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溪昏迷了整整十日。
這十日裡,君扶蘇每日要花三個時辰的時間爲白明溪療傷。她的傷勢不僅僅是氣血體虛這般簡單,因她修煉的修爲關係,君扶蘇只能展開五行結陣調理她體內的靈氣。因這陣十分消耗靈息,君扶蘇爲此在劍宗門中住了下來。
重華華趴在白明溪房間的門外偷偷地朝門縫裡看了一眼,只見君扶蘇盤腿坐在地上,展開了五行結陣,默唸着咒文操控着五行靈陣的運行。
他嘆了口氣,耷拉着肩膀靠着門柱上,無奈道:“都第十天了,小溪兒還會不會醒過來?”
“哎喲!”站在他身邊的重素素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他吃痛地跳了起來。
“要你亂說話!你這個烏鴉嘴從沒老實過!”重素素抱着手臂惡狠狠地瞪着他,“小溪兒福人天相!”
看着重素素已經動怒,重華華頓時識趣地討饒道:“姑奶奶我錯了,我以後一定不亂說話!小溪兒肯定很快能醒過來,說不定今天就能睜開眼睛活碰亂跳。”
君扶蘇收了靈陣,今日的療傷已經結束。君扶蘇聽着門外兩個人的說話聲將目光定在躺在軟榻上的少女身上。
已經第十日了,你爲何還未能甦醒過來?
君扶蘇走過去站在她的牀沿邊,細細地看着那安靜沉睡的白明溪。她的眼睛閉着,嘴脣抿着,似乎只有胸前微弱地起伏才告訴別人她還活着。
他將手伸向她的額頭,那上面凝聚着靈力,只要將手掌放上去,他便能輕易進入她的識海之中探究她爲何遲遲不能甦醒過來。
進入識海,亦是能看到一個人的內心。
可是當君扶蘇的手指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他手上的靈力消失了,他收回了手,手指卻輕輕地滑過少女白皙的臉龐。
他道:“當日重華華來到君家求助,當時並不知道是你受傷。我心裡想着能來到劍宗門或許便能見你一面,因此便向父親主動請纓前來。然而不想受傷的人卻是你……但是心裡竟有些慶幸,慶幸的是我來爲你療傷,若是旁人總會擔心他們想得不夠周全、做得不夠好。可是現在你仍未醒來,大抵是因爲我修爲尚淺的緣故嗎?只是現在細細想來,總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你受了如此重的傷,我卻……”
那日帶白明溪登上玄天雲宮拜見重殤仙君,才就此知道白明溪胡亂的身世與遭遇,然而因仙君的關係他只能看着她被劍宗門帶走,卻不能相陪在她身邊左右。如今終於有了機會前來,不想白明溪卻重傷不醒。
他忽然看見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串紅珊珠鏈,指腹覆上那冰涼的珠子上,看見她一直戴着,心裡豁然有種滿足的感覺。
心有所屬,心有所繫。是否就是如此?
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君扶蘇迅速收回了手,起身退到門邊將房間的門打開。門外是重明德帶着重溯過來查看白明溪的傷勢,見了君扶蘇就問:“今日如何,可是醒了?”
君扶蘇望了房中依然沉睡的少女,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重溯擔憂道:“明明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氣息也平穩了。爲何還不清醒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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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溪閉着眼睛被困在了自己的夢中,她的夢境中總有許多零零碎碎的畫面,瑣碎而冗雜。
然而腦海中總有人在她耳邊來來去去地重複着幾句話語:
“河圖爲體,洛書爲用;河圖主常,洛書主變;河圖重合,洛書重分;方圓相藏,陰陽相抱,相互爲用,不可分割。”
“不可分割?”她喃喃地重複着夢裡的話。
竟有人回答她:“是的,我們本是一體。”
那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他似乎就站在她的面前,那個聲音極盡,彷彿伸出手就能觸摸到。然而聽到那個聲音之後,白明溪徹底被驚醒,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喚醒過來,胸口中頓時有鑽心般的疼痛,她從夢中驚醒過來。
“啊——”她尖叫着翻滾到了地上,從她的體內源源不斷地涌出清泉。彷彿體內有個東西不堪她軀體的束縛,想要即刻從她體內突破而出。
她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住水玉的力量了。
白明溪捂住胸口,內心中不間斷地刺痛讓她不斷在地上掙扎。
房間外的人被她的尖叫驚到,只見房間中的少女扶着牀沿一角,身體猶如水源的源頭不斷引出水來,她的力量不斷地擴大,隨着體內的疼痛越強,噴涌而出的水越多。
“小溪兒!”重溯正要奔過去,然而一道沖天的水柱從白明溪的體內噴出,強大的水靈力漫延了整個劍宗門,那小小的房屋在剎那間被摧毀。
君扶蘇看着倒塌而下的房屋,大喊一聲:“白姑娘!”慘斷的橫樑與碎瓦將白明溪埋在了下面。
重明德看了情況說道:“糟了!水玉的力量已經失控,重溯展開五行封印之陣,你們四個站在金木水火的四個陣位上,想辦法壓抑住她體內的水靈力。”
他們在場的四人不敢有片刻的怠慢,迅速各就各位,可是五人驅動着陣仍未能緩解白明溪體內爆發的力量。重明德正思慮方法之時,玄日踩着一片雲從天而降,甩出五顆舍利子將白明溪圈住。
那舍利子竟有拳頭般的大小,散發着淡淡的金光浮在空中。不過片刻便將她體內水玉的力量壓抑住,那噴涌而出的清水又再次迴歸到她少女的體內。
白明溪因痛疼又再次昏迷了過去,玄日扶住了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重溯看見那許久不曾在劍宗門出現的身影,吃驚道:“玄日?”
玄日只是淡然地對她點點頭,手掌輕輕地放在白明溪的額頭上,將她橫抱而起說道:“這個身體已經支持不住了,如今《河圖》也無法抑制住水玉的力量,我帶她去找重殤。”
君扶蘇道“仙君他……”欲言又止。
“不管他如何。”他遠在蓬萊就感到水玉的力量,因此千里迢迢趕了過來,與他一起的湘江神君一併而來,看了白明溪的情況,對玄日道:“不如我去吧,你這身體前往仙界恐怕有些困難,若是被九玄天上發現……”
“不必了,我自己去。有些話,我想要親自與他說。”讓白明溪前往仙宮,便是要她有機會回到劍宗門族,如今她能平安從劍神領域中出來,玄日方纔在她識海中一探,十幾年來想要知道的事情也都知道了。
重溯道:“重殤如何肯將水玉取出,他……”
君扶蘇忽然道:“我也去。”
玄日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都留在此處吧,我會將這白丫頭平安送回,你們就在此等候即可。”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騰雲而去,湘江神君嘆了口氣化成了一堆泡沫消失了。
劍宗門裡只剩下他們五個站在房屋的廢墟之中,重華華道:“玄日就走了,希望小溪兒就此沒事。”
重素素道:“她會平安回來的。”
重溯看着天際邊那已經消失不見的影子,擔憂地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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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日在想他有多久沒有再踏進“玄天”一步了?
似乎已經好久好久,久到他連時間也忘記了。
他低頭看着懷裡昏睡過去的白明溪,輕輕嘆了一口氣,“我與霓裳的劫數,希望可以就此了去,如此我們就再也不相欠……”
那一朵雲輕飄飄地將玄日送上了雲道上的玄天雲宮,這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冷冷清清,當他從祥雲上落下時,玄天雲宮的硃色宮門外出現了一個守門的小童子。他看了玄日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讓玄日極爲不舒服。
他忽然想起了天上那個給自己守門的仙童,日日蹲在門柱邊打盹,玄日每時出門都要將他踹醒,他可不像重殤身邊的人個個都是冷麪冷眼。不過僕隨主人,所謂物以類聚,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僕人。
玄日非常沒好氣地對守門童子說道:“開門!”
那童子冷冰冰地道:“仙君今日不見外客。”
“我管他愛見不見,可是老子要見他!”比硬氣?玄日*比那童子還硬氣,“你開還是不開,我若自己開,這玄天雲宮被我拆了我可不管!”
守門童子瞪了他好幾眼,卻見玄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想了想,還是將玄天雲宮的大門打開了。
玄天雲宮裡一個人都沒有,玄日嘆了口氣,這天界依舊是冷冷清清地沒有點味道,他從前不喜歡,現在仍是不喜歡。
到了大殿,玄日一腳踹開殿門,然而裡面空無一人。
玄日叫道:“重殤你出來,並你如今修爲能算不到我來?你是想避而不見還是怎麼的?”
大殿之中迴響了玄日的幾句話,過了片刻之後仍然是十分的寂靜。
玄日忽然怒了,“給老子滾出來,我知道你在這裡!白明溪如此,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着她死?”
玄天雲宮的大殿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長髮的俊逸男子,只是他面容冰冷,冷眼看着玄日道:“你難道就是因爲這個纔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