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袁肅一行人抵達安山鎮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在鎮子外面的山坡上,他們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鎮子上空漂浮着幾縷黑煙,同時也能隱隱約約看到些許火光在跳躍。
繼續向前來到鎮子路口處,只見路口兩邊聚集了許多老百姓,粗略算去也有四、五十人之多,一些男人還手持棍棒、鋤頭等物;不少人只是穿着單薄的衣服,因爲天氣凍得厲害,只好三三兩兩的團抱在一起;三、四個孩童被大人樓在懷裡尚且憨憨而睡。
這些人顯然是安山鎮的鎮民,因爲昨天晚上突然發生的事故,所以這些老百姓都嚇得都跑了出來,直到現在仍然不敢返回鎮子。
當路口的老百姓看到有官軍趕到,一個個彷佛看到了救星,連忙一擁上前。
陳文年一馬當先,向着這些老百姓們大聲詢問道:“你們都是鎮子上的?”
老百姓們一邊點頭一邊七嘴八舌的應了一聲。
陳文年又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是什麼人在搶X劫?”
一個年紀較長的老者拄着柺杖走上前來,說道:“當時天太黑,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人,只知道那些賊子看準了張舉人的大院,偷溜進大院裡面去了。後來好像跟張舉人的家人發生爭鬥,開了好多槍,還有炸彈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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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年擰着眉頭,質疑的道:“炸彈?你們不是聽錯了吧?”
那老者說道:“反正是很大的一聲巨響,就像是打出來的炮火似的。”
一旁幾個年輕人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這是千真萬確的。”
“轟隆一聲大響,嚇死人了。”
“軍爺要是不信,你們看呀,張舉人家裡現在還在着火呢。那就是炸彈炸出來的。”
陳文年與袁肅、趙山河對視了一眼。趙山河說道:“有可能是手雷。不過咱們七十九標本來就沒多少手雷,之前大部分手雷都由我們警衛隊管着。”
陳文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咱們標三個營的營務處也備有手雷。”
聽完趙山河、陳文年的話,袁肅很快總結出一個推論,他說道:“難道是施從雲的人?”
上次灤州起義時,身爲起義領導人之一的施從雲是唯一帶隊成功突圍的人,並且之前他又是第二營營管帶,掌握着營務處的所有軍火,攜帶手雷參與起義然後又突圍出去,這是不足爲奇的事情。
陳文年凝神說道:“倒是有這個可能。”
不過袁肅又說道:“只是,施從雲好歹是革命軍官,他應該不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勾當。”
趙山河嘆了一口氣,說道:“世事難料,也許是他的手下所爲,他本人並沒有參與。”
陳文年正色的說道:“先別管那麼多,我們先進鎮子再說。”隨後,他又轉向那些老百姓問道,“鎮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先前那老者說道:“尚不清楚,不過昨晚槍聲太嚇人了一些,所以我等還不敢貿然回去。”
站在老者一旁的一名青年忙不迭的點頭說道:“就是,就是,那些賊人跟張舉人的家丁少說駁火有一個鐘點,到凌晨時我們還聽到有槍聲。”
袁肅聽這些鎮民的話,總感覺實在不靠譜,豈不說這些流竄在外的逃兵人不多,再者上次參加起義時把原本不多的彈藥又消耗了不少,雙方交火怎麼可能超過一個小時?
這時,陳文年大聲的說道:“行了,你們就留在這裡,我們這就進鎮子查一個究竟。如若那些賊人已經走了,我會派鎮子上的人召你們再回去。”
老百姓們一邊連連的感天謝地了一番,一邊自覺的讓開一條道路。
袁肅、陳文年、趙山河三人帶領騎兵最先進入鎮子,整個安山鎮宛如經過瘟疫的洗劫,街道巷道不見一個人影。四周沒有太多聲音,偶爾在巷末深處傳來幾聲犬吠,北邊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些哭泣的聲音。
衆人沒有多作停留,徑直沿着鎮子上唯一一條街道向北邊而去。
隨着越來越接近張家府邸,那些零碎的哭聲也越來越清晰,顯然是張家裡的人在哭喊。
來到張府大門口,只見正門口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硃紅大門是虛掩着。想來也是,賊子怎麼可能會從正門竊入?倒是有可能是從正門逃脫出去。
袁肅率先跳下馬來,他找來孫連仲,讓對方帶領十名士兵沿着府院的外牆巡一圈,看看周圍是什麼情況。隨即又安排十幾名士兵把守正門,順便看着戰馬,然後便與陳文年、趙山河帶着剩下的士兵快速從正門突入進去。
剛從正門進來,就發現院內的情況大有不同,門廊上有些許彈殼,院子裡面許多盆栽都打翻打碎,泥土枝葉散落了一地,就好像經歷了一場颱風橫掃,留下這一地狼藉。過了前院後,走廊上漸漸出現許多已經乾涸的血跡,就在走廊盡頭的門洞旁側,還歪倚着兩個身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陳文年快步來到門洞前,蹲下身子試了試這兩人的氣息,回過頭來說道:“一個已經斷氣了,另外一個還有呼吸。看裝扮,他們應該是這府邸裡的家丁。”
袁肅仔細看了一下地上,發現兩個家丁的身旁有一柄短刀,看來是在阻攔賊人的時候被開槍打倒了。他轉身對身後的幾名士兵吩咐道:“你們兩個留下來救人,其餘人繼續前進。”
從門洞這裡,袁肅等人分成兩隊,袁肅和陳文年帶着一隊人前往中堂,趙山河帶着另外一隊人繼續沿着走廊向後院去。
就在袁肅和陳文年走進中堂前的小院子時,立刻聽到中堂上傳出一陣聲音,有人在哭,有人在痛叫,還有人語氣激動的說着話。繞過小院子中間的假山秀石,只見中堂門口站着三個手持步槍的男子,一旁的廊柱下還倚坐着兩個受傷的人,袁肅第一次來這裡時曾見過這些人的衣飾,正是張府的護院槍手。
這些護院槍手一個個神情呆滯,直到袁肅等人出現在面前時才反應過來。當他們看清楚進來的這隊人是官軍時,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還轉身飛快的跑進中堂大廳,一邊跑一邊叫喊道:“老爺,官軍來了,官軍來了!”
陳文年走上臺階,向那兩個還站在門口的護院槍手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一名個頭較矮的護院槍手連忙說道:“軍爺,你們可算來了,那些賊子可真是心狠手辣,昨晚他們搶了府上的馬匹、耕牛,庫也丟了的幾百石糧草,不僅如此……他們……他們還到處殺人,連女人都不放過……”
陳文年沒有心思聽這些人訴苦,打斷後問道:“賊人現在何處?”
不等這名護院槍手回答,從中堂大廳上快步走出三、四人來,除了之前跑進去通報的那名槍手之外,後面出來的另外幾人只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張府主人家。
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府主人張舉人,他臉頰上有一道被子彈劃中的傷害,外套看上去還算乾淨,不過內衣襟子處卻透着一抹血跡,似乎對方因爲昨晚事態急切,所以只是穿着內衣行動,直到事情過去後才披上一件外套。
張舉人在門檻前站定,看着眼前院子裡站着的新軍官兵,非但沒有像之前護院槍手那樣寬心,反而是滿臉悲憤,近乎咬牙切齒似的衝着陳文年等人說道:“賊人都逃走了,你們才姍姍趕來,要你們現在趕來有何用!”
昨晚發生的事情近乎是駭人聽聞的慘案,張舉人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沒遇到這樣的事故,更何況自己還是直隸總督的弟弟,卻在直隸省的地頭上慘遭禍事,心頭自然憋屈着一股怒火無處發泄,現在看到官兵時隔這如此之久才趕到,情緒波動之下怎能不遷怒?
陳文年知道張舉人的身份,於是不好爭執什麼,只是說道:“這也怨不得我們,我們標部是今日早晨才接到消息,已經是最快速度馳援趕來。”
張舉人懊惱不減,甩着袖子說道:“朝廷養你這些官軍就是爲了保境安民,看看這直隸近畿之地卻變成什麼樣子了?夜盜入室,搶X劫殺人,還有王法嗎?這還能讓人安心嗎?”
雖然陳文年可以理解張舉人現在的心情,可對方一味的鬧情緒,他這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一時竟沉悶的默然不語。
站在稍後位置的袁肅暗暗嘆了一口氣,他第一次與張舉人見面時,對方是一副隨和的性子,即便是官軍上門來“勒索”都沒顯得生氣,反而還是十分配合。可見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極大的超過了張舉人的底線,對其造成了難以抹去的創傷,因此纔會如此一反常態。
想到這裡,他邁步上前,語氣盡量緩和的說道:“張大人,此次之事發生的實在是太突然,我等也不希望在轄區內會出現這種惡劣事件。雖然賊人已經逃走,但我們可以向張大人您保證,一定竭盡全力偵查此事,儘快將這夥大膽狂徒緝拿歸案,還灤州一個太平,也還張大人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