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水宮各處歡鬧得厲害,每時每刻總能聽見不少鬨鬧聲,即便隱蔽偏僻的後山都被喧鬧給掩蓋住了那個清寧幽靜。
清晨百草宮裡便吵雜聲一片,白明溪正在藥田裡澆水,忽聞那吵鬧的聲音手上頓了頓,躺在草地上曬太陽的韓子舟瞥了一眼,提醒道:“別偷懶。”
韓子舟今日得了白明溪頂替他幹活,從前那份兒偷懶勁兒又回來了,整日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打盹。那隻肥墩墩的水銀狐更是愜意,趴在他的肚子上睡得天昏地暗,完全不知白明溪在田中的辛勞。
白明溪卻也不在意,從前在家鄉,她便是這般生活的,現在每日弄弄藥草也覺得舒適。
但是近日水宮裡發生的事情不斷,弄得弟子們十分不快,走到哪處人人都是黑着一張臉,像是別人欠了他的債似的。
這不,白明溪蹲在藥田裡,忽然那百草宮的三弟子曹焱捂着臉氣憤地跑了過來,他急的匆忙,連身上的衣物都爲穿戴整齊,頂了個褻衣就出來了。平日裡這曹焱師兄臉上均是沒個正經的痞子樣,如今竟被氣得冒火三丈,一時也有些奇怪。
而且看見他捂着臉,就更奇怪了,問道:“師兄這是怎麼了?”
他在周圍環視了一週,眼睛掃過太陽下的韓子舟,韓子舟倒是連眼皮都沒擡,便拉過白明溪問道:“明溪師妹,你方纔有沒有看見什麼東西從這裡跑過去?”
“什麼東西?”白明溪聽着茫然,“什麼什麼東西?”
曹焱將捂着臉的手放下來,額頭上竟被寫上“王八”兩個大字,臉頰上還栩栩如生的畫着一隻烏龜。看着這幅滑稽的模樣,白明溪一時沒忍住,捂着嘴“撲哧”一笑,笑意盎然。
曹焱窘迫道:“師妹你別笑啊,你方纔到底有沒有看見有東西跑過去?我就是爲了抓這搗蛋的兇手,竟敢如此惡作劇!”
曹焱一邊憤憤不平,蘇譽也從他身後敢了過來,他倒不像曹焱那般生氣,反而是一臉無奈地頂着額頭上“大王八”三個大字。
白明溪老遠看見蘇譽的模樣,更是忍不住了,彎着腰笑得半天。
此時韓子舟也走了過來,他倒是淡定得很,看見兩人的樣子連嘴皮子都未動一下,看見三個男人一本正經地望着她,白明溪倒也不好繼續笑了。
止住笑,問道:“誰將你們兩人弄成這樣的?”
曹焱憤然道:“一隻小妖,長髮尖耳,一身月白的袍子。我方纔差些能刺中他,都是師兄阻攔,也不至於這小妖在我手中溜走。”
蘇譽辯解道:“你那一劍刺下去,論誰都要被你刺死。事情原委還沒弄清楚,何必徒傷無辜?”
聽着曹焱的描述,白明溪已多少猜到這惡作劇的肇事者是誰,前些天在經閣中她便心中懷疑,如今更能確定了。她那隻蛟龍獸不好好的待在湖底,化成了人形跑到了水宮來惡作劇。
不過白明溪也能理解它那份心情。
當日在洞庭湖中被衆人圍攻致使它重傷垂危,想必它心中那份恨念始終未放下,如今化成了劍靈,它已不是普通的生靈活物,倒是可以在水宮中來去自如不讓別人發現它。不過好在它也未作出什麼讓人受傷的事情,平日裡只是惡作劇惹人不快罷了。
白明溪心中無奈,只能將蛟龍喚回來好好教訓一頓,讓它消了那份報復的心情纔好。
曹焱道:“罷了罷了,師兄你寬厚仁慈,我可氣不過。等我洗去這滿臉污澤,定是翻遍這個水宮也要將那可惡的小妖抓到!”
曹焱轉身離去,韓子舟望了望,對蘇譽道:“這墨汁可不一般,普通的水可洗不去,我跟着師弟去看看。”
蘇譽伸手往額頭上一抹,還真的是抹不下來。
難不成他日後都頂着個“大王八”面對衆人,那豈不是被別人笑死?
白明溪望着輕輕一笑,掏了青絲手絹踮起腳給他擦臉,抱歉道:“這是洞庭湖底下的八爪魚怪的墨汁,若是不幸入眼,會導致終身失明。普通的清水是洗不盡的。”
那八爪魚怪的墨汁爲了抵禦外敵用的,墨汁粘稠毒性強勁,雖不致人於死地,但是明目粘上那墨水,便永遠見不到光明瞭。
白明溪唸了個水咒驅動了靈力,讓手絹粘上水露,再抹上去,她道:“對不住師兄了。”
看着白明溪踮着腳辛苦,他便微微彎下身子,微微垂下眸子能看見白明溪那顫動的睫毛,他們兩個靠得這般近,若是蘇譽輕輕一攔,便能將她擁入懷中了。蘇譽奇怪地問道:“此番惡作劇的又不是你,爲何道歉?”
白明溪嘆了口氣道:“方纔聽曹焱師兄的描述,我多半能猜到是蛟龍所爲。它尚且年幼,生性有些頑劣不羈,想必還對四年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因此起了報復之心。等會兒我便讓它來給個各位師兄姐弟賠罪。”
蘇譽忽然抓住白明溪的手腕,問道:“是那隻蛟龍嗎?”
白明溪點頭。
蘇譽心中一時悵惘,“那日,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殷珩忽然走進藥園,看見兩人十分曖昧地站在一起,眉宇緊皺,頓時不悅道:“師兄,嚴峰師兄抓到在水宮中興風作浪的小妖了,掌門讓我們趕緊過去一趟。”
“知道了。”蘇譽道。
他臉上的污澤已都除去,放開白明溪的手,轉身說道,“我們前去看看。”
三人步入正殿時,人形的小蛟龍被嚴峰束縛住了雙臂,小小的身子被吊了起來,兩條小腿在不停地甩動。
它看見白明溪前來掙扎得越發厲害,隨着嚴峰又踢又踹,小小的眉宇蹙起來,不滿嚴峰的粗暴。
嚴峰無情,開口便失了一個束縛咒牢牢地將它捆綁起來。
白明溪心中不忍,制止道:“師兄住手。”雙手一揮,化去了嚴峰的束縛咒,人形的蛟龍得了空隙想要朝白明溪奔去,可是卻被眼疾手快的嚴峰抓住,又再次吊了起來。
白明溪走過去,對嚴峰道:“師兄且放開它吧。”
嚴峰正色道:“怎麼?師妹知道這個小妖?”
此時各位師兄姐弟都陸陸續續被召集了過來,聽見白明溪說道:“它不是妖,是我的劍靈,幻雨。”
呼喚其名,長髮的小童頓時化成一條巨型蛟龍盤旋在水宮的正殿中,白光一閃又變回了小童子的模樣,訕訕地躲在白明溪的腳後,腦袋都不敢伸出來。
白明溪對衆人抱歉行禮道:“幻雨年幼,是我管束不周,讓各位師兄師姐爲難。”
殷珩最先發話道:“你的劍靈?誰不知道這修仙界中,只有築基過後的弟子才能召喚劍靈,你不過匆匆突破了初級修爲,竟有這樣的本事?莫不是你從哪裡招來的小妖,好來捉弄我們!”
殷珩咄咄逼人,明顯是有意爲難她,白明溪不願在衆人面前與她一番計較,便道:“師姐硬要說它是妖,那它便是吧。”劍靈本就是劍的化身,融合了天地靈氣,化成人形。當日蛟龍獸融身於劍,甘願化爲她的劍靈,想來已從獸態進化成了人形。
不過,白明溪並未想到它卻對四年前的事情仍然耿耿於心。
“你!”殷珩看見白明溪敢當衆頂撞她,心中越發不可忍耐,閃身就要到白明溪身後去抓幻雨。
當年幻雨被殷珩重傷,已對她十分厭惡,現在見她又來抓她,心中害怕便召喚出了水劍與殷珩打了起來。
劍靈本是劍的化身,主人劍術越高,劍靈的威力也越大。
白明溪承襲了青霓一身異術,雖然修爲上與青霓相差一大截,可仙術與劍術上也不弱。幻雨小小的身體浮在空中,小手舉着水劍肆意揮舞,殷珩本是術法卓越自然在劍術上落了下乘。她隨即召喚五行秘術出來應對,而幻雨也如臨大敵一般,要施展更高級的劍法。
兩方擊出萬丈光芒,刺得衆人睜不開眼睛,但是光芒過後什麼事情都未發生。青霓真人站在雙方的中間,化去了雙方的威力。
她不垂直眸子,不怒自威,冷然一襲青衣站在那裡威嚴道:“水宮規矩,不得私鬥,明溪,你可知罪?”
白明溪看見青霓駕臨立刻單膝跪下聽命,回答道:“弟子知罪。”此時幻雨也回到了白明溪身邊,跟着白明溪跪下。
衆弟子忽見師叔駕臨,均是跪下來拜見行禮。
青霓道:“還是這般莽撞,閉關三年仍不能泯滅心性,你可有謹記爲師的教誨?”
白明溪道:“弟子不敢忘。只是弟子以爲,幻雨當年被各位師兄師姐襲擊,心中已是厭惡透頂,若是幻雨心中的結不解,將來必定惹來大禍,如此才讓它出手好除去它的心結。”
青霓沉默半晌,讓她起來道:“思慮的確周全,只是私鬥一事不能就此了結,此番就由掌門來罰你。”
白明溪答道:“是,弟子甘願受罰。”
幻雨聽到主人被責罰,跑到白明溪的腳步可憐兮兮地拉着她的裙子。
看着它那知錯的模樣,白明溪甚是寬慰,將它輕輕抱起來,幻雨紅了臉撲進她的懷裡,隨即化爲白明溪背上的佩劍,安安靜靜地待着。
掌門的聲音也隨即在正殿中響起來:“既然師妹要罰,便將白明溪派往湘江隨幾位弟子去處理湘江異動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