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天氣越來越冷,北方給點陸續下了幾場零碎的小雪。
外界對護國戰爭的討論聲久久不能平息,事實上這次南方挑起來的反帝制、反袁世凱的革命活動,前前後後拖延到今時今日都還沒能得以收場,北洋政府甚至連一點打壓護國軍的氣勢都沒見成效,難免不會遭人非議。
在此之前,北洋政府的官方喉舌一直沒有正面報道關於南方革命活動的進展,一方面是爲了讓這次革命活動顯得很小規模,另外一方面也不希望爲護國政府推波助瀾。北方各省許多老百姓一開始也都接受了這種觀念,無論是蔡鍔,還是孫逸仙,都只是小打小鬧,根本算不上什麼大陣仗。
直到今時今日,原本有這樣觀念的老百姓們因爲這件事遲遲不決而感到疑惑。有了疑惑自然就有了關注下去的好奇心,通過各方面新聞渠道瞭解到更多的相關內容,竟發現一共只有七、八萬左右的護國軍,居然在四個省的北洋軍圍堵之下,反而漸漸佔據了上風,實在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天津的天氣已經憋足了好一陣子的寒氣,直到十二月中旬才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小雪。薄薄的一片白色籠罩在天津大街小巷,每個租界不同風格的建築都被統一換上了一層銀裝,矚目眺望天地之間卻是如此的冰清玉潔。
自從與段祺瑞談過話之後,袁肅這段時間每天都會花功夫去了解發生在四川、湖南兩省的戰爭情況,除此之外對於段祺瑞能夠犀利的看透他的心思,這一點同樣一直沒有掉以輕心。
爲此,他還專門安排了高順成立一個不規範也沒有任何名義的組織,也就是屬於個人性質的辦事機構,專門負責利用全國各地的北洋青年軍官俱樂部,來蒐集和打探有用的情報。不管是軍事情報、商業情報又或者是各地長官的小秘密緋聞,只要能預期起到作用,便全部整理彙總的清清楚楚。
他相信段祺瑞肯定是有自己的情報圈子,或許在段祺瑞這一類人眼中還沒有“情報”這個概念,但圈子之中有學生、有部將、有親友等等,相互傳遞或是探討或是推測又或者是閒聊,多多少少都能從中過濾出有用的信息。
高順好歹是受過新式教育的人,對袁肅交代的話一聽就懂,時代在變遷,無論是從商還是軍事方面的任務,情報工作都起到重中之重的意義。不過他本人並不是很情願做這一個行當,總覺得有幾分不能正大光明。要不是眼下情況特殊,而且袁肅身邊能夠調動的人手有限,他只怕還是會推辭過去。
才短短十幾天的時間,高順已經在北京、天津、灤州三地籌備好了相關的情報網絡框架,雖然沒有什麼太規範、太嚴格的規章制度,但最起碼有明確的工作方向。中國情報工作的起步太晚,高順雖然是受過新式教育的人,可畢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有情報工作的開展只能是慢慢進行摸索。
經過這段時間的運作,雖然到頭來並沒有蒐集到關於段祺瑞的相關情報,但是高順卻通過北京的青年軍官俱樂部打探到了曹錕在鄂州的一些消息。
十二月十四日,高順搭乘夜班的火車由北京趕到天津,連夜來到法租界旦賞莊與袁肅進行了一番會晤。如今在灤州集團衆多舊部當中,目前也只有高順可以稍微公開的來往天津與袁肅見面,原因就是高順當初是袁肅特意安排負責打理青年軍官俱樂部的辦事員,而青年軍官俱樂部正好也附和袁世凱的統治利益,故而可以網開一面。
即便如此,高順每次與袁肅見面時還是儘量選擇低調一些,省的會鬧出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鐘點袁肅剛剛上牀消息,對於高順沒有提前打招呼突然來到天津,他多少是感到意外,不過也意識到高順肯定是有重要的消息急着彙報。他吩咐侍從先請高順到二樓私人書房等候,自己稍微洗漱了一下很快便來到二樓。
見面之後,袁肅揮手示意高順毋須多禮,二人很隨意的落座下來,隨後他纔開口說道:“建陽兄才下火車就趕過來,該不會是有什麼急事吧?”
高順表情有幾分凝重,語氣同樣一絲不苟的說道:“大人,昨天上午的時候我們那邊打聽到一個消息,漢口和鄂州那邊發生一些事故。不過目前這個消息湖北那邊封鎖的很死,京城這邊知道這個消息的人也非常少。”
袁肅揚了揚眉毛,他如今正在關注前線的戰事,高順既然提到湖北發生事故,自然是正合心意。他連忙追問道:“是嗎?究竟是什麼事故,爲什麼是鄂州和漢口?”
如今在湖北的駐軍有好幾路,但是幾乎所有軍事長官都雲集在漢口。漢口儼然纔是整個華中地圖的軍政核心所在。
高順似乎是出於習慣性的壓低了一下聲音,接着說道:“傳聞曹錕在這個月七號的時候意圖囚禁段芝貴,後來段芝貴還漢口的警衛隊還向鄂州發起了進攻,雙方鬧得很嚴重。不過整件事也就持續了三天左右,後來是王佔元和李純出面調和了此事。”
聽完高順的話之後,袁肅眉頭不由自主皺緊了起來,先是一番很驚愕的沉默,隨後臉色漸漸恢復冷靜,說道:“這個消息你是從哪裡得知的?這麼大的事情,又過去了這麼多時日,湖北那邊居然能遮掩下來?”
高順回答道:“前陣子第七師師長張敬堯奉調北上,他本人是大前天啓程,昨天才剛剛抵達北京。正好北京的一些同僚與他相約在俱樂部見面,我與張敬堯的一名同僚關係很好,就是順便相互介紹的時候,偶然聽到了張敬堯的談話。”
聽到這裡的時候,袁肅不禁又有一些疑惑,這麼大的事情張敬堯竟然敢亂大嘴巴?一旦傳到新華宮裡面去,袁世凱要是深究下來,這還不是鬧翻了天嗎?段芝貴這個時候應該是十分支持袁世凱稱帝,曹錕卻似乎是惟恐天下不亂,也就是說曹錕意圖拘禁段芝貴,很顯然就是爲了掃除這個近在咫尺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