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浩當真藉此打發了半月時光。
在藍天白雲間,羽浩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猛吸了幾口氣,張開雙臂像是迎接闊別依舊的朋友,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從身邊流淌過的空氣,莫名的笑了笑,便已經離開了這朵浮雲。
劉正海早已恭候在玄辰宗上方,見羽浩一來,便笑道:“耗子,果然是爽快之人,一點也不耽誤時辰!”
羽浩笑了笑,道:“玄掌教呢?是不是已經到了天蹤門了!”
劉正海搖了搖頭道:“不,掌教怕浩兄初去天蹤門有所不適,遂命我在此恭候,由掌教與親自與你前往!”
羽浩愣了半響,卻說不出話來,能得玄辰宗掌教如此待遇的,恐怕他已經是前無古人,只是他始終覺得應該不是一同前往怎麼簡單,點了點頭便隨劉正海下去了。
身形方落晨星殿前,劉正海便道:“浩兄請,有事先行告退,天蹤門見!”
羽浩仔細的打量着威嚴的晨星殿,片刻,便走了進去。
見整個大殿中,只有玄辰子端坐在殿中,安詳的臉上不見絲毫表情,像是在入定一般。
羽浩也不打擾,靠着巨大的柱子站着,這些日子他似乎更習慣了站了躺,坐的時間反而少了很多,輕輕的伸開雙臂,舒服的伸展着那修長的身軀,已他強悍的肉身本就不會感覺累,或許他更喜歡做些正常人該有的舉動。
玄辰宗張開雙眼,看着那背靠石柱的羽浩,道:“羽浩,請!”
羽浩搖了搖頭,道:“玄掌教客氣非常,晚輩不敢不從!”就在末端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玄辰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我昔日曾那般對你,你卻一點也不掛心,若論同輩中,只怕少見!”玄辰子說及此話時並沒有一絲的讚美,更像是爲昔日的猜疑而愧疚。
羽浩搖了搖頭,道:“玄掌教,浩若不感激你,那便是浩的過錯,昔日陣法雖令我百般折磨,卻對我今時今日受益良多,是以掌教無須愧疚!”
玄辰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此刻便可以啓程了!不知羽浩你……”
羽浩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着玄辰子,卻始終臆測不到這一派之主究竟是何打算,卻莫名的笑了笑,道:“玄掌教,請!”當下自己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玄辰子也站了起來,看着那一頭雪白的長髮,嘴角泛上莫名的笑意,像是喝了一杯苦澀的濃茶後,所有的怪異微笑,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羽浩本是應約前來,自然不可能甩手就走,站在晨星殿外,依舊看着那石柱上的小屋子。
玄辰子看着那修長的背影,正待詢問,羽浩卻搶先道:“玄掌教先行,羽浩尾隨其後便可!”
玄辰子也不強求,當先祭起紫玉飛劍,絕塵而去。
羽浩看着那紫虹,提上真元,留下玄辰宗的一些議論,掠空而去。
天蹤門不愧爲劍派,甚至連山門的標示也用了一把巨型的石劍,不似其他三派,天蹤門並不用陣法輔助,此地靈氣渾厚,也就無須多次一舉。
天蹤門佔地甚廣,足足佔了六個山頭,連綿在一起成了一道山中堡壘,其中便以藏劍閣爲首,此次的試煉,更是在藏劍閣前的練劍坪上進行,以易嘯天親自凝聚的防禦陣法,饒是修爲在高深也難以突破,如此嚴密,只是預防比鬥中發生的意外。
“馮兄,數月不見,可還好啊?”羽浩依舊還沒上天蹤門,卻在這裡問候鶴明子。
鶴明子瞄了他一眼,道:“今日心情不爽,你去吧,莫要人家久等,我睡覺了!”說完,當真倒在茅草堆裡。
羽浩笑了笑,道:“好,待事了,便來陪馮兄一解愁緒!”
玄辰子一到天蹤門,易嘯天便迎了上來,兩人抱拳一禮,易嘯天笑道:“玄掌教,許久不見,修爲更精,令人望塵莫及!”
玄辰子搖頭一笑,道:“哪裡,易掌門見笑了,隱動着山脈之中的劍氣,莫不是易掌門所爲?”活了數百載,在難的打哈哈的字句也都學得精了。
兩人相視一笑,相繼入座,談笑間火雷子溫文而來,那張白皙的臉上,泛着永遠滿足的笑意,火生火滅兩位並沒有隨行,火雷子搶先抱拳道:“兩位掌門修爲越加精深,實在令小弟我責備自己疲懶,不知上進啊!”竟是當着嘆了口氣。
三人談笑間也就入座,火雷子似乎不耐寂寞,問道:“玄掌教,據說你這次邀請了位客卿,不知是何方聖賢?”
玄辰子微微一笑,道:“火門主笑話了,哪是何方聖賢,只是邀來,陪我這個老頭聊聊天的!”
易嘯天也笑了笑,道:“難得玄掌教有此閒情,卻不知,此次欲煙樓也邀了位客卿,不知是否你們私下商量好的?”
玄辰子詫異的問道:“當真?”見兩人點頭,接着道:“這我便不知情了,想是柳樓主一介女流能經營一派,尚且傲立於四派之中,實在令人欽佩,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更驚人的舉動,也不稀奇。”
“卻不知誰在背後談論小女子,令小女子受寵若驚!”柳輕煙笑盈盈的走來,像極一陣微風拂面,令人暢快。
不待兩人招呼,易嘯天道:“比試也該開始了,莫教人說我等嘀咕了!”
只聞練劍坪上,分裂四個方陣,四大派分據一邊,除了那些前來觀望的,其餘參賽的弟子倒是安靜非常,卻不能掩飾他們眼神中那炙熱的光芒。
柳輕煙看了一眼夢夕,轉頭道:“玄掌教,據說你也邀了位客卿,不知是何方神聖!”
玄辰子搖了搖頭,道:“柳樓主想必也是認識,稍時便不勞我引見了!”
柳輕煙一怔,彷彿已被他看穿,只是稍平心中忌憚,笑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得玄掌教如此推崇!”看了夢夕一眼,便往場中看去。
蕭十路嘻嘻一笑,靠近劉正海問道:“師兄,你這次第一場對上誰?”
劉正海似乎沒有爲他的笑臉所打動,神色依舊冷冰,道:“誰都一樣,結局已經註定!”
蕭十路一怔,隨即笑嘻嘻道:“師兄果然不一樣,佩服!佩服!”
劉正海揚了揚眉,道:“你呢?”
蕭十路拍着胸脯,笑得更盛,道:“我對戰藏火門的火雀!”看了眼身後的郭晉陽,道:“小師弟對上天蹤門的青璣!師兄,好像我們少了一個人!”
劉正海微微一笑,道:“貴精不貴多!”
蕭十路看的一愣,入門數十年,始終未曾見過劉正海一笑,雖然此刻一笑,別有一番風采,卻多了一些怪異。不由的詫異道:“師兄,你?”
劉正海也不看他,輕聲道:“耗子來了!”
蕭十路再度愣住,勉強笑了笑,也不做聲了。
只是那玄辰宗的玄辰子看着這一幕,不由一喜,道:“正海今日有所不同,希望他的心結已解!”旁邊的三位長老皆是歡喜,點了點頭。
羽浩從人羣中走了過來,不理會衆人詫異的眼光,朝劉正海笑了笑,道:“方纔見過老馮,來遲了,不知玄掌教已經見怪?”說完,便蕭十路、郭晉陽等一一見禮,也算完了。
劉正海微微一笑,道:“浩兄客氣了,掌教也等了一會,怪罪是不會,還是速去吧!”
羽浩輕輕點了點頭,笑了笑,便走了過去。
玄辰子面前,羽浩頷首一禮,微帶歉意道:“玄掌教,拜訪個朋友,是以來遲,請勿見怪。”他就那麼站着,任由着四派掌門意識在周身遊走,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神情依舊淡然。
玄辰子笑了笑,道:“坐吧,時辰剛好,無怪,無怪!”
玄辰子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誰也想不通一個修士能得一派之主如此待遇,究竟是何身份。他們卻知道,自己的神識連對方的一點信息的探不到。
羽浩恭敬一禮,便起身入座,只是那一眼,他卻愣住了,他本不該看的,他依然看到了,那雙眼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突然間他覺得周圍好像很冷,冷得連他的心都哆嗦起來。
兩人只對視一眼,羽浩收回視線,夢夕也收回視線,她的淺笑,在他眼裡成了譏諷。
‘我只想平淡的過一輩子!’他只想到了這十個字,無論心裡多想,多想過去質問,他卻始終沒動。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想着她,她還過得好嗎?
現在知道了,他在問自己:“這個答案,你滿意嗎?”他不想回答,他知道怎麼回答:滿意。
沒來由的微風吹拂,空中原本密集的雲羣被吹散了,春日的太陽從那雲層的間隙中窺探下來,似乎也吹散了他的陰霾,他笑了,笑容簡直比春日更暖,他似乎已經忘了,忘了心中的不快。
他的笑,她也看見了,她甚至發誓不再去看,因爲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過去傾訴,她是看見了,心也冷了,他的笑,在她眼中,似乎也成了譏諷,她也沒忘記:
“我只想平淡的過一輩子!”
爲什麼話到嘴邊,總是那麼苦澀,她卻不知道,他們的距離,只在那一句話之間。
他也不知道,他已經看向場中,清澈的眼眸在霎那間給人一種空洞,他的心已不在這裡。
一句話,分開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