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以拋棄它,只到死亡……”農牧夫重複着當年南無詩對他說的話,極其心寒,質問道:“可是如今,你卻做了逃兵,那我們當年的交易又算的了什麼?”
南無詩想起過往,心情也變得有些沉重:“牧夫,對不起,我食言了。但你必須堅持下去,若你真的愛我,就爲了我而堅持下去,爲了農兒,爲了秋姐姐,你一定不能放手。”
“呵……”農牧夫笑的淒涼,“無詩,你太自私了。就因爲我愛你,所以我必須替你承擔一切嗎?若是如此,我情願自己沒有愛過……”
“牧夫……”
“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嗎?爲了天魔教,我已經付出夠多了。這次來找你,本就指望你回去和我一同守護天魔教,可如今,你這樣的態度,着實讓我心寒。”
南無詩柔聲道:“牧夫,我知道,這麼多年來苦了你了,你再堅持一段時間。等我查清楚了那方勢力,粉碎了他們的組織,確保小孟不會受到威脅後,就會帶他回去認祖歸宗的。到時候,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
農牧夫道:“那方勢力,我也正在調查,之前,他們已經闖過一次迷霧鬼林了,農兒已經跟他們有了接觸。我會通過農兒深入調查的,但是,不會太久,我不會等你很長時間。若是你一直不回頭,我一定會拋棄天魔教!”
南無詩笑道:“不會太久的,我現在藏身在飛龍引,又換了一張臉,是不會有人認出我的。等我安定下來了,就去找小孟,保護好他。牧夫,我也希望,你能暗中保護他。”
“保護他?你爲了他,拋棄了我和農兒,我憑什麼保護他?”農牧夫冷哼一聲,想起了當年在密室裡的那場談話。
十七年前,南無詩一返回教中就聽到了驚天噩耗:樓仲叢與別應天約戰雪山,生死不明,少主樓鬱殊也神秘失蹤,秋雙心與聞宗萱一戰重傷未愈,臥牀不起,平靜了數十年的天魔教再次面臨大劫。
面對這樣的局面,南無詩並沒有慌亂,她將農牧夫拉進了密室中,共同研討對策。
“少主失蹤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教中親信幾乎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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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看,樓哥歸來的機率有多大?”“機會很渺茫,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
“如果,秋姐姐得知這一切,會怎麼樣?”“丈夫和兒子都遭遇了不測,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一定會以死殉情的。”
南無詩只問了農牧夫三個問題,便陷入了沉思,許久,她才決緩緩道:“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想做什麼?”農牧夫忽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要做的事情,既可以保住天魔教,又可以讓秋姐姐好好的活下去,牧夫,你會幫我的,是嗎?”
“無詩,你是我的妻子,我能不幫你嗎?你說,要我做什麼?”
“第一,絕不能讓秋姐姐和其他人知道少主失蹤的事,所以,那些親信一個也不能留!”
“你要殺了那些親信?”農牧夫吃驚,想不到南無詩竟心狠至此,那些親信許多不是看着她長大的,就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她竟也防着他們。“就算如此,師妹一樣會得知真相。”
“所以,我必須找個孩子代替鬱殊,成爲天魔教的少主。這樣,便可以讓所有人相信,天魔教的血脈不曾斷絕。”南無詩深思熟慮之後,語出驚人。
農牧夫仍有疑問:“你如何讓師妹相信這一切?一個母親,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親生孩兒?”
南無詩冷笑:“話雖如此,但如果這個母親剛剛失去了丈夫,遭受了這樣的打擊,是不願再承受失去兒子的痛苦的,無所依靠的她一定會打心底去疼愛這個孩子的。畢竟,秋姐姐太善良了。”
“那些親信,就由我來解決。我會帶走魔靈珠,離開天魔教,它的靈性會指引我找到真正的少主。樓哥已然生死不明,我絕不能讓他唯一的兒子流落在外。”
“秋音,我的女兒,娘對不起你,有些事我必須去做,也必須要做出一些選擇,希望你長大後不要恨我。”
“牧夫,記得你曾經的誓言,你會永遠守護天魔教,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
“找不到樓哥的親生兒子,我將永遠不會回來。”
農牧夫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一次密談竟會成爲他們最後的一次談話。
南無詩從農家抱來嬰兒後,就開始實施了她的叛教計劃。爲了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離開天魔教,她不惜做了叛徒,順理成章地殺了那些親信。她帶走魔靈珠,不僅僅是因爲它的靈性可以找到少主,更多是因爲想借它吸引更多的江湖人,引起江湖上的紛爭,間接地保護天魔教。
農牧夫是恨南無詩的,恨她當初選擇了樓仲叢的兒子,而拋棄了自己和女兒,縱然從一開始,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交易。自那以後,南無詩再也沒有出現過在他面前,他一時氣恨,便發誓永遠不會踏出迷霧鬼林一步。他和秋雙心各自守着自己的孩子,封鎖了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真正做到了與世隔絕。直到樓鬱殊和農秋音從魔域裡偷偷溜了出去,一切纔有所改變。
似乎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再見南無詩時,她已經找到了樓仲叢的兒子。然而,她卻又因爲另一個局不敢與其相認,並打算犧牲一切來保護這個孩子,甚至捨棄了天魔教。這讓農牧夫更加的恨,恨這個孩子奪走了自己一家的幸福。所以,南無詩讓他保護這個孩子,他非常不情願。
“你爲了樓仲叢和那個孩子,拋夫棄女,甚至拋棄了你口口聲聲說要守護的天魔教。”
南無詩怔在原地,面對農牧夫的指責,她無話可說。
農牧夫接着質問道:“我只是爲我們的女兒抱不公!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還活在世上,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我不知道她該如何承受。無詩,我後悔了,早知有這麼一天,我是不會許下永遠守護天魔教那樣的諾言。我想要守護的,只是你,而你恰好在天魔教而已,沒有你的天魔教,我守着它又有何意義?”
“牧夫,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幫我保護好那個孩子,幫我隱瞞一切真相。此生是我對不起你,我無以爲報,來生必當償還。”南無詩說完,已然淚如雨下。
農牧夫看着她的淚臉,終究不忍,還是答應了她,“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我會去找他的。”
“謝謝你,牧夫。我在飛龍引,有什麼事,可以去那裡找我。”南無詩說完,轉身離去。她的背影是那樣的單薄、淒涼,身體在風中顫抖,彷彿一吹便會隨風而去……
孟傳情醒來時,身處一家客棧中,感覺自己神清氣爽,身體已無絲毫的疼痛,他有些意外,望着坐在桌邊自飲自酌的人,一臉驚奇:“夜未央,你救了我?”
夜未央笑道:“謝謝的話就不用說了。”
孟傳情撇嘴,“我也沒打算說,本來就是你的人打傷了我,現在你救了我,也算扯平了。”
夜未央瞪眼,“什麼叫我的人打傷了你?若不是你要置我於死地,小白纔不會出手。”
“小白?他叫小白啊?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孟傳情一直很好奇,這兩人看似兄弟卻又不像,看似朋友但又顯得太過淡漠,真是讓人摸不透。
“沒關係。”夜未央淡淡道。
孟傳情來了興趣,下牀走到他對面,笑道:“該不是他穿一身白,你就叫他小白吧?”
被猜中心思,夜未央有些尷尬,輕咳兩聲,道:“提他幹什麼,說說你的滅絕神掌是怎麼回事?”
孟傳情玩心大起,繼續調侃他,“人家穿一身白你就叫他小白,那你穿一身黑,我是不是該叫你小黑?或者黑仔也行……”
夜未央什麼話也沒說,端起手中的茶朝孟傳情潑了過去。
孟傳情一個側頭,躲過了攻擊,含笑看着夜未央,不再言語。那眼中透出的笑意是無比的真實,似乎此刻,他已經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
夜未央正色道:“不想跟你貧嘴,你那滅絕神掌究竟怎麼回事?我聽六日說,當日你追蹤麥長風,一去不回,難道是拜他爲師了?”
孟傳情問道:“你可聽說過隱脈?”
“隱脈?那可是絕症。”夜未央轉臉看向他,有些驚訝,“莫不是被滅絕神掌反噬?”
孟傳情扒開胳膊上的衣服,將手臂露了出來,卻吃了一驚:那條紅色印記不見了!他愣了愣,擡頭看向夜未央,“是你替我療的傷?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確信,在自己暈倒之前印記還在,但醒來後卻消失了。這期間,只有夜未央爲自己療過傷,莫非他的內息可以剋制滅絕神掌?孟傳情想到這些,不免對夜未央的身份來歷有些好奇。
夜未央伸頭看了一眼,瞧見孟傳情的胳膊白花花的,什麼也沒有,就明白原因了,遂喃喃道:“原來我還有這本事啊?”攤開手掌看着,似是心中也極爲不解。
孟傳情心中一動,趁夜未央不注意,將右手放到桌子下方,扒掉手套,發現手心的紅色掌印還在,有些失望。看來,夜未央的內息只是治好了隱脈,卻並沒有消除掌印,以後他還將帶着手套,右手無法示人。好在他不用那麼快死了,至少,還有六七個月的壽命。
“未央,你在這裡幹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孟傳情嚇了一跳。江才情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他負手看着夜未央,臉上的表情極其淡漠。
孟傳情着實嚇得不輕,以往無論身邊有任何動靜,他都能夠察覺。但這個小白出現時毫無聲息,如同鬼魅,他竟然絲毫也沒有發覺。這個人的武功,顯然已達巔峰之境,是自己萬萬不能及的。
他盯着江才情,心底又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這個人,雖然看着很不易接近,但似乎身上有一種魔力,讓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彷彿是仇人,卻又彷彿是親人,這種矛盾的心理,讓孟傳情很是不解,不禁低頭皺眉沉思起來。
夜未央將孟傳情的反應看在眼裡,回頭指責江才情,道:“小白,這是在外面,不要隨便嚇人,你以爲是在家裡呢?”江才情的氣息,他也沒有感覺到,只不過是因爲常年待在一起,對他身上的氣味有些熟悉罷了,所以,他並沒有受到驚嚇。
江才情瞥了孟傳情一眼,淡淡道:“你救了他?”
孟傳情猛然擡起頭,心中訝然: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我是強撐?這也強的太離譜了!
夜未央淡淡道:“他命不該絕。”起身走向江才情,對孟傳情道:“我走了,下次見面,我們再鬥個三百回合。”
“好啊,我奉陪。”孟傳情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