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半個多月前,丁寂離島前往天冪宮探望父親丁原的兩位老友,石璣娘娘和天陸九妖中的神偷畢虎。在天冪宮盤桓數日,又從畢虎手裡淘到不少他老人家弄來的好玩意兒,丁寂滿載而歸。
路上偶聞地龍肆虐、漠北羣豪相邀圍殲的消息,丁寂也是個極喜歡扎堆的人,當即改變行程御劍北往。
可他到得稍晚一步,地龍已然伏誅。丁寂意興闌珊之際,偏巧在通海鎮的酒肆裡邂逅小蛋。從小蛋揹負的雪戀仙劍裡,他已知道此人和羅牛大有淵源,更聽說擄走楚兒的是平沙劍派掌門,不由起了拔刀相助之念。
沒想到平沙島一戰九死一生,虧得小蛋捨命以十三虛無奇遁之術,將他和楚兒送走,才未身陷綠袍老婦與晉連毒手之中。奈何母親詢問,楚兒固執己見報出真實身分,又引來一場軒然大波。
姬雪雁背過身去,抑制激動的心緒,淡淡道:“這裡不歡迎你。兩炷香後,請你收拾好屬於自己的東西,我會命人將你送回天陸。此後是死是活,與我長離島再不相干!”說罷,推開小寂朝門外快步而去。
“丁夫人,你不必派人護送,我這就離開。”楚兒沉靜道:“人同此心,假如我早知道你們的身分,也絕不會接受貴公子的救治,更不會在這裡多待片刻。但無論如何,你和丁寂的救命之恩,我會銘記在心,必有回報。”
姬雪雁的腳步在竹簾前停了停,冷漠道:“不必了。”挑簾出門而去。
丁寂忙向屋裡的侍女招呼道:“敏姐,替我留住楚兒姑娘,我去找孃親。”追出屋外,三步兩步趕到姬雪雁身後,拉住姬雪雁的衣角喚道:“孃親!”
姬雪雁步履不停,恍若未聞。
丁寂搶身攔住她的去路,苦笑道:“楚兒是楚兒,楚望天是楚望天,都隔了兩代人了,您何苦如此?”姬雪雁冷然道:“若非她只是楚望天的徒孫,而不是他本人,我早已拔劍相向,遠不止是下一道逐客令這樣客氣了。”
丁寂嘆了口氣,道:“我明白,楚望天是該死。但他已經遭到報應,近二十年來被囚禁在蓬萊仙島上,每隔數日便需服食一顆‘忘情水’的解藥,可謂生不如死。這樣的懲罰,遠比殺了他更令他難以忍受。您還不能釋懷麼?”
姬雪雁搖搖頭,道:“有些事,你不明白。當年你曾外祖父曾經強烈反對我和你爹的婚事,而我,整整三年與他行同陌路;等到他接受了我們,卻又被楚望天害了。到他死,娘都沒來得及向他說一句抱歉……”
她擡起頭,仰望天邊悠悠的浮雲,不讓兒子看到自己眼角的淚水,一字一頓道:“所以,我可以原諒任何人,卻絕不會寬恕楚望天!”
丁寂默然許久,低聲道:“但……楚兒姑娘身負重傷,如何受得了萬里奔波。何況,她是小蛋兄弟以性命相托,我怎能辜負他?”
姬雪雁心情略略平復,回答道:“爲了救她,你已經竭盡全力,差點還丟了自己的小命。我說派人護送她回返天陸,是她自己在拒絕。”
丁寂道:“娘,你設身處地替楚兒姑娘想一想,她的師祖楚望天,也是因爲我爹纔會淪落爲蓬萊仙島的階下囚。咱們恨楚望天,他們又何嘗不恨我爹?”
姬雪雁冷冷道:“那是楚老魔賊心不死,在蓬萊仙會上企圖用忘情水暗算你爹爹,卻作繭自縛反受其害。要不是你爹寬宏大量,又有蓬萊仙島掌門雲臨真人求情,哪容他苟活到今天。”
小寂順着她的話道:“不錯,算楚老魔命大。相比之下,楚兒姑娘的運氣就不怎麼好了。她心高氣傲,不願讓人護送要獨自離島。萬一在茫茫海上傷勢發作,連怎麼死的都不會有人知道。”
他一邊察言觀色,一邊鎖緊眉頭道:“算了,誰讓她是楚老魔的徒孫呢。俗話說父債子還,楚老魔沒死,活該她用小命作抵。只要孃親能出心頭一口積鬱多年的惡氣就好。再說,那也是她自找的。”
姬雪雁聽愛子絮絮叨叨說個不休,知道是在對自己施激將法。
她想着楚兒憔悴着小臉,眉目間的神色卻依然從容堅定,而東海上風雲變幻,令人難以預料的颶風惡浪隨時會出現,禁不住心頭一軟,哼道:“現在不是我要不要留下她,而是她自己執意要走,我有什麼法子?”
丁寂一喜,曉得有門了,說道:“只要您答應不趕走她,其它的事都由我來解決。”
姬雪雁一拂衣袖朝前走去,紅影倏忽不見,聲音遠遠傳來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再見到她。其它的我都不管。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丁寂喜道:“多謝孃親!”轉身回返。剛一進屋,就見那名侍女委頓在軟榻上,屋中哪裡還有楚兒的蹤影。
丁寂心一沉,解開侍女的禁制,問道:“敏姐,楚兒姑娘呢?”
侍女道:“她點了我的禁制,已經走了。我想叫你,可又發不出聲音。”
丁寂一跺腳道:“壞了!”匆匆吩咐道:“敏姐,你去稟告孃親,我去追回楚兒。”
他出了門,馭動雪朱仙劍往西馳去,舒展靈覺四處搜索楚兒的蹤跡。飛出約有二十餘里,遠遠看見前方海面上一襲紅色的身影,正艱難地御風前行。他揚聲喚道:“楚兒姑娘,快停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楚兒聞言身形去得卻更疾了。丁寂收了仙劍,施出“穿花繞柳”身法搶到她的跟前。楚兒側轉,想從丁寂身邊掠過,又被他橫身擋住。
楚兒杏目一寒,嬌喝道:“閃開,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丁寂笑道:“那好,你什麼也別說,只管聽我說行不行?”
楚兒哼道:“丁公子請自重,我沒心思和你嬉皮笑臉。”閃身再次試圖繞過丁寂。不防用力過猛,胸口劇痛椎心,身軀一晃竟直直朝海里墜落。
丁寂縱身衝上,探臂攬住楚兒纖腰,道:“你也真夠硬的,都這樣了還想一個人飛回天陸?”
楚兒被他抱住掙脫不得,揚手就是一個耳光。丁寂哪可能再給她第二次扇自己的機會,頭往後一仰躲了過去。
誰知他防了上面,卻沒照顧到底下。楚兒右膝一頂,雖說仍舊是虛弱乏力,可這一下仍夠丁寂受的。“哎喲”一聲,不由自主鬆開了手。
楚兒失去扶持,身軀又急速往下墜去。
丁寂忍疼伸手抓住她胳膊,怒道:“我丁寂從來不打女人,可你也別不識好歹得寸進尺。惹火了我,扔你下去餵魚。”
楚兒一閉雙眼,漠然說道:“隨你。”
丁寂一怔,說道:“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命和我的命,都是小蛋捨生換來的。你不願接受我們老丁家的照料,可以。但是,你不能枉費了小蛋的苦心!”
楚兒靜靜聽着,依舊沒有說話,卻不再掙扎。丁寂低頭打量,她胸前的繃帶又開始滲出血跡,嘴脣也有些發紫,顯然不能久支。他把語氣放緩,道:“你不想回長離島,我能理解。換了我,同樣寧死也不肯躺在忘情宮的牀上受人醫治。但你犯不着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更犯不着用自己去餵魚蝦。”
楚兒的睫毛微微翕動,似乎是有些軟化。丁寂乘熱打鐵道:“從這裡往南兩百多裡,有座小荒島。你不妨到那兒靜養幾日,等傷勢無礙了,想去哪裡我都不管。”
楚兒睜開眼睛,道:“放開我,我自己能走。”一掙臂膀,勉力御風朝着南方飛去。
丁寂在她身後油然一笑,不疾不徐地綴着,提防她傷勢發作栽入海中。
果然行不多遠,楚兒低低一哼身軀搖晃。丁寂趕緊追上,帶住她僅堪盈盈一握的小蠻腰,同時做好防備隨時閃躲楚兒的襲擊。
然而楚兒軟弱無力地倒入到他懷裡,便不再有反應,竟是陷入半昏迷裡。從她的脣角,汩汩流淌出含着淡綠色的毒血。
丁寂暗叫糟糕。他走得匆忙,身上並未攜帶醫治毒傷的靈藥,而大海茫茫,更不能停下來去尋找解毒草藥。
下意識地,楚兒微弱而倔強的聲音若斷若續道:“不回去,絕不……”
望了眼綠氣重新爬上俏臉的楚兒,丁寂無奈嘆道:“搞什麼,我上輩子欠了你?”催動仙劍疾速朝無名荒島而去,不一刻便抵達上空。
他落到島上,將楚兒輕輕放在鬆軟的乾草間,振聲長嘯。嘯聲未歇,空中傳來一聲雄勁鷹唳。一羽金睛魔鷹盤旋半圈,俯衝而下,落在丁寂身旁。
丁寂招呼道:“老兄,咱們又見面了。有件事麻煩你跑一趟,好不好?”
金睛魔鷹呱呱低鳴幾聲,似是答應。
丁寂拔出雪朱仙劍削落一片樹皮,在上面飛速刻下數行短信,交代道:“趕緊去長離島將這份東西交給我孃親,速去速回。”
金睛魔鷹張嘴叼住樹皮,振翅騰空,朝着長離島飛去,倏忽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丁寂收起仙劍,在楚兒身側坐倒,用手貼住她背心輸入翠微真氣,助她護持經脈。
楚兒神志略醒,低聲道:“水,我要喝水──”
丁寂聞言頭大三圈,這座荒島是他常來玩耍之地,一草一木都熟悉無比。島上的水源都帶有海水的鹹澀味道,楚兒只怕喝了一口就要吐出來。他想了想,仙劍鏗然彈鞘掠出,在茂密的林間劃過一束弧光。
“喀!”脆脆地穿透樹上的一枚橙黃色果實,旋轉半圈又回到丁寂面前。丁寂將果實戳破一個洞口對準楚兒朱脣,用臂彎攬着她半躺半坐,說道:“來,喝兩口黃金瓜果汁。”
金澄澄的果汁流淌進楚兒乾涸的喉嚨裡,立生一股甘甜清涼。她用力吮吸了幾口,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丁寂一摸楚兒額頭,滾熱發燙,臉上也現出病態的嫣紅。
他皺了皺眉,揮劍將身旁的一株古木斬斷,砍下一大堆的乾柴迭在身前,左掌握住一根枯枝微一吐勁,純陽功力勃然而發。“呼”地一聲,枯枝頃刻點燃,隨即引着篝火。
這時日頭漸漸往海面下沉落,暮色降臨,吹拂來的海風變得越發冷冽。丁寂將楚兒擁在懷裡,全身流轉翠微真氣,釋放出團團熱意溫暖她冰冷的軀體,焦灼等待金睛魔鷹返還。
過了有一頓飯的工夫,海上響起嘹亮鷹唳。金睛魔鷹雙爪抓着一個包裹飛了回來,身後還伴着那羽七色鸚鵡彩兒。
丁寂接過包裹,打開一看,裡面盡皆是姬雪雁爲他準備的解毒療傷靈丹,還有一套女兒家換洗的衣衫和日常用物。他心下暗笑道:“到底還是我娘細心,連這些東西都替楚兒姑娘想妥了。”
彩兒清脆的嗓音說道:“小寂,小寂,小姐說啦,實在不行就把她帶回長離島,別讓人家說咱們見死不救。”
丁寂道:“有孃親送來的這些藥應該沒問題,暫時不用回去了。彩兒,我想託你去辦一件事,成不成?”
彩兒一偏小腦袋,問道:“什麼事,有沒有好處給彩兒?”
丁寂說道:“你悄悄去一趟平沙島,幫我探聽小蛋的消息。至於好處嘛──要不回頭我找只英俊漂亮的公鸚鵡,跟你配對如何?”
彩兒啐道:“呸、呸、呸,彩兒纔不要嫁人呢。嫁人有什麼好,一點兒也沒性格。”
丁寂啼笑皆非,問道:“那你自己說,想要什麼好處?”
彩兒小眼珠骨碌碌地轉,說道:“多少年沒出遠門了,彩兒快憋瘋啦。”
丁寂會意,答應道:“好,下次我再出門,一定和孃親說把你一起帶上。”
彩兒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雖然我只是隻鳥兒,可你不許耍賴的。”
丁寂好氣又好笑,催促道:“快去,快去,後天見不到你回來,我就自個兒走了。”
彩兒趕忙撲騰雙翅飛快離去,嘴裡兀自叫道:“你等我,咱們不見不散!”
丁寂也不理它,喂楚兒服下丹丸,放她輕躺下來。至於胸口的傷,那是姑娘家的私處,他再灑脫不羈,也絕不敢去碰上一碰。
起身將後面的山洞稍作收拾,墊上乾草點起火堆,然後把楚兒抱進去。那頭金睛魔鷹亦步亦趨地跟着,替小寂打下手。有它在旁護法,荒島上的毒蟲猛獸都避而遠之,不敢靠近。
半夜裡起了暴風雨,豆大的雨點在狂風的卷裹下砸進洞中。篝火忽明忽暗,隨時都會被風吹滅的樣子。丁寂衝出洞去,一口氣運掌伐倒十多株參天古木,作成一堵木牆封住洞口,這纔將風雨擋在了外面。
大雨下了足足一宿,丁寂同樣也是一夜未眠照料着楚兒。好幾次楚兒昏沉沉從昏迷中略作醒轉,費力地睜開失神雙眼,總能看見丁寂那張含着漫不經心笑意的臉龐,和閃動星光的英眸。
長夜漫漫,風雨如晦;篝火獵獵,古洞無聲。光陰,就這樣點點滴滴地流逝去。
第二天中午,風雨漸歇。洞外,傳來滴滴噠噠雨珠從枝葉上滾落的輕響,宛若一曲悠揚的歌將楚兒從沉睡裡喚醒,身上暖暖地披着丁寂的外罩,高燒已退。
然而這一次,她沒有看到丁寂的身影,不由莫名其妙地一怔。
旋即,洞口響起丁寂爽朗的笑聲道:“你醒了,餓不餓?說到烤野味,我可是一把好手。”
他移開木牆,燦爛的正午陽光照耀進幽暗的山洞裡,刺得她眼睛發花。
楚兒用手遮陽,看到洞口丁寂背影挺拔,楚兒偷偷伸了個懶腰,回答道:“我不餓。”
“你不餓,我可餓壞了。”丁寂笑着說道:“等我一會兒。”闊步出洞消失在視線中。
沒過多久,他拎着一隻剝洗乾淨的獐子迴轉,笑道:“運氣不錯,吃的來了。”用樹枝串上獐子,重新燃着火堆,熟練地燒烤起來。一翻手,他變戲法似地從袖子裡又掏出幾枚野果,拋向楚兒道:“接着,先解解渴。”
楚兒接住,卻沒有吃。
丁寂自己也拿了枚野果,放在嘴裡咬了一口,說道:“放心,這些野果我都嘗過不知多少回了,沒有毒。”
楚兒功力大幅衰退,飢渴之意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忍着野果飄散出的誘人香味,挪開目光艱難說道:“我不餓。”
丁寂瞥了她一眼,不由啞然失笑道:“何苦呢?跟自己過不去!”
楚兒哼了聲,撇過頭不說話。烤熟的獐子香氣四溢,隨着海風鑽入她的鼻中,這種誘惑遠比手邊的野果更加難以令楚兒抵擋。
丁寂撕下一塊前腿肉,津津有味地自顧大嚼起來。
楚兒瞑目凝神,努力讓自己澄心入定,不去想獐子肉和野果的事。無奈飢腸轆轆,脣乾舌燥,怎麼也靜不下心神。又不曉得過了多少時候,當她重新睜開眼睛,驚異地發現在面前擺放着一塊用洗淨的樹葉包裹好的獐腿肉,還有幾塊切開的黃金瓜。
她環顧洞內,沒有看見丁寂。洞口暗紅色的斜陽照射進來,篝火的餘燼在冒着青煙。遠處,隆隆的驚濤拍岸聲遇歸巢的鳥鳴如歌如詩,充滿安詳的寧靜氣息。
她幾次試圖伸手去拿那塊獐腿肉,均在最後一刻狠狠按制住衝動。她不想讓丁寂看笑話,更不願在她拿起獐腿的一瞬,從洞口外瞧見那小子得逞的可惡笑臉。
天黑了,無端地有一股濃烈的孤獨感涌上心頭。丁寂還是沒有回來,也許已經回返長離島了吧,卻將她獨自留在這個孤島上。
忽然,那頭金睛魔鷹晃晃悠悠走了進來,嘴裡叼着一隻剛捉到的野兔,丟到楚兒身邊,又呱呱叫了兩聲。
楚兒愣了愣,很快領悟到金睛魔鷹的用意。她微微一笑,拎起野兔走到洞外,找到一處水凹地將野兔洗剝乾淨,又拾了些枯樹枝回洞,將野兔烤熟。金睛魔鷹如影隨形跟着她,好像生怕楚兒獨吞了自己捉來的獵物。
烤熟了野兔,楚兒分了大半給它,自己只留了一條後腿。金睛魔鷹心滿意足地走了,洞中又只剩下她孤單單一個人。
將將吃完兔腿,忽聽洞口有人笑道:“不錯,沒想到你的手藝如此了得。”卻是丁寂拿着另一條野兔的後腿斜靠在山岩上,咬得正香。
楚兒登時明白過來,自己終究中了這小子的詭計。
還沒想清楚是否要發作,丁寂吮着油膩膩的手指頭,意猶未盡地說道:“勞駕,明天我負責打野兔,你負責烤熟,咱們照例你二我八如何?”
看看楚兒緊繃的俏臉,丁寂立刻道:“好吧,我讓一步,你三我七……行,算你狠,我只要六成,這樣總可以了吧?”
猶如坐地分贓的賊頭,他滔滔不絕地道:“或者,五五分成,誰都不吃虧?還不行,你不會是想要六成吧?太能吃了!好,我認了,撐死你!”
瞧他故意擰着眉頭,好像倒是在割自己肉般的咬牙切齒,楚兒終於忍不住玉容解凍,脣角笑意一閃而沒,冷冷道:“你當我是豬麼?”
丁寂收斂笑容,一本正經道:“不可能,豬吃素茹齋就跟和尚一樣,更好養活。”
楚兒柳眉一揚,嗔怒道:“你在罵我比豬還不如?”丁寂舉起雙手作求饒狀,笑嘻嘻道:“假如你鐵心想和豬大哥比誰更厲害,我也沒轍。”
搶在楚兒飛出手中的骨頭前,他先將一個瓷瓶拋了過來,說道:“裡面是外敷的傷藥,我不方便下手,麻煩你自己來吧。”
一溜煙又不見了影。
楚兒辛苦繃緊着臉,忍了半晌終究泄氣一笑,彷佛早有預見地對着洞外警告道:“離遠點,不準偷看。”
外面丁寂詫異道:“奇怪,我藏得那麼隱蔽,你怎麼還能發現?”
“呼──”一團黃橙橙的東西從洞內射出,丁寂一張嘴咬住,含含糊糊道:“黃金瓜!好吃的。原來還可以用來砸人!”脆脆咬了一口,眼睛裡掠過得意,一拍旁邊的金睛魔鷹,道:“老兄,咱們去海邊抓魚玩兒。”
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空着手回到山洞。
楚兒氣色好了不少,瞥了他一眼問道:“你的魚呢?”
丁寂聳聳肩膀,指指天空道:“給魚鷹叼走了。”
楚兒強忍着笑,接着問道:“那魚鷹呢?”
丁寂摸摸腦袋,道:“被金睛魔鷹吞下肚了。我剛纔在外頭跟它商量,能不能剖開它的肚子讓我把魚鷹掏出來。可鷹兄死活不肯,差點和我翻臉。沒法子,誰讓它年紀比我大了十幾倍。我只能尊老愛幼,讓着它一點了。”
楚兒聽他振振有詞地胡說八道,低低一哼道:“鬼才信你。”
丁寂滿臉委屈道:“我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要不,我讓鷹老哥來作證。”
楚兒嗤之以鼻道:“它是你嫡親大哥,能不幫着你說話?”
丁寂目瞪口呆,老半天才回答道:“不是的,它媽沒替它生過我這個弟弟。”
楚兒噗哧笑出了聲,卻陡然心中一凜,警醒道:“我怎麼可以和仇人的兒子有說有笑?”她一板臉,說道:“夜了,我要打坐療傷,你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