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推測,他相信以自己這麼淺薄的資質,大總統叔父肯定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就聽之信之。不過不管怎麼說,如今是北京政府下達的命令,對於他而言可是一次改變歷史進程的大好機會。
他必須動身前往上海,確保宋教仁不會遭到暗殺,從而避免二次革命的發生。等到宋教仁北上之後,至於該如何組閣,如何與大總統叔父政治博弈,哪怕還是一個未知數,但這也是一個非常好的開頭。
只要大總統叔父能與宋教仁握手合作,南北中國很快就能完整實質的統一,中央集權也很快能實現。至於之後中國的道路會走向什麼方向,還要看大總統叔父與宋教仁的政治默契。然而這些都是後話,眼下除了憧憬之外也沒有其他可以依據的猜測。
“都督,那咱們還真要去上海了嗎?”杜預在一旁問道。
“這是自然,既然是命令,當然是要去。上面說即日啓程,咱們也沒有時間多耽誤了,你趕緊去安排明天的火車,我先去與公臺、克之他們說說這件事。”袁肅果斷的交代道。
“明天的火車?可是明天都督你還要去山海關,用不着這麼趕吧!”杜預遲疑的說道。
“這還用多說什麼,國家大事爲先。我今後的行程全都辭了,必須儘快前往上海。到了上海之後還需要諸多打點安排,我還擔心時間不充裕呢。”袁肅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杜預只好點了點頭,馬上轉身去辦事了。
隨後,袁肅派人去叫來陳文年、何其鞏、趙山河、高順四人,把中央政府的命令說了一下。在場的除了何其鞏每天都會讀最新的報紙之外,陳文年、趙山河等人幾乎都沒有關心南北的動態,所以此次大總統親自下令讓袁肅前往上海迎接宋教仁北上,陳文年、趙山河等人根本看不出這件事的倪端。
倒是何其鞏很快意識到這件事與國家政局有着莫大的聯繫,隨即向袁肅提出了一些建議,比如一定要弄清楚中央的意思,究竟是真誠的邀請宋教仁,還是逢場作戲,又比如在組織迎接儀仗時要如何面對國民黨人等等。
袁肅覺得何其鞏的話很有道理,這看似是一件小事,可實際上卻是影響整個近代中國歷史的發展道路,一絲一毫都是需要認真斟酌的纔是。
他與衆人展開了討論,詳細籌劃了此次南下上海行程的各種安排,以及對中央政府真實意圖的推測。雖然推測終歸是沒有真憑實據,而且在今天收到的電文裡面也交代了一些條件,但依然可以提前多安排一些預備措施,哪怕發生突發情況時不至於亂了陣腳。
到了下午時,杜預回到旅部告知已經安排好明天一早的火車,先由京奉線到北京,再轉車到天津,搭乘津浦線直接抵達上海。根據火車的行程,袁肅決定只帶一百名士兵和二十名雜役前往上海,畢竟上海那邊還有好幾支北洋駐軍,更何況僅僅只是一個迎接工作,犯不着勞師動衆,只要把命令帶過去,上海本地官僚自然會鼎力協助。
除此之外,他還決定讓陳文年跟隨自己一同南下,如此一來也算顯得夠氣派,第二混成旅旅長及其總參謀長都到場迎接,着實是給足了宋教仁面子。
安排好這件事,隨後又交代了南下之後灤州這邊的管理工作。
袁肅讓何其鞏全權代理職責,並且叮囑了要看好肅業公司旗下的所有產業、官辦銀行的發展以及英商投資項目的監督事宜,同時也要堅決落實執行軍中常備操練。
全軍整訓只是一個開頭,要想讓軍隊長久保持戰鬥力,常備操練是必不可少的。因此他對這一塊十分重視,常備操練不僅能夠改變士兵以往迂腐的思想,還能借機提高士兵的覺悟性以及全新軍紀軍規的落實,實在是百利而無一害。
何其鞏百分之一百是贊成袁肅對常備操練的態度,他鄭重其事的承諾下來,表示自己一定會把灤州至山海關轄區內的各地事務全部打理妥善,絕不會辜負所託。
交代完畢,袁肅剩下的事情就是打點南下上海的一應物什,一百名士兵和雜役收拾行裝、整裝待發。兩點鐘時,他還專門發了一封電文到上海,將中央政府的命令以及自己的行程安排全部做了通知,讓上海當地政府做好接應的準備。
除此之外,他還特意發了私人電函到上海,收電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的同窗好友林伯深。早在林伯深告辭離去的那時,他就已經料到今後一定會還有需要林伯深幫助的地方,此次南下上海正好中了當時的預想。
不管林伯深現在在做什麼,做爲上海富商的大少爺,肯定還是有許多地方的關係。
袁肅完全可以藉助林伯深的關係,獲得不同方便和層次的幫助。當然,更重要的還是要跟林伯深好好的敘一敘舊情。
三月五日清晨,袁肅一行人搭乘火車站緊急調度的火車,包下了其中三個車廂,動身往北京方向而去。後日凌晨三點鐘時到了北京,總統府還專門派人來火車站迎接,迎接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迎接過袁肅的李彬。
因爲開往天津的車還要等兩個鐘頭,李彬便帶着袁肅一行人暫時來到車站外的一處酒樓喝茶吃飯略作休息。士兵們則然是在大堂外休息,袁肅、陳文年、杜預則被李彬請到早已準備好的雅間裡落座。
等到茶點都上齊之後,李彬專門吩咐外面的帶上房門,沒有他的吩咐不許外人隨意出入。
見到這副架勢,袁肅立刻意識到李彬是有話要私底下交代,於是他先一步問道:“李先生,此次袁某奉命南下,我叔父是否另外其他的安排?”
李彬喝了一口茶,臉色顯得很嚴肅,就在說話時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壓低了一些,他說道:“袁公子果然是明白人,這件事可萬萬沒有外面傳言的那麼簡單。大總統昨天還千萬叮囑,讓我在見到袁公子時轉告一些話。”
袁肅與陳文年對視了一眼,二人表情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袁肅問道:“還請明示。”
李彬深沉的說道:“這件事還要從國會大選這件事說起,或許袁公子你根本不清楚咱們京城裡面的情況,對於國會制度京城這邊一直都是爭議紛紛,大致上可以分爲四個派別。以段總長爲首的陸軍部一直是反對國會,認爲中央大權決不能旁落他手,更不能盲目的施法西方列強的國體。”
袁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段總長的強硬態度我是略有耳聞的。”
頓了頓之後,李彬繼續說道:“而以前清那些官僚以及咱們北洋內部部分文治派官員的意思,既然南京那會已經通過了《臨時約法》,那就應該貫徹落實下來,就算要改也不能急於一時。另外還有一些政黨政客,像樑卓如、黎黃陂、章太炎、張季直等人,他們則是希望附庸一個元首來推行資產階級民主政治,所以這些人的態度是堅決支持國會,但是反對國民黨一黨獨大。”
袁肅默然思索了一陣,繼而問道:“那第四個派別呢?”
李彬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只有最後一個派別實際上也不能真正算數,無非是前清的那些遺老,還有一些老牌的立憲派官僚,他們到現在都還在鼓吹着君憲政治,所以是很頑固的反對國會體制。”
一旁的陳文年語氣凝重的說道:“如此說來,就這次國會大選之事,京城各方勢力糾纏不清,局勢十分複雜了?”
李彬點了點頭,說道:“沒錯,正是如此,所以說這件事絕非是一樁小事。”
袁肅當然明白李彬的意思是什麼,縱然之前所說的話沒有與他此次南下迎接宋教仁之事有直接關聯,但卻可以通過這件事間接的反應此次迎接工作的複雜性。這已經不單單是“民主”還是“專制”的問題,而是涉及到各式各樣的權力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