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鬼也被施清嚇到了,她猛地往後退了三四步。
孟如歸被吵醒,看到眼前這幅情景,順勢拿起放在牀邊的常寂。
長劍自動出鞘一寸,在黑夜中發出寒光。
女鬼害怕,三步並做兩步跑出門去。
孟如歸起身道:“追。”
後面那人沒有給孟如歸回應,孟如歸回頭一看。
施清跪坐在牀上按着自己雙腿:“師尊,我腿軟。”
孟如歸沒有給他辯白的機會,一把將他從牀上撈起。他似乎是鐵了心要讓施清看看捉鬼全程。
孟如歸跑起來腳不沾地,施清在後面被拖着如同一隻死豬一樣。那女鬼見孟如歸在後面拼命追,她便在前面拼命飄,一路從後院飄到側院,在側院那邊便沒了蹤跡。
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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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歸與施清對視,兩人擡頭看着側院門前那塊牌匾。
鳳棲竹。
大門敞開,門上有一盞小白燈籠,並未貼着施清送來的避鬼符籙。
孟如歸側頭問道:“這裡你沒送?”
施清連忙道:“送了送了,不過這裡白天是關着的,我敲門時有個小丫頭從門縫裡面接過去。”
“天知道他們爲什麼沒有貼上去。”
大門敞開,便能輕輕鬆鬆看到裡面的場景。
院子裡面栽滿鳳尾竹,風吹過時沙沙作響。
裡面有條短短的避雨廊,廊下有一個人席地而坐。
那人身穿紅色繡竹披風,靜靜坐在廊下打盹。
施清看着那一叢一叢的鳳尾竹道:“師尊,這個地方我來過。”
孟如歸看了他一眼並未說話。
施清着急道:“就是在幻境時,我是從門外進去的。我當時在門外看見的就是這裡,院子裡有一叢一叢鳳尾竹。”
聲音有些大,驚醒了在避雨廊下打盹的男子。
男子起身整理披風走到門前道:“敢問閣下何人?爲何深夜造訪。”
孟如歸回答道:“西黃之山孟如歸。”
那人笑道:“是內人請來捉鬼的仙君吧。我是季謹言,因爲身上常年帶病,不慣見人。家中事情都是弟弟和內人住持,所以今天就沒有去面見仙君,還請仙君見諒。”
“只是仙君爲何深夜在此?”
施清道:“那個女鬼跑到你門前就不見了,我們也是剛剛追到這裡來的。”
季謹言拉着披風輕輕咳嗽了兩聲:“是這樣啊,我剛剛靠在柱子上打盹,並未注意到有鬼過來。”
語氣之清淡,就好像在談論今天晚上爲什麼是出了月亮而不是下雨。
孟如歸也不糾纏,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符籙遞給季謹言:“季公子還是將這東西貼上吧,更深露重,季公子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季謹言接過符籙剛想道謝,卻又聽到孟如歸道:“人鬼殊途,季公子還是別在這裡等了。”
季謹言的手略微一頓,轉而擠出一個笑容:“仙君說的是。”
第二日,施清路過此處時,發現季謹言依舊沒有將驅鬼符籙貼上。
……
“仙君,還站在樓下做什麼你倒是上來呀。”
映月樓的花娘伸着腦袋對孟如歸道:“像仙君這樣的,我們姐妹不要錢的。”
施清抱劍暗想:他不進去打你們一頓算好的,還進去玩?
不曾想孟如歸竟是直接進去了,不光進去了,還點了一個雅間。
媽媽笑得見牙不見眼指着後面牌子道:“仙君,這是我們樓裡花娘名字,你看看你點誰。”
孟如歸領了牌子頭也不回:“要你們這裡年紀最大的。”
施清與媽媽對視一眼,急匆匆趕上孟如歸。
孟如歸喝茶眼睛撇着外面灕江上來來回回的船隻,有工人往船上運送大箱大箱絲綢。
施清坐下道:“師尊,我覺得我們實在是不應該……”
就算出來嫖也應該換身衣服吧。師尊的上頭還有師尊,那個師尊會不會將他們兩個腿打斷。
孟如歸示意施清坐下,伸手將桌上那疊桂花糕給施清推過去。
一會一個女子手抱琵琶進來,微微欠身後坐在小凳上:“奴身名叫雅意。”
雅意報完名字,手撥了撥琵琶弦剛要開唱就被孟如歸止住。
“不用唱,我就是想打聽件事情,你如實告訴我就行。”
那女子放下琵琶規規矩矩坐在那邊道:“仙君想問什麼?”
“鳳姑,你可知道這人?”
“知道。”
“我想知道她的事情,全部的。”
女子略微沉吟了一下:“那我就從我知道的開始講吧。”
“鳳姑原是徐家的長女,徐家也是做水運生意的,在灕江城也算是大戶人家。只是那年沉了船,千箱萬箱的絲綢落到了渡渡江中,她家一朝翻了天這纔出來討生活。”
“不過她剛開始是在廚房做事,說她未婚夫等她未婚夫從閩南那邊回來了就會接她回去。不曾想等了兩年,她那個未婚夫確實是回來了,卻是給她送來了一封解婚書。解婚書上說她在花樓做事,實在是不體面。”
雅意道:“你瞧瞧,這就是男人。據說當年徐家不收季家水運費,白白幫着季家把商行做大,就是想讓自己女兒嫁過去享福,誰知道竟然弄成這樣。”
“這就是男人啊,狼心狗肺的男人!”
雅意越說越激動:“我早就跟鳳姑說了,男人沒得一個好東西。她就是不信,這下子好了吧。”
施清乾咳兩聲:“那個,咱們能不能先說重點。”
女子平了平語氣,自己倒了杯茶喝:“後來鳳姑爲了錢,開始出來賣唱。只可惜她老孃病得厲害,就算是出來賣唱的錢也不夠給她老孃買藥。這麼一來二去拖到今年還沒有開春的時候就沒了。”
“她老孃沒了一個月,偏巧那個季家少爺出來遊逛,一眼就看到了鳳姑。這下可好,那個油脂蒙了心的又跟着那季家少爺回去了。這麼說起來也有半年了吧。”
孟如歸道:“還有嗎?”
女子搖搖頭:“沒了,不過我聽說那季家公子大房好像是鳳姑的表姐,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誰知道呢。”
“她覺得好就好吧,反正旁人也無法干涉太多。”
“鳳姑死了。”
女子聽了這話猛然擡頭:“你說什麼?明明一個月前我還見她出來買吃食……”
施清繼續道:“死了不過二十天。”
花了二兩銀子,花費了一個時辰,得到幾條零零散散的消息。
孟如歸帶施清走到江邊,看着來來往往的船隻。
此時正是太陽當頭,光映在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施清看着孟如歸:“師尊,我覺得那鳳姑死得好冤啊。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我以前常聽聞那種當家主母打死小妾後扔到井裡,然後對外謊稱小妾自己跳進去的傳聞。”
“不對。”
孟如歸冷不丁開口:“若是那樣她必然會先殺掉季王氏,而不會去動別人。”
“她是想護住季謹言,三七之時她必然會殺死季王氏。”
“那我們先去把季王氏接別的地方去不就好了。”施清嘟嘟囔囔:“我看那季王氏也不是什麼好……”
好東西這三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施清就閉了嘴。
施清本人不會在身後語人是非,他要是說出來只怕又要挨一陣電擊。
“恭喜施清觸發灕江城副本,依安穿書指導提醒您,本副本後有彩蛋喲。”
施清皺眉:“你怎麼又出現了?”
依安穿書略微羞澀道:“穿書指導生病了,就只能我來了呀。”
當年九釣王八在這個副本中砍了大綱,最後施清只知道鳳姑死了,裡面種種隱情並沒有講出來。
施清沒有再搭理依安穿書,他跟在孟如歸身後道:“師尊,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幹什麼去?”
孟如歸道:“回季家,睡覺,三天後再說。”
三天彈指一揮間。
這期間鳳姑依舊在府中作妖,瘋狂暗示屋子裡面那兩個人趕緊離開。施清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之可惜他腦子迷糊,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孟如歸併沒有理她,只是夜裡畫符白天睡覺。
三天後便是三七,季王氏帶着婢女早早躲到孟如歸房中。
孟如歸遞給季李氏一把短刀,刀上滿刻着西黃所用的驅鬼符文。自己則帶着施清守在外面,靜靜等着鳳姑來。
子時一刻,窗戶上隱隱出現了一個影子。
影子敲了敲門開口道:“鳳姑來請姐姐安,聽聞姐姐有了身孕,特意來看看。”
這季王氏平日裡虧心事做多了,冷不丁見到死人說話整個人都在發抖,牙齒碰撞發出咯吱咯吱聲,她戰戰兢兢看向孟如歸。
孟如歸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鳳姑仍舊是笑嘻嘻的:“姐姐怎麼不開門讓我進去啊。”
又等了一會,裡面仍舊是沒有人說話。
鳳姑等的不耐煩,重重敲了三下門:“那我便自己進去了。”
一陣強風颳過,生生刮開房門。
一個紅衣女鬼滿臉鮮血笑嘻嘻站在門前,這種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
施清緊緊抓住孟如歸,孟如歸抓着常寂等着那女鬼下一步動作。
女鬼繞過孟如歸就要往裡面走,孟如歸長劍擋在鳳姑前面:“及時收手,尚且還有輪迴之日。”
女鬼抓住劍鞘,劍鞘陡然發出寒光。
“你覺得我還想輪迴嗎?你這修士,我這些天跟你說的都是白說了。”
“我們自家恩怨,又何須你來插手?”
鳳姑嘴裡發出一聲嘶吼,右手被劍鞘灼燒燃起熊熊火焰,她順勢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將火焰熄滅之後。左手伸長無數倍,直直抓向季王氏喉嚨。
季王氏嚇得慘叫一聲,直直撲到施清身上,差點將施清撲到在地。
“仙師救命,仙師救命。”
季王氏抓着施清領子,施清被勒得面色腫脹。
別仙師救命了,你再勒着仙師,仙師就要腳踏祥雲頭頂三花一名嗚呼立地飛昇了。
鳳姑調轉方向直直插向施清方向,孟如歸索性一腳將鳳姑踹出大門,兩個人在門外糾纏。
孟如歸道:“她腹中尚且有胎兒,你爲何要如此狠心。”
“你確實是自殺,又哪裡來的怨氣。”
鳳姑怨氣暴漲,神志幾乎磨滅,她咬牙切齒一招一式之間是奪人性命的狠厲。
孟如歸擋了她報仇的路,她恨不得將孟如歸的五臟六腑都掏出來。
“孽種……不生……也……罷。”
但是她道行淺薄,這樣纏鬥了不過幾招就被孟如歸按到在地。孟如歸右手撐起一金印,將鳳姑壓在地上,但是並未當場誅殺。
鳳姑在印中咆哮不已。
孟如歸見狀,從袖中掏出一隻竹哨,試圖用哨聲鎮壓。
竹哨吹出調子斷斷續續,尖銳刺耳,吹在夜晚裡使施清頭皮發麻。
鳳姑聽了這哨聲倒是漸漸安靜下來,漸漸恢復神智。
正當孟如歸想要繼續逼問鳳姑爲何殺人時,季謹言從外面跑來。
他一路腳下生風,那裡有長年生病的樣子。
“仙君,仙君,手下留人啊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