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的矛盾往往可以通過對外戰爭來解決,徐溫主導的三次對外戰爭全都取得勝利,此人在吳國境內的地位也就牢不可破了。
地位雖然牢不可破,但是想要長久下去還要進行一番操作。
徐溫的這番操作要比歷史上其他人物要高明得多。
徐溫讓楊隆演給自己加封了很多官爵,這裡面主要有馬步諸軍都指揮使、兩浙招討使、侍中、齊國公。
這些官爵加起來就一個效果:又貴又有實權,面子裡子全齊了。
做完了這些之後徐溫就到地方去上任,鎮守升州——自己不在揚州呆了。
但他不在揚州,怎麼挾天子令諸侯呢。
別急,還有下文。
徐溫把自己的兒子徐知訓調到了揚州,然後又走了一番加官進爵的包裝流程,這樣一來挾天子的這一系列勾當都由兒子來完成。
自此以後,吳國小事由徐知訓做主,大事由徐溫在升州遙控。
父子兩個一個在朝廷,一個在地方;一個把持朝政,一個擁軍自重;一個控制百官,一個威懾藩鎮。
我的個乖乖,簡直是無懈可擊,滴水不漏,把權臣攝政這項由來已久的活動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誰若想再撼動他老徐家的統治,簡直是不可能的了。
這個“不可能”指的是在外部,無論再牢固的堡壘,在裡面擊破還是比較容易的。
裡面的這個不安定因子就是徐知誥。
徐知誥現在還是很安定的,至少比徐溫的親生兒子們安定得多。
我們知道,徐知誥本來姓李,之前被楊行密收爲養子,卻遭到楊渥的排斥,楊行密不得已就把這個兒子給了徐溫,讓他好生照看。
於是,這個孩子成了徐知誥。
但凡是養子,如果想要和親子們獲得同樣的待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徐知誥卻做到了。爲此,他付出的努力不可謂不多。
徐知誥是個全才,他本就機智、聰敏,長大後還驍勇善戰、擅長治政理民,徐溫對他愛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每個全才的身後都是默默地汗水付出,徐知誥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孑然一身,想要受到重視必須做強自己。
卓越的才能是他所有的本錢。
然而只有才能是不夠的,徐知誥對徐溫的孝心也是出了名的。
日常生活謹遵父子之禮這些小事我們暫且不論,有一次徐溫生病了,徐知誥日以繼夜在身邊侍候湯藥飲食,一絲不苟,毫無怨色,這讓徐溫很是感動。
徐老爺子曾對自己的那些親生子們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話:
“你們對待我,如果能有知誥那麼好就好了。”
徐溫治家是很嚴苛的人,能夠說出這句話,可見他對徐知誥是真的滿意。
有人滿意就有人失意,失意的人是徐溫的兒子(親生的)徐知訓。
徐知訓是個驕橫暴虐的人,他解決自己失意問題的方法很簡單:殺人。
有一天,徐知訓召徐知誥做客,在客廳旁邊埋伏了武士,打算在喝酒的時候把對方幹掉。
酒席間氣氛很是融洽,古人喝酒吃飯是講究套路的,需要有個行酒吏(倒酒的),現場的行酒吏是徐知訓的心腹刁彥能。
這個刁彥能很看好徐知誥,在給行酒的時候暗中猛掐了對方一把。
無故被掐,徐知誥立刻警醒,藉故起身離席,跑掉了。
但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後來徐知訓主政揚州,徐知誥從地方到首都去彙報工作,又被對方留下來飲酒。
酒席還沒開始,救命的人又出現了,這次是徐知諫(徐溫親子之一),他拉住徐知誥說:“快跑,我哥要殺你!”
徐知誥驚出一身冷汗,心想你徐知訓還有完沒完了,想殺我還殺上癮了不成!也來不及向徐知諫道謝了,轉身撒腿就跑。
徐知訓確實殺上癮了,他給了旁邊人一把劍,說:“去,追上去把他做掉!”
旁邊人說:“沒問題,等我好消息!”
肯定沒有什麼好消息,因爲這個“旁邊人”是刁彥能。
刁彥能拿着利劍猛追一氣,追到半路上就回來了,告訴徐知訓說沒追到,然後這次又沒殺成。
這次沒殺成,以後也就沒機會了。爲什麼沒機會呢?因爲徐知訓快玩兒完了,他是怎麼玩兒完的我們後面再說。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徐知誥確實福大命大。
徐溫把自己從朝廷下放到潤州之後,任命徐知誥爲升州刺史,當時升州是被潤州管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徐溫對這個義子的看中。
徐知誥也不含糊,丟掉刀兵拿起算盤開始治政理民。理民的手段很簡單,主要也就兩項,簡言之就是:嚴治吏,寬養民。
在治吏方面徐知誥帶頭做表率,厲行節儉,從不鋪張浪費,更不吃拿卡要。
他自己這樣做了,要求手下官員也要這樣做,誰不這樣做了就找來談話,談攏了還好,談不攏就不好意思了,人家徐刺史可是武將出身,你懂的。
在治理劣吏的同時,他還通過外部吸收引進、內部發掘提拔的方法積累了大批優秀人才,打造了自己的行政班底。
這個班底絕對是當時的豪華陣容,裡面的人才有宋齊邱、王令謀、王翊、馬仁裕、周宗等人,這些人也是後來南唐的主要朝廷要員。
官吏管好了,那就開始惠民。
輕徭薄賦啦,修明制度啦,與民休息啦,寬簡施政啦之類的,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民心穩了,地方定了,財政也富裕了。
升州治理政績斐然,讓徐溫給知道了。
作爲上級領導,他就帶人到升州考察工作,這一番考察下來可不得了,徐溫“大驚”。
爲什麼驚呢,因爲升州太好了,府庫充實了,城牆也修整翻新了,民心也穩定了,行政班子也廉潔高效了,不驚不行啊。
這樣一來徐溫就不想回潤州去了,他想留在升州,把節度使的治所從潤州遷到這裡來。那潤州讓誰去呢,徐知誥唄,父子倆也不是外人,對調一下吧。
徐知誥一臉黑線,雖說是父子,但也不帶這麼玩兒的吧。
我費心費力把升州給治好了,你來撿現成的,還把我踢到潤州那個地方去,誰不知道潤州已經被你折騰壞了呀,我去了不還是勞心勞力的命嗎。
不行,我要升職。徐知誥給徐溫彙報,想要到宣州去做節度使。徐溫回覆就兩個字:“不行!”
讓你去你就去,不去也要去,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沒辦法了,胳膊擰不過大腿,那就去吧,徐知誥怏怏地趕到潤州去上任了,成了新的潤州刺史,完成了一次光榮的平調。
在這期間,楚國與南漢又打起來了。
雙方大打出手的原因是爲了爭奪容州(寧遠軍治所)及高州。
這兩個地方既不是楚國的,也不是南漢的,但兩國都想把這兩個地方收歸國有,所以矛盾就產生了。
寧遠軍節度使是龐巨昭,高州防禦使是劉昌魯,這是兩個狠人。
具體有多狠呢,就這麼說吧,黃巢夠狠了吧,黃老先生搞起義的時候碰上了這兩位狠人都繞着道走,不敢在他們的轄區過,你說狠不很。
兩個人狠人對於楚國和南漢擅自打自己主意的行爲表示十分不滿。
雖然說弱國無外交,但你們好歹也要跟我們交流一下嘛,連聲招呼都不打你們就直接槓上了,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沒。
事實證明他們確實沒有考慮過兩個狠人的感受,特別是南漢的劉隱,他認爲能用拳頭搞定的問題何必動嘴呢,所以這傢伙掄着拳頭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