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大總統親自交代下來的,老夫自然要放在心上。無論如何,老夫希望儘快與袁大人一見。”王懷慶擺出一副官威的樣子,說話時的語氣也漸漸有了變化。
王磷同心裡暗罵不止:你這老匹夫,張口閉口大總統大總統,你又不是大總統誰的親戚。
然而心裡嘀咕歸嘀咕,他在臉上仍然要擺出一副討好的樣子,不過袁肅之前千萬交代過,一定要把王懷慶拖延到聽風小築的晚宴上。可如今這老匹夫堅持要見袁肅,甚至還說出晚宴的事可以來日方長,這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坐在王懷慶右邊的史密斯博士忽然掏出懷錶來看了一下時間,繼而用法文對一名隨員說了幾句話。那隨員邁步來到王磷同跟前,低聲詢問道:“史密斯博士說現在已經過了五點鐘了,是不是應該去聽風小築?”
王磷同自是知道史密斯博士晚上還有其他的事,略作思索後,他揮了揮手先讓那名隨員退下,接着向王懷慶說道:“按察使大人,今晚晚宴可是史密斯博士希望結識您而特意準備的,之前這些外國人是與袁大人合作開辦礦場,現如今按察使大人來了,自然要重新磋商合作的細節了。若是按察使大人今晚不能赴宴,只怕這些外國人……”
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僅僅是讓自己的臉色顯得十分爲難。
王懷慶疑慮了一下,一來他知道得罪洋人不會有好果子吃,二來現在又是談“合作”的好事,顯然自己是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的。他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還是稍後在聽風小築與袁大人見面好了。”
繼續小坐了半盞茶的功夫,衆人這才向聽風小築出發。
來到聽風小築已經是臨近七點鐘的光景,天色已黑,城內少許燈火。
在酒樓外的街道上早有一隊人在此等候,巡防營在前面開路的騎兵接近後,看清楚這一隊人全是新軍打扮,約摸有十二、三人,立刻帶着幾分戒備停了下來。好在爲巡防營騎兵帶路的幾個政府差員認得這些新軍,爲首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治安團總參謀長陳文年。差員連忙把情況說了一下,想來陳大人是來迎接按察使大人。
騎兵隊這才稍微寬心,一邊打馬上前問話,一邊又派人去通知王懷慶。
陳文年主動打馬上前,向衆人說道:“在下奉袁大人之命,在此恭候迎接。”
過了一會兒,前去通報王懷慶的騎兵返了回來,向陳文年問道:“敢問這位大人,袁大人可已經到了?”
陳文年不動聲色的說道:“袁大人正在趕來的途中,請按察使大人先到屋內稍做休息。”
王懷慶也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在想要是袁肅真是有心人,理應在進城的那會兒就應該派人來迎接了。他與灤州衆官紳一起來到大門口,見到陳文年時只是隨意的打了一聲招呼,然後便沒有再多加理會,下了轎子在簇擁之下走進了聽風小築。
巡防營的士兵大部分留在外面,不過聽風小築的老闆倒是早已有所準備,他將王懷慶、王磷同等一衆貴客請至北院幾個大廂房,巡防營的軍官則在北院一側的幾個小廂房入席,至於普通士兵也有飯菜,不過因爲人數太多,得分成三批次輪流到西、南兩個大院子裡吃飯。
王懷慶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他雖然沒有太多戒備,可習慣上仍然要保持時時刻刻有人馬在外面聽候調遣。來到宴會廳前,他別有用心的找來幾名親信軍官,叮囑他們今晚要少喝酒,切記不能喝醉。
進屋之後,大家分了好幾個大包廂先坐下來喝茶閒聊。史密斯博士倒還真是很配合,跟王懷慶聊了許多關於灤州開礦的話題,也迎合的說了幾句希望以後能夠得到按察使的關照。這讓王懷慶感到很是高興,擺出一副高瞻遠矚的姿態,表示今後一定會重點發展灤州,尤其是招引外商前來投資。
與此同時,陳文年在另外的廂房裡面正與巡防營的幾名軍官商議,如今已經是入夜天色,隨同王懷慶一起前來的三個營士兵總得安排好過夜的地方。他提議可以讓尚在城內的兩個營去北城郊駐紮,前陣子八十標曾有一個營駐守在北城郊,雖然人去營空,但好歹還留有一個營盤,總比露天搭建帳篷的要強。
至於在城外的部隊,現在只能先委屈他們在外面結營露宿,等明日一早再另外安排營地。
魁字營和右營的軍官自然沒有異議,他們可不管城外的德字營怎麼樣,甚至都懶得吩咐酒家準備一些熱的食物送出城去,任憑德字營席地啃乾糧去。今晚的大魚大肉,自己吃的開心就好,明天還能在德字營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前後剛剛用完一盞茶,門口來了一名聽差跑進來通報,說是袁大人已經到了。
不等王磷同與灤州衆士紳反應,門外的院子裡已經傳來袁肅的笑聲,眨眼的功夫,袁肅帶着杜預、郭文遠等幾名幕員邁着大步子走進了會廳。衆官紳立刻起身相迎,拱手與袁肅見禮、打招呼,有人還熟絡的寒暄兩句。
“呀呀呀,袁大人,你這是姍姍來遲呀!”
“是啊是啊,稍後該罰酒呢!”
袁肅額頭上還有一些汗漬,外套早早的交到杜預手裡拿着,他一一的與衆豪紳答禮問好,一如既往的表現出一副謙虛有禮的態度。然而此時此刻,卻讓衆官紳們感到更加親切,畢竟有一個鮮明的對比在場。
王懷慶不像其他官紳那麼熱忱起身,而是一直悠然自得的坐在首座上,靜等袁肅與衆官紳打完招呼。等袁肅向這邊走過來時,他纔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臉上帶着幾分長輩似的微笑,打了一聲招呼道:“袁公子,別來無恙啊。”
袁肅在王懷慶面前站定,客客氣氣的行了一個半躬身禮,敬聲說道:“袁肅見過按察使大人,今後還請王大人多多關照。”
衆官紳見袁肅對王懷慶如此有禮,盡皆顯得疑惑起來。他們大多都聽說過王懷慶的名聲,對這次突如其來接管灤州軍務更是頗有擔心,本指望袁肅能出面支持大局,但看到這一幕之後不禁猜測,難不成袁肅真要向王懷慶妥協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今後只怕會很麻煩了,要知道王懷慶可不像袁肅這麼好說話。
一時間,在場所有官紳心中泛起不同程度的嘀咕,或是嘆息袁肅難堪大任,或是思索着如何跟王懷慶搞好關係,又或是不知所謂的咒罵了一通。
王懷慶倚老賣老似的笑道:“哪裡的話,哪裡的話,今後還需要袁公子協助老夫呢。”
袁肅陪笑着說道:“袁肅在灤州前後惹出了不少麻煩事,以至於惹惱了叔父,爲此袁肅惶惶不已,一直尋思着該如何改過自新。如今叔父委派王大人兼管灤州軍務,正是希望王大人能費神管教在下,從今往後在下必不敢再妄自亂來了。”
聽完袁肅的話,王懷慶心中很是得意,看來這年輕人果然是知道怕了。他故作語重心長之態,緩緩點着頭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袁公子你能有悔改之心,這比什麼都好。老夫相信,只要袁公子恪守本份,用不了多久大總統必會消氣,到時候袁公子也能再展拳腳了。”
“王大人說笑了,袁肅才疏學淺,又年輕無知,今後只希望能跟隨王大人左右,好好學習一番經略軍事的本事,戒掉好高鷺遠的壞毛病,安安分分、踏踏實實的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