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阿保機現在最缺的是啥?
人才啊!
盧文進在晉國做到了刺史,又有着帶兵經驗,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漢人,這讓耶律阿保機狂喜不已。
因爲他有一個很重要的崗位一直送不出去,這個崗位就是幽州兵馬留後。
當然,幽州現在是人家晉國的地盤,但這絲毫不影響契丹設立這個官職的積極性,畢竟土地都是可以搶過來的嘛,即便是現在搶不過來,以後也還是有機會的嘛。
契丹的幽州兵馬留後重點不在官職上面,而在職權上。職權是啥呢,統帥契丹境內的漢軍。
而盧文進不僅要統帥漢軍,他還負責治理漢民。說白了,他現在的職位相當於契丹今後設立的南院大王。
耶律阿保機不簡單啊,對於一個降將,他竟然能夠如此推心置腹予以重任,魄力不是一般的大。
正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盧文進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他被感動了,開始辦實事。
辦的這些實事就是從中原地區勸導、引誘、拐騙、劫掠大批漢民到契丹去種地、生活,並組織發展紡織、制瓷等手工業,使契丹南部地區社會經濟迅速發展起來。
同時,盧文進還傳授契丹軍隊兵法,教習戰陣,提升了軍隊戰鬥力。
後世史學家有這麼一句評論:
“契丹所以強盛者,得文進之故也。”
也就是說,契丹的強大和盧文進這傢伙脫不了干係。
這話怎麼說呢。你說盧文進是做了錯事嗎?也許。畢竟叛離本族而去幫助異族在當時的文化認同上來說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但從現實情況來看,中原多戰亂,契丹境內反而比較穩定,遷到契丹境內生存的漢族羣衆安居樂業,時間久了這些人漸漸形成一個穩定的文化羣體,他們不認爲自己在被契丹統治(契丹南北分治,南方地區由漢人擔任南院大王來治理),南方中原政權也未必是什麼正統。
所以當後世的後周、北宋率兵“收復”失地打到這些地方的時候,當地的漢人反而認爲對方是在入侵,進而奮起反抗。
他們不是在爲契丹而戰,而是在爲生活而戰、爲自己而戰。誰來做統治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統治者是否愛民親民。
民心向背,就是這樣。
所以說對於盧文進這個人我們現在不太好評判,因爲對當時的史料我們掌握的並不是太多。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盧文進應該是個實在人,誰對他好,他就不好意思對別人不好。耶律阿保機應該也是看中了對方這一點纔對其委以重任的。
一般這種實在人也比較認死理兒,一旦忠於某個政權,就會把這份忠心一直延續下去。
盧文進效忠的政權是大唐。現在這個政權雖然沒了,但後面會有很多替代品出來。所以說當後唐明宗(李嗣源)登基的時候,他以平州爲賀禮,率衆投降了後唐。(李存勖在位的時候他不敢來,因爲李存矩)
後唐被後晉和契丹滅掉之後,他又轉而投降了南唐。隨後在南唐夾起尾巴做人,壽終正寢。這是一個把忠誠堅持到最後的人。
這個把忠誠堅持到最後的人,現在正在爲契丹東征西討。
他爲了拓展自身的生存空間,再一次帶兵攻打新州。
這一次,他帶來的是強兵悍卒,經過一番狂風驟雨的暴擊,新州城破,刺史安金全抵敵不住,棄城而走。
新州一失,雲、朔大震。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契丹下一步還會有一個更大的進攻目標。
這個目標,就是幽州。
契丹對幽州可謂是夢寐以求,然而屢屢求之不得,所以輾轉反側。
當時吳越的錢鏐給契丹送去了一件稀罕物兒——猛火油。
這個猛火油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水潑不滅,越潑反而燃燒得越旺,是個攻城的利器。
這個猛火油其實就是石油,或者是石油的提煉物,用水當然是潑不滅的。
得到“利器”的耶律阿保機大喜,打算盡起三軍攻打幽州,來試試這個猛火油的威力。
這裡還沒點兵聚將呢,耶律後出來給老公潑了一盆冷水:
“哪裡有爲了試驗一樣武器而去攻打一個國家的道理?”
耶律後指着軍帳外的一棵樹對阿保機說:“這棵樹如果沒有樹皮還能活嗎?”
樹沒了皮怎麼還能活呢,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回答。
耶律阿保機卻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不能活。”(乖老公)
耶律後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幽州城就跟這棵樹一樣,城池是它的樹幹,外圍的轄區是它的樹皮。我們派出三千騎兵襲擾幽州城的外圍,讓百姓無地可種,無糧可收,用不了幾年幽州城就會遭遇困境。到時候我們再發動大軍去攻打,定可一戰而破之。”
這是一個高論,這個高論劉仁恭用過,對付契丹;周德威也用過,對付大梁。現在輪到契丹來用了,對付周德威。
周德威能讓對方得逞嗎,這要由歷史來回答。
周德威已經和契丹過過招了,過招的地方就在新州城下。
當時盧文進攻破了新州,遠在南方和朱友貞鏖戰的李存勖大驚,命令周德威集合河東、鎮、定等地的兵馬去把城池奪回來。
周德威立馬照辦,把新州給圍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來看,周德威打攻城戰基本上就沒贏過,這次也不例外。
晉軍圍城戰打了十幾天,硬是沒把新州給攻下來。
你攻不下來,就別怪對方的援軍來找麻煩。
找麻煩的人就是耶律阿保機,這傢伙帶了三十萬大軍(虛數,又是三十萬)來救,這應該是契丹的傾國之兵了。
雙方戰於新州城外,事實證明三十萬確實有點嚇人,周德威大敗而走,退了回去。至此,新州就牢牢地握在契丹手裡了。
新州城戰敗之後,耶律阿保機終於找到了攻打幽州的理由,他也不理會老婆大人那些樹幹、樹皮的理論了,因爲那個方法見效慢,他要用一個直達目標的快捷解決方案。
這個方案就是舉傾國之力攻打幽州。
爲此,耶律阿保機做了一個算術題,他把三十萬大軍增加到了一百萬(仍然是虛數),百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奔幽州城下,氈車毳幕漫山遍野,大有打不下幽州我就要在這裡住下來的勢頭。
耶律阿保機有這個勢頭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爲周德威那裡出了問題。
問題出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在軍事上,一個是在用人上。
軍事方面周德威犯了一個大錯,他把幽州的山後八軍給廢掉了。我們前文講到劉仁恭的時候說過,這個劉先生走的最漂亮的一步棋就是設置了山後八軍,阻止了契丹南侵的步伐。
而周德威認爲這種防禦戰略不是他的風格,契丹是個什麼東西,讓他來好了,真刀真槍幹一場,面對面把對方給打趴下!
另一個錯就是在用人上。周德威是一員虎將,這位虎將有虎的威猛,虎的氣勢,虎的戰鬥智慧,卻沒有虎的胸襟。
周德威,器小。說白一點就是不能容人。
周德威接手幽州以後,極力打壓燕國降將。打壓降將也沒錯,畢竟幽州的官位有限,既然要爲晉將安排位子,降將自然要受到排擠打壓。
但打壓也要有打壓的策略,降將裡面有許多傑出的將領你要好好留用啊,這些人不僅不能排擠,反而要給他高位,這樣纔會起到示範作用,安撫人心,穩固統治。
周德威不,你越是優秀,我越是整你,而且要整得更狠一些。
有多狠呢,直接整死。
所以說燕國傑出將領被周德威殺了不少。
你殺掉的是人,失去的是羣衆基礎和民心。
因爲這些被殺的人是有代表性的,他們代表着幽州的本土勢力,你把這些人給殺了,還想不想在幽州混了?
周德威犯了這兩個錯誤,第一個錯誤讓他在軍事上失利,結果是契丹大軍圍困幽州。第二個錯誤讓他失去了人心,按照常規推理,這個錯誤會讓他失掉幽州。
然而,周德威就是周德威,人家雖然器小,但還是虎將啊。你有百萬契丹大軍又何妨,幽州城照樣不歡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