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溪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覺得自己墜落進了深淵裡。
黑暗中冰冷,恐怖,她要施展功力與仙術,可是卻沒用。忽而周圍有滔天的海浪襲來,白明溪頓時被淹沒進了海水裡。
海水兇猛,嗆得她無法呼吸,這一回再也沒有龍馬來救她。
深海下黑得可怕,再也沒有蛟龍爲她照明。她掙扎着要往海面上游去,可是雙腳卻被灌了鉛似的,重得無法動彈。白明溪低頭一看,竟看到一條黑色的巨蟒纏繞着她的雙足將她拖入了海里。
白明溪的意識漸漸模糊,腦海中的記憶瞬息而過,她頓時頭暈目眩,她最終在沒有氧氣的海水中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糊地醒來,竟然發現自己在躺在家中的牀上。
她站起來,周圍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擺設,皁香的被褥,松木桌椅……
她記得自己應該石在洞庭湖下中修仙修煉,卻不曉得如何躺在了自己的家裡睡了過去。
白明溪還未回過神來,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她故去的養父白河就站在門口。那聲“爹”還沒有叫出聲,村裡的人如魚灌入,他們手上拿着繮繩與刀具,模樣可怕。
白河指着屋內的白明溪道:“妖女就在這裡,隨你們處置!”
村民們剛得了白河的話,簇擁着進來束縛住了白明溪的手足,將她拖到了市井外,整個人綁在了架好的木樁上。
她的腳下圍着一堆材火,他們是要燒死她。
每個人手裡都舉着火把,齊聲嚷着:“燒死女妖!燒死女妖!燒死女妖!”
白明溪憤怒地辯解道:“我不是妖!我不是妖!”
李嬸站出來指着她怒道:“你這隻水妖還敢狡辯!若不是白河先生揭發,我們還被你矇在鼓裡,我們家的池魚都被你這水妖吃光了,在這樣下去,你非害人不可!”
白明溪聽說白河揭發她,頓時五雷轟頂。她的養父怎麼會揭發她是妖……
白明溪仍然硬氣道:“我不是妖!我沒有害人!李嬸你們家的與是發了大水池塘的水越過了河堤所致,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
一身灰袍的白河從人羣中走出來,他道:“明溪,從小我就未告訴過你的身世。你是溪水裡的一隻女妖所生,當年你的母親被仙人所殺,把你丟棄在了蘆葦叢中,我見你幼小可憐便抱回了家中撫養。原以爲能以人性感化你,沒想到你妖性不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爲父纔不得不向衆人揭發了你。”
“胡說!”聽到從小將自己撫養長大的人說出這番話,白明溪終於淚如雨下,“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我爹!爹爹不會將我視爲妖物,我是人!我是人!”
腦中忽有靈光一閃,白明溪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止住眼淚,茫然地望了衆人一眼,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那位灰袍的長者身上,她道:“你不是我爹爹白河,你是誰!”
是了,即便天下人都棄她於不顧,即便天下人都視她爲妖物,只有爹爹不會如此對她。
她將眼前的白河再次打量了兩眼,眼前的這個人雖然長得極像她故去的養父,但是白河斷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白明溪厲聲道:“什麼妖魔竟敢化成我爹爹的模樣,教唆衆人來殺我!”
村民聽了白明溪的話,指着她罵道:“你這女妖死到臨頭還再狡辯,即便沒有白河先生,我們也要至你於死地!”
那樣的殺氣,讓白明溪心中忐忑了幾分。
人人都以爲她是妖,人人都要殺她而後快。
她若不懂得保護自己,唯有揹着一個“妖女”的罪名消失在這茫茫六界之中。
李嬸舉着火把點燃了白明溪腳下的材木,熊熊烈火頓時蔓延開來,蒸騰的熱氣薰得白明溪一雙明目生疼。
然而看着白河始終無動於衷的冷漠表情,她最終還是流下了淚來。
她喃喃道:“若我真是妖,那我生母生父便是妖物。六界生靈皆有父母,你們若不相信,我便去尋他們出來。即便世間再大,我也會將他們尋到。白明溪不是妖,白明溪是人!”
白明溪丹田中一股蒸騰的氣息灌入識海,她身體中的燥熱頓時被清涼沁入,意識清醒了不少。再運氣于丹田,那股強勁的氣息在她體內四處流竄,她只感覺四肢的氣脈噴張。天地中的五行靈氣緩緩從外頭涌了進來,灌進了她汪洋般的識海中。
她只覺自己的身體已經裝不下天地靈氣,那滿盈的靈氣涌進了她的心血,打通了“凝”修的最後三層。
白明溪輕而易舉地將束縛住她的繩索勒斷,水靈氣盈*滿澆滅了四周蒸騰的火焰。
一條金白色的蛟龍從天際中飛來,白明溪微微伸出手,那蛟龍化成了一柄長劍沒入了她的手中。她目光憤怒,劍指站在遠處的白河。
就在一瞬,白明溪那灰袍的養父白河化成了一縷黑煙,等它再次凝聚成形時,已是一條巨大無比的黑色巨蟒,它青面獠牙,紅色的雙眼緊緊地盯着白明溪,一步一步警惕地向後移。
四周的景物頓時煙消而散,顯露出了一座孤島,這裡明明是白明溪內心中的凝想之境。
白明溪皺着眉宇,厲聲道:“方纔竟沒能清除你這邪物,竟潛進我的腦中想要禍亂我的心神!”
巨蟒露着獠牙對着白明溪,紅色的眼睛一閃又一閃,似乎是在警惕着她。
驀然間,空中響起一絲長鳴,龍馬飛躍而來,雙蹄在巨蟒身上一跺,那邪靈最後的一絲氣息消散在了龍馬的雙蹄之下。
白明溪怔了怔,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掌。
方纔的一切如此真實,若她的心神有一分的不堅定,那她會如何呢?
白明溪還在發呆,龍馬便依偎過來了,它的身上竟然還騎着一個銀白長髮的小童子。
她自顧自地微微一笑,也不知自己在凝想之境中待了多久。
凝想之境,便是內心困境,若能破除心障,她的修爲便能日行千里。
原來師父說“善以利用凝想之境”便是這個意思。
她靜心閉上眼睛從凝想之境中退了出來,睜開眼睛時,她竟不知自己一睡便睡了三年,這三年的閉關時間,洞庭湖底下一切如舊。
然而世外風雨,已是時過境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