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溪看着洞中那隻襲擊她的靈獸在蛟龍的尾翼下動彈不得,露在蛟龍尾翼外的兩隻利爪不停地抓着地面想要掙脫出來卻始終不得。
忽然蛟龍高高擡起尾翼,可那隻兇惡的靈獸仍然沒有逃離的機會,前一秒蛟龍擡起厚重的尾翼,後一秒便結實落下擊得洞穴中岩石震動,那地上的靈獸已經是血肉模糊形體不復。
血腥之氣嗆得白明溪乾嘔,看着這一幕她再也沒有力氣奔逃,雙腳一軟,整個人失去了定力,軟綿綿地坐在了地上。
這個蛟龍獸的洞穴寬闊而巨大,誰也不會想到湖下的世界如此寬廣神秘。
只是那蛟龍獸始終盤旋在白明溪的頭頂上,呆愣愣地望着它,也不知它是否會吃了自己。即便現在這隻靈獸張開大口將她吞進腹中,她也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了。
世上向來是弱肉強食,若是今時今日死在湖中,只怪她是弱者,成了靈獸腹中的美餐。
蛟龍獸一雙金碧色的瞳眸緊緊地盯着白明溪身上的一舉一動,良久,水中恢復了平靜,但白明溪軟着身子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她懷裡的小狐狸感到外頭平靜了許多,鼓了鼓身子探了個腦袋出來。
此時蛟龍獸以爲她有什麼怪招,頓時發作起來,張開長嘴發出一陣尖利的呼嘯聲,那聲音尖銳萬分,白明溪驚得捂住了雙耳。
蛟龍怒吼,震得洞穴中窸窣四伏的靈獸們四竄。
白明溪懷中的小狐狸嚇得垂下雙耳又害怕地縮回衣襟裡去。
捂着懷中的小獸,白明溪卻不見這隻蛟龍想要害她。她試着挪動着身體往後靠去,在蛟龍獸金色瞳眸的注視下退了三丈遠,最後她扶着洞壁站了起來。
這蛟龍獸果真沒想要吃她麼?
她又望了望空中一動未動的蛟龍,轉身凝了個咒語想要驅動湖水離開洞穴,無奈靈力已經透支,她強行驅動術法,讓原本重傷的身體內外兼具病患。
她胸中一陣絞痛,幸好扶着洞壁否則又該倒在地上。
但白明溪忽覺身後明亮,卻有一個陰影向她靠近。她警惕地回頭,卻看見蛟龍獸的血盆大口在她身後張開。她以爲蛟龍要吃她,便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然而過了許久身上也沒有傳來疼痛的感覺,白明溪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只是被蛟龍叼在嘴邊,周圍的景物正迅速地向後移動着,彷彿過眼煙雲。
他們正從深層湖底中向上游去。白明溪不知道自己在深湖中待了多久,現下出來湖底中再也沒有一個水宮中的弟子。
這條蛟龍想要將她送回去嗎?
她想起那日自己在深湖下暈厥後,竟莫名被送回水宮,難道也是這隻蛟龍將她送回來的?
蛟龍獸從湖底下一躍而上,將白明溪放在柔軟的水草叢中,又望了了兩眼便回頭躥回了湖底。
白明溪心中奇怪卻也不再多想,如今她重傷在身能大難不死已是好事。
她從水草中走出來,想要回水宮去。忽然懷中的小狐狸動了一動,她才記起自己身上還帶着這個小東西。
她望了望遠處水宮威嚴的大門。
若是她從正門進入,一身傷血被人注意到不說,只怕她帶着一隻年幼靈獸回去也會被發現。索性她便轉了身,來到湖壁底下那個與水宮弟子房外蓮花池相連的洞穴中。
今日她將靈力透支,再無法力驅動湖水,因此她只能慢慢將行。在水中徒步而走十分困難,她一人在湖中走了許久,一舉一動都牽動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從水中躍出,發現已是就寢休息的時辰。如此,正好也遂了她的心願,自己悄悄回到百草宮中就不會驚動任何人。
白明溪一路朝隱蔽的地方走,夜深人靜中也沒碰上一個弟子,轉入水宮後山,進入百草宮中後,懷中的小狐狸頓時不安分起來。
洞庭水宮本是凝結洞庭湖靈氣的地方,仙氣旺盛,而後山的百草宮因種植的仙草仙藥變得鍾靈地秀。這小狐狸聞到了仙草的味道便有些禁不住誘惑,特別是經過藥園時,小狐狸三番五次想要躍出,好在白明溪極力阻止纔好不容易把它給按住了。
深夜中白明溪怕自己的行蹤吵到休息的弟子,行動上更是躡手躡腳,但她未料到進入百草藥園之後樹上就有一雙眼睛盯着她。
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房間裡,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氣。
白明溪坐下來,將懷裡的小東西掏出,捧在手心上細看。這小狐狸身上渾身是水,軟毛貼在身側,兩隻耳朵比一般的狐狸要長上許多,加上它還是一隻幼狐,又長得頗圓,腦袋與身體連在一塊完全看不出是一隻年幼的水銀狐,反而更像草叢中溫順的小兔子。
這小狐狸趴在她的手心裡舔着被它撓上的傷口,白明溪順順它的軟毛鬱悶道:“爲了你這個小東西,我差些連命都沒了!”
小狐狸被她撓得難受,豎起全身的毛抖了抖身上的水。只是那些被抖落的水珠掉在了白明溪身上,卻融進了她的身體裡。
但如今她冒然將這隻小狐狸帶回來,卻不知該如何安頓,她自言自語道:“你這麼小,又沒了母親。這裡仙家重地也不是你能久待的地方,我該把你放到哪兒去?你還有沒有兄弟姐妹?”想到那時看見湖中散落的狐羣屍體,白明溪便一陣悵惘,“估計都死在師姐的劍下一個不剩了吧?”
忽然小狐狸警惕地朝向房門外看去,靈獸的五感向來比人敏銳許多,白明溪下意識地將小狐狸藏到了身後,便朝房門口處望去。只見深夜中有一個人影站在她的房外,下一刻房門便被人推開了,韓子舟一個人站在外面皺着眉宇凝視着房中的白明溪。
白明溪一身好不狼狽,身上有好幾處傷,最重的是左手被靈獸長牙貫穿的傷口以及背後被靈獸尖爪抓出的幾道血痕。而且衣服上血跡斑斑,彷彿剛經歷了一番生死浩劫。
白明溪皺着眉宇不高興地問道:“師兄進來爲何也不敲下門?若我是在更衣梳洗,師兄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韓子舟倒是鎮定得很,他道:“你帶着一隻年幼的靈獸回來,也沒這番功夫整理梳洗。而且渾身是傷血流不止,若不止血療傷,就怕你再如何梳洗也是一身狼狽。”
白明溪頓時啞口無言,修爲高的人靠近百米之內就能察覺到靈獸的氣息。何況這隻小幼獸還未成年,連隱匿自己的行蹤都不會。她知道靈獸的事情肯定瞞不住,但也沒想到那麼快就被發現了。
她將身後的小獸抱出來護在懷裡,唯恐韓子舟會想殷珩一樣將它斬殺於劍下。
韓子舟看了她模樣,道:“你何必如臨大敵的模樣?我要殺了這隻狐狸,以你現在重傷在身,就算拼了性命也護不得它周全。”
白明溪後退了一步警惕道:“即便如此我也要盡我所能!”
韓子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伸指一彈,白明溪被他指間凝結的氣團擊中腹部,疼得她彎下腰來吐出一口血水。
“你慪着這口氣,也不怕血氣攻心,如今吐出來是不是舒服許多?”韓子舟走過去扶住她,伸手在她脈搏上一搭,神色凝重道:“你當真是不要命了,靈力耗盡還強行運氣,你如今元氣大傷,又內傷外傷兼具,不好好養傷幾月定是好不了。”
白明溪望了他兩眼,抱着小獸謹慎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韓子舟打了個哈欠,嘴上不饒人道:“你三更半夜的回來吵到我睡覺,本來想教訓教訓你,看你傷成這樣便算了。給你提個醒,這水銀狐的狐臊味大得很,你若不想個法子掩蓋,這小東西遲早會被發現的。另外再給你提個醒,水銀狐的幼狐不能待在無水的地方超過三個時辰,否則不用我動手,它也活不長久。你且好自爲之吧。”
白明溪聽了韓子舟一番話,心知他對水銀狐的習性瞭如指掌,便堵了他要離去的路,兩眼求助地望着他。
韓子舟面無表情地道:“怎麼?”
白明溪懇求道:“師兄竟然對這個小東西如此瞭解,那可否幫我一個忙?”
“不幫。”他想也未想直接回絕。
白明溪未料到他會斷然回絕,人人都說他脾氣古怪,果然如此。但他方纔給她那麼多提點,看來也不是想要加害於這隻小狐狸的,她問道:“師兄要如何才肯幫我?”
韓子舟又打了個哈欠,兩眼無神道:“你這兒又沒有好處給我討,我爲何要幫你?”
白明溪道:“那方纔我也沒給師兄任何好處,師兄爲何要給我提個醒呢?師兄明顯就是想幫我的,那爲何不好人做到底?”
韓子舟哼了一聲道:“方纔你不是怕我吃了這隻小獸麼?”
白明溪道:“我又不知道你想幫我,今日殷珩師姐還……”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到不該牽扯的事情去,立刻住口。
韓子舟卻道:“罷了,若是你幫我打理一個月的藥田,我就幫你。”
白明溪喜道:“當真?”
韓子舟道:“自然不會食言。”
白明溪立刻將小狐狸塞進韓子舟懷裡,她道:“一個月就一個月,成交!”
小狐狸起初還不願意,被韓子舟拽在懷裡,卻仍不停地掙扎想跑到白明溪身上去,直到韓子舟給它施了法術它才安分了不少。
韓子舟看着她還流血的手臂,給了她一瓶化痛止血丹,說道:“殷珩刁蠻任性,你若是不想惹是生非就少與她碰面。今日你能救下一隻狐狸,他日便能救下其他麼?”
白明溪悵惘道:“無論妖魔皆是六界生靈,誰能定誰該生誰該死。我並不是想要和誰作對,只是覺得這些靈獸可憐罷了。”
韓子舟看了看她,轉身出去了,走時說道:“這化痛止血丹你吃了,身上的傷痛第二日便會好的,下次行事前先動動腦子,逞一時意氣會讓自己陷入後患無窮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