你連生存的能力都不具備,所以你才這麼害怕改變,希望將這種安穩的生活持續下去?”
我與她對視着,心中卻感覺有些無力辯解,許久之後才帶着疲憊回道:“不是你想的這個樣子……”
“你不用解釋,我知道對你來說,推倒現在的生活,要付出的代價太高,所以你心裡根本不願意去冒這個險。何況,你都不能確定,即便你爲了肖艾不管不顧,但她到底有沒有回到你身邊的決心……你心裡也明白,當你有了這樣的權衡之後,你對她的愛就已經不夠純粹了,所以你就更加否定了自己對她的感情,而你之所以感到這麼累,就是因爲陷入到了這種矛盾又不自信的狀態中!”
我的內心幾乎被於馨說的快要癱瘓了,因爲她說到了我內心很多真實存在卻又不願意去正視的地方。半晌,我才向她回道:“你難道不覺得愛情是有保質期的嗎?……很多時候,並不是心中不愛了,只是找不到當初那份在一起的感覺。就像肖艾,也許她愛的只是兩年前的我,兩年後的她,心中也不那麼純粹了……說實話,在這個無比現實的世界裡活着,我們都做不了情聖,我們心中的衡量會讓我們本能的進行自我保護,我們都不想再做一次愛情裡的受害者。”
於馨決然的回道:“如果你真的選擇和金秋結婚,你纔會再一次成爲感情生活裡的受害者,你明白我爲什麼會這麼說。”
這一次,我選擇了沉默,而後沒過多久,整場演唱會便拉開了帷幕,肖艾在萬衆矚目中手持鑲着水鑽的白色話筒走上了舞臺,她坐在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鋼琴旁,然後將話筒放在了支架上……
我和所有人一樣,將目光定格在了穿着藍色長裙的她身上。此刻的她,就像藍色海洋中的一顆珍珠,整個舞臺因爲她的存在而光彩奪目。
她沒有說話,而是用一首專輯中的主打歌回饋給了前來觀看的歌迷,當大多數人都沉迷在其中時,我的內心卻有點忐忑,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將買來的鬱金香送給她,也不知道趙牧會不會有什麼驚人的舉動,他已經夠驚人了,竟然一個人包了一片區域。我相信,此刻舞臺上的肖艾對誰都可以視而不見,但卻無法忽略趙牧的存在,因爲他實在是太顯眼了。
開場曲唱完,歌手照例都會和觀衆們說幾句,而肖艾也真的將話筒從支架上拿了出來,她就站在舞臺的最中央,然後往臺下掃視了一眼,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我所處的這片區域,但我卻不確定,她此刻注視着的是不是淹沒在人羣中的我。
她在一陣沉吟之後,終於開口說道:“感謝大家來參加我在北京專場的演唱會,這是自我出道後的第三場個人演唱會,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場演唱會……”
場下一片喧譁,因爲對於肖艾來說,個人的發展勢頭很好,而今年才過半,完全有充裕的時間再去做幾場巡迴演出,可是她卻突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大家都在等着她的解釋……
可是,她卻並沒有給觀衆們任何解釋,她只是說道:“再次感謝大家的支持,希望今天晚上可以用最好的演出效果回饋大家。”
肖艾說完,便和身後的樂隊點頭示意,表示可以開始下一首歌,但觀衆們卻不樂意了,紛紛要她再多說幾句,最起碼解釋一下今年不再做演出的原因,可肖艾卻選擇了無視。而她的表現,讓我更加確定,她並不享受這種萬人矚目的感覺,在這一點上她從來沒有變過。否則在她大學畢業後,就不會放棄邱子安的誠意邀請,跟我一起開一個並沒有太多前途的琴行……這一刻,現場近萬人中,理解她的只有我一個,於是我更加希望肖總出獄後,她能放棄走這條路。別的不敢說,肖總至少不會讓她缺錢花的。
……
在肖艾開始演唱第二首歌后,我又向身邊的於馨看了看,她看着肖艾的目光有些複雜,我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因爲她朝思暮想的,卻都是肖艾不想要的,而她的心態在這種情境下出現失常,是非常有可能的。因此,趙牧說的那些話,還是有可能的,因爲她有報復肖艾的動機,可是從大學開始就親如姐妹的她們,真的有必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嗎?至少,肖艾在於馨面前,是不爭不搶的…
很快,演唱會便舉行到了中段,可我始終不能靜下心來好好欣賞,就在這時,一直坐着沒有動過的趙牧手捧鮮花離開了座位,他向舞臺的位置走去,但被現場維持秩序的保安們給攔了下來。可這卻點燃了觀衆們的情緒,從演唱會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他們有一半的注意力便分散到了趙牧這個出手闊綽的男人身上了。他們都期待着趙牧能搞出一點事情來,好像這樣才能值回票價似的。
趙牧生來冷靜,他低頭對攔着他的保安說了幾句,保安便給他讓開了獻花的路……就在這時,我身邊的於馨也重重推了我一下,對我說道:“你要是不想肖艾尷尬的話,就不要再坐着了……”
我還算冷靜,所以面對於馨的提醒,我搖了搖頭,然後回道:“一開始我也擔心他會有出格的行爲,但是你可以想想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如果以一種負面的形象將肖艾與他一起捆綁在娛樂新聞裡,對他自己來說也是很大的損失。他是個很謹慎的人,所以肯定不會在這種公開的場合做出有損自己形象的事情!”
於馨沒有再說話,但是看着舞臺的她,卻有些慌亂,她好像萬分不期待接下來有可能會發生的一幕。
我有點可憐她了,她根本還不能從與趙牧分手的陰影中走出來,更不想肖艾成爲趙牧的新歡,這會徹底摧毀她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向來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之前,趙牧可是親口對我說過,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追逐肖艾,我相信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於馨只是存在於他生命中一個最卑微的角落裡……這不是他的荒唐,荒唐的是於馨,因爲她沒有看透在趙牧身上顯露出來的人性。
這種想法,也震驚了我自己,因爲這是我生平第一次以負面的情緒來看待趙牧這個人,我似乎不自覺的將他放在了壞人的行列中,儘管他一再強調,他與於馨分手,完全是因爲於馨自己在圈子裡的行爲不夠檢點……可是,我看得出來,於馨是真心愛他的。
這時,趙牧走到了肖艾的身邊,肖艾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他卻只是笑了笑,然後將花遞到了肖艾的面前,然後又對肖艾說了幾句話。
現場的雜音太多,沒有話筒的情況下,我不可能聽清趙牧說了些什麼,但是肖艾卻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束花,然後趙牧便走下了舞臺,他沒有再回到自己的那個位置,而是徑直向場館外面走去……
肖艾也在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將花交給了身邊的工作人員,她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可我身邊的於馨,卻心痛到淚流滿面……
她哽咽着對我說道:“江橋哥,如果我告訴你,我在娛樂圈的名聲之所以這麼臭,都是趙牧僱人蓄意在圈子裡傳播造成的,你會相信嗎?……這兩年來,我爲他懷過一個孩子,至始至終只愛過他一個人,可他卻在肖艾迴來的第一天就起了異心,他就是一個惡魔,一個美化自己,不想自己成爲惡魔的惡魔!……如果你放心將肖艾交給他,你就繼續這麼坐着,繼續以你令人髮指的成全,去成全他……你一定還不知道,他的手上有李子珊當年陷害肖總入獄的證據,也是肖總出獄後能不能重新掌控金鼎置業的關鍵人物,你真的不怕肖艾會在他的手上淪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