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打打鬧鬧走進院中,帶路的小丫鬟哪裡見過這般張揚的客人,早已經羞紅小臉,跑出了院子。朱駿得意一笑,走進給朱胖子安排的房間。
裡面安靜如斯,除了朱胖子沉沉的鼾聲,落針可聞。朱駿輕輕走到朱胖子牀邊,看着朱胖子猙獰的面目,低嘆道:“卻是被你說中了。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磨難重重。從中京的碧兒到大同的朱勇,叫我心中難安。莫非真如丁老觀主所說,我命運多舛,卻是需要身邊的親近之人來分擔禍患,玉軒,我好想要你一路陪着我,片刻也不曾想要你離開,卻是心中又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你也會像朱胖子一般,爲了我受到巨大的傷害。”
白玉軒溫柔一笑,轉而沉沉道:“我們原本就該是命運相連的人,我在這個世界混沌百年,在那芒碭山中茹毛飲血,卻是早已經嘗夠了孤單的滋味。你知道麼?我當初無數個日日夜夜與那蛇妖的靈魂搏鬥,只爲了能多呼吸一口這空氣,多看一眼這陽光。我苦熬百年,終於等到一個能與我相知相戀,懂我疼我的人。哪怕是與你一起刀山火海,對於我來說卻是另外一種煎熬罷了,或許還算不得煎熬,你又如何不知道我會不會甘之如飴呢?”
朱駿扶起朱胖子滿是疤痕的身軀,雙掌抵住後背,一道輪迴真氣透過那猙獰的疤痕,進入朱胖子的體內。朱駿輪迴之眼緩緩探過去,朱胖子體內肌體運行正常,腦中卻是平靜的很,朱駿現在對自己的輪迴之眼已經頗具心得。連別人的腦中電波強弱也是能探得仔細,這神秘的輪迴真氣,也不知還有多少奇妙的好處。
白玉軒盯着朱駿做完這一切,低聲道:“你這輪迴真氣詭異莫測,當初被那蛇妖吞入肚中,卻是還能完好無損。你那口訣能說與我聽一聽麼?”
朱駿將朱胖子放下躺好,細心的爲他蓋好被子,這才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那一卷書冊,正是丁撒石所贈的輪迴大法。
朱駿笑道:“這小冊便是輪迴大法,想來對你也應該有些好處,聽米道士說這輪迴大法暗含轉世輪迴的大道,是專門爲我們這等命數在六合之外的人準備的。”
白玉軒盯住朱駿的眼睛,不言不語,朱駿察覺白玉軒異象,頓了頓道:“怎麼,你不相信,你看看便知,別這麼看我,我怕我忍不住獸血沸騰呢。”
白玉軒肅然道:“這輪迴大法就是你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你這麼容易就把他拿給我,怎麼就一點防範之心也沒有。”
朱駿愕然笑道:“我暈,這不是給你麼,若是別人,我當然敝帚自珍。你與我之間,難道還要防這防那的?你也不嫌丟人。唉,只怪你在山中做了百年蛇妖,卻是離那人情冷暖愈發遙遠了。”
想起白玉軒身世,朱駿不由得心中黯然,低聲嘆道:“玉軒,如果能選擇,我真希望我纔是那個被丟在蛇妖軀殼內孤獨百年的靈魂,而你這樣的女子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纔好。上一世你應該也是吃盡了千辛萬苦才考上博士的吧?卻爲了我這個胸無大志的傢伙淪落異界,受盡磨難,我心糾結,實是難以言表。”
白玉軒白了一眼朱駿道:“別扯遠了,現在來可憐我有什麼用。我只是想告訴你,現在這個世界早已與以前不同,弱肉強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現在南漢北蠻,幾十個民族在逐鹿天下,天下勢力盤根錯節,誰知道哪個人是不是真的幫助自己,維護自己。你可不能以後隨便遇到個漂亮妞兒,就把我的話當作了耳邊風,需要處處謹慎纔是。”
朱駿笑道:“那是當然,老婆大人有命,小子安敢不從,以後遇到女子,管他是天上的仙女還是地上的恐龍,我通通不與理會便是。”
月明星稀,朱駿躺在牀榻上,難得有一晚上沒有白玉軒睜眼看着自己睡覺,心中頓感難違的自由時,卻也有些莫名的落寞。這些日子白玉軒衣不解帶隨在身旁,朱駿早已習慣了,現在兩人分兩間房安睡,雖是隻隔着一處薄牆,卻是依然有些眷念的情緒在心中徘徊。
朱駿嘆一口氣,想起遙隔億年的前世雙親,使勁把他們的音容笑貌回憶一遍,又想起音訊全無的朱老大與柳二孃,還有大哥朱顏,溫柔乖巧的碧兒,嬌憨不知世事的順兒,還有老實巴交的劉三才,頓覺體內的熱血一波一波用起,肩頭的責任快要將自己壓得透不過氣來。朱駿沉沉的做了幾個深呼吸,帶着兩行清淚昏昏睡了過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同一輪明月下,千千萬萬年年歲歲,兩世相隔,便是個心如鐵石的人,也要被折磨成繞指柔了。
第二日,朱駿卻是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的。
朱駿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卻見白玉軒趴在牀邊睡的正熟,難道這小妞昨晚又偷偷摸摸摸進我房間裡來了?朱駿躡手躡腳的下牀,將白玉軒橫抱起來,外邊傳來戴安行的叫喚:“朱公子,朱公子?”
朱駿慌忙答應一聲道:“可是大郎?你等等,我今日卻是誰過頭了,待我穿好衣裳。”
朱駿輕輕的把白玉軒放在自己牀上,蓋上被子,慌手慌腳的穿好衣服,正要去開門,卻又忍不住回頭在白玉軒玉臉上親了一下,感覺白玉軒的皮膚細膩光滑,又親了一下,這才念念不捨的回頭去開門。
門外戴安行一身家丁打扮,面色稍顯焦急,看見朱駿出來,連忙笑道:“朱公子昨晚睡的可好?”
朱駿囫圇應了一聲,戴安行又道:“朱公子,大小姐請公子和白姑娘一起過去用早點呢。”
朱駿訝然道:“早點?哎呀呀,大小姐相邀,朱駿我卻是受寵若驚啊!”
朱駿草草收拾一番儀容,便隨着戴安行而去。
穿過大大小小數十處廂房,內院,終於到了一處園林裡邊。這一路若是沒有戴安行帶路,只怕還真要迷路了。朱駿暗誹道:“這鎮東王府怎麼整的跟蘇州園林似的,也不知哪裡弄來這些四季常青的樹木,這都快冬天了,園子裡還這般綠意盎然。”
戴安行笑道:“這裡是桂園,大小姐喜歡周遊各地,每次都要帶些四季常青的植被回來,日子久了慢慢這園子就四季常青,不分冬夏了。”
轉過幾個小彎,眼前一處涼亭落入眼中。亭子座落在一處假山旁,下面是一池碧水,戴芸坐在廳中滿面憂思,戴萍卻是正在拿一些高點捏碎投入湖中餵魚,正玩的不亦樂乎,還有就是昨日那一曲高山流水的戴彬,安靜的坐在戴芸左邊,看着正在嬉笑的戴萍面帶笑容。
朱駿念頭頓轉,這是什麼意思?大小姐請我吃早餐,卻把兩個妹妹叫上?
戴芸見朱駿到來,連忙叫住正在嬉玩的戴萍,起身迎了過來。
朱駿遙遙拱手微笑道:“大小姐相邀,朱駿受寵若驚啊。卻不知找朱駿有何事。”
戴芸雙眉微展,低聲道:“朱公子你總算來了,我還擔心安行哥哥換不起你呢。昨夜可曾安睡?”
戴萍剛纔嬉戲的正是高興,這時被姐姐拉着,臉色微微不悅道:“就你架子大,我們三姐妹在此等了半天,都快日上三竿了,你纔像個老爺般徐徐而來。哼,若是以前,定叫父王打斷你狗腿。”
我日,以前是什麼時候?以前你還是我的俘虜呢。朱駿也不在意,嘻嘻笑道:“三小姐,你說這日上三竿,我看來怎麼卻連一竿都還沒上呢。”
戴彬原本有些拘謹的坐在那兒,看着朱駿緩緩而來,有些侷促的俏臉微紅,她與戴芸和戴萍不同,是個真正斯文高雅的大家閨秀,這次來湊趣卻是因爲昨日看了白玉軒一曲劍舞,頗有些想要拜師的念頭,這才硬着頭皮讓大姐戴芸將朱駿與白玉軒邀進內院。這時見一頭銀髮,風姿卓越的白玉軒不曾到來,卻只有朱駿一人,難免有些不安,心如鹿撞,這下見得朱駿打趣自己的三妹,竟然噗哧一笑,頓如鮮花怒放,春池乍開。
朱駿也是心中暗暗揣測,若是戴芸是想要爲朱胖子治傷,大可以之身來到自己院中施行救治,聽她口氣,那靖海天髓實是萬分珍貴之物,也不知她有沒有向靖隆王要到。
戴芸拍了一下正朝亭中小圓桌上取糕點的戴萍的小手,笑罵道:“就你不知規矩,客人沒到,自己就偷食起來了。”
戴萍吐了吐舌頭,對朱駿做個鬼臉。戴芸繼續道:“朱公子,白姑娘怎麼未到?”
朱駿嘿嘿笑道:“她昨日跳那劍舞,扭了腳了。現在睡在牀上打呼嚕呢。”
“誰說我扭了腳了,你來泡妞,卻把我扔在家中,好不仗義。”朱駿一驚,卻見一個銀髮絕色美女從那假山之間窈窕而來,她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像是在爲識破朱駿的陰謀而自得,正是千年蛇妖白玉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