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人,緩緩的轉過身子,雖然正值中午,依舊看不清他的臉,空中悠悠的聲音傳來:“在下天自成,浩公子,尹小姐確實在欲煙樓,至於欲煙樓的位置,應該是在西湖湖底,你可以去看看,就不必去找天語了!”
羽浩沉吟片刻,冷笑道:“你們還真能演戲,哼!”他也不得不再次無奈一把,自己已經被這夥人耍得團團轉,偏偏又奈何不得他們,誰知道他們會對夢夕做什麼,他無法做到不管不顧,因爲她就是他的牽掛。
天自成恭敬的頷首,輕道:“那麼在下告辭了,放心,尹小姐沒事!你見到之後,自然知道!”幽幽的聲音彷彿不是從他口中說出,像是在天際中本來就存在的。
羽浩只是靜靜的看着兩人離開,他的心裡也是驚駭不已,自己竟然不能在那人手下動彈,那是多麼恐怖的實力,他只是認真的在想,他會不會就是那個所謂的尊主,如果是還好,自己起碼有個底線,如果不是呢?
羽浩不敢細想,也沒有去細想,他的身影之後就已經站在西湖之上,望着茫然的湖面,意念探過依舊沒有動靜,他卻想到了和玄辰宗一樣,是不是有陣法掩蓋。
平靜的西湖湖面,沒來由的一聲撲咚,就像魚躍水面一般,弈棋的老叟根本就沒有心思注意這裡,連湖中的畫舫也沒有注意,真的就像一隻魚潛入水底。
望着水底巨大的陣法禁制,不由的感慨一聲,還不等他解開禁制,那陣法已經開了一個口,彷彿在迎接他一般,缺口四周的湖水被無形的隔開,當羽浩進去的時候,那缺口便自動關了。
雖然這裡總是彌散着濃重的水霧,羽浩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了,是夢夕,端坐在欲煙樓的閣樓上,輕撫着手中的古箏,那絲本來清雅的旋律,卻亂了。
夢夕愣了愣,看着箏上的斷絃,茫然的擡起頭來,只看見羽浩站在眼前,本來清澈的眼眸卻在那一刻朦朧了,至少她使勁的揉了揉眼睛,只是揉着一半,手腕已經被他輕輕的抓住,兩人凝望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回來了,一切都停止了。
羽浩柔聲道:“夢夕,我們回去吧!”那雙血瞳彷彿不在血亮,突然間轉會黑色一般。
夢夕卻搖頭了,很堅定的搖着頭,甚至羽浩已經看見她用力咬得蒼白的嘴脣,良久,她才費力的說道:“不可能!”
“你可以走了!”這一刻的話,恍若冰錐般生生的刺痛羽浩的心裡。
夢夕見他怔住,冷笑一聲,道:“從救你的那時候開始,你就已經引來很多動盪了,你認爲我能接受嗎?我只是一個凡人,我只想平淡的過完一輩子,公子,請回吧!”
就像有些話卡在喉嚨裡,羽浩拼命的想問句爲什麼,難道那時候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他的話,一個無助的小孩被人生生的掐着脖子,掐住他一切話語的正是夢夕的絕情,令人絕望!
浩靜靜的站着,彷彿在這幽暗的水底,連點點的微風吹來,都是那麼的蕭索,他似乎在等待從她口中說出不同的話,說出方纔依偎時的柔情。
回答他的,只有陣陣的冰冷,和那像錐般刺痛的眼神。
浩只有緩緩的轉過身去,他的臉上卻泛着不合適的笑意,他的雙眼似乎已經迷茫,望着幽暗如鍋的頭頂,彷彿看穿了這一切,直逼蒼穹,良久,才緩緩道:“好吧,我便不在打擾,羽浩告辭了!”
茫然中,那道水藍色的身子輕輕的透過禁制,想一隻囚困千年的潛龍般,傲首朝水面游去,只是在夢夕的眼中,那身影的孤寂,也許只有她明白!
天語卻不聲不息的站在她身後,應該是柳輕煙,黛眉一簇,搖頭道:“浩,也是個難過情結的孩子啊!”言語中也帶着令人難以察覺的幽怨。似乎在爲兩人抱不平。
夢夕像是已經知道她在身後,對她的到來和言語一點也不吃驚,她只是看着那道身影,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見,望着湖中的漣漪,她只是在看着,不再有其他的動作。
西湖岸邊,弈棋的老叟正是興致激昂的談論着剛纔的奇招,畫舫上,一羣煙花女子正在拉攏着嫖客,只是在那一霎間,所有的視線都停了,都在注視着從湖中心穿出的那個人。
羽浩輕輕的穿出水面,身子緩緩的朝天空上升,如同翱翔於天際的白龍,深深的望着那漸漸平靜的湖面,就想一個即將離開家鄉的遊子,那份牽掛,那絲惆悵。
他並不知道他該去哪,只是一路疾馳,過不了一會,羽浩再次來到花翁的洞府,望着因爲渡劫威壓而狼藉的一切,想了當時兩人一起喝醉的情形,不由的一陣唏噓,臉上卻古井不波。
寂塵的洞府,那數十道加持陣法的洞府,散落的酒罈子,卻可見當日把酒的情形,雖然感慨,四下走動之中,才發現原來在壁上還有一行字:“東海海底,長白山之巔,天山寒池之下,紫君之物。”顯然是寂塵飛昇前,來不及轉告他,便刻下真元在此留下記號。
只待羽浩看完之後,那真元字如有意識般消散開來。他現在卻無心於這些,只是躺在那裡,望着這片隱匿於塵囂之中的洞府出神,或許是所謂的關己則亂,他始終沒想過她是否有些話難以出口。
浩只是躺在洞府中什麼都沒做,安靜的像洞府中的石塊,若不是那雙眼睛盯着頭頂出神的話,他或許真的像一個石頭。
夢夕也盯着頭頂的幽暗,似乎也忘記了,良久,呢喃的問一句:“爲什麼會是這樣?”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問身後的柳輕煙,更像是問着看不見的蒼穹。
柳輕煙也不答話,她畢竟也癡長些年歲,有些事情她能理解的更透徹,也少了他們所有的那種衝動。
良久,她纔開口道:“尊主的意思,我們也不能妄自揣測,只是我想尊主,定不是要害於他,請尹小姐放心。”
夢夕似乎回過神來,問道:“尊主意欲何爲,這又與浩何關?”
柳輕煙只是搖頭,卻是一句話也不答。
兩人像是很有默契一般,同時望着蒼穹,似乎已經陷入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