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柳翩仙練功醒轉,得弟子稟報說,小蛋待在暖房裡一宿沒有出來,他大感奇怪,便和蒙遜前往探視,敲了敲門,裡面沒有應聲,似乎小蛋還在呼呼大睡。
柳翩仙推門入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還握在小蛋手裡的那支綠筒。
“我的寶貝,我的聖淫蟲!”柳翩仙登時痛心疾首地失聲喊道,三步兩步衝到木桶前,奪過竹筒朝裡張望,裡面空空如也,何處再覓聖淫蟲芳蹤?
他呆如木雞,也醒悟到花彥娘是將聖淫蟲偷偷轉移到小蛋身上,這才躲過自己的搜查,不禁後悔自己爲何會眼睜睜忽略這最大的可能。
小蛋悠悠醒來,睜開惺忪睡眼驚訝道:“柳門主,蒙大哥,你們在做什麼?”
柳翩仙迫不及待問道:“竹筒裡的那條白色小蟲呢?”
小蛋歉疚道:“我脫衣服時發現身上多了個東西,本想確認後還給柳門主,誰曉得裡頭那條小蟲乘着我張嘴打哈欠時,一下鑽了進去,到現在還沒出來。”
柳翩仙頭暈道:“牠在你肚子裡?”見小蛋莫名其妙地在點頭,他不禁心痛到極點,恨不能當場把小蛋的肚皮剖開。
小蛋見他眼神陰冷鋒利,不覺打了個寒顫:“那條蟲子對你很重要麼,要不咱們想個法子再讓牠鑽出來?”
於他內心而言,也巴不得柳翩仙能有辦法把聖淫蟲叫出來,否則一想到肚子裡不知哪個角落趴着這麼個黏乎乎的傢伙,小蛋渾身就不由自主地起雞皮疙瘩。
柳翩仙頹然長嘆道:“晚啦,有這一夜的工夫,牠早在你肚子裡化成漿水,哪裡還能再出來?”念及自己千辛萬苦纔將聖淫蟲培養成形,竟被小蛋稀里胡塗一口吞下當作了宵夜,自是又恨又疼。
蒙遜道:“柳門主,不過是一條蟲子罷了,大不了你再去捉一條從頭養過,倒是小蛋吞食了牠,會否對身體有害?萬一他出了什麼差錯,我師父問罪下來,請恕蒙某也難以爲你擔待。”
柳翩仙一凜,端的有苦難言。他總不能告訴蒙遜說,這條聖淫蟲是自己用了上千處女元陰苦心煉化,待功德圓滿後再入爐煉製成丸,服用後不單能平添三十年功力,還能從此龍精虎猛、百戰不殆?
如果小蛋不是因着這層特殊的身分,他定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剖心挖腹,即使救不回聖淫蟲,也好一泄怒憤;但人家現在是葉無青指名點姓要收的弟子,爲了他,連盛年和羅羽杉都交換不到,自己又算哪根蔥?
嚥了兩口苦水,他強笑道:“蒙少請放心,這聖淫蟲吃進肚子裡也不會有什麼。”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未免有點發虛。
畢竟生吞聖淫蟲的後果誰也不清楚,也從沒人捨得暴殄天物,將這麼一條好端端的聖淫蟲,活吞進肚。
蒙遜將信將疑,問道:“喂,小子,你有覺得哪兒不舒服麼?”
其實小蛋已感到小骯那裡冰涼一團,頗爲古怪,但看到柳翩仙急怒攻心的樣子,很是過意不去,於是搖頭道:“沒有,我感覺很好。”
把我的聖淫蟲吞進肚子,感覺能不好麼?柳翩仙恨得咬牙切齒,心裡盤算回頭如何懲辦昨晚在暖房外守值的兩名女弟子。
用過早點,蒙遜等人與柳翩仙分道揚鑣回返忘情宮,蒙遜嫌小蛋御風太慢,索性一把將他夾在腋下御劍而行,耳邊呼呼風聲呼嘯,雲絮飄飛疾退,午後便抵達忘情宮。
天陸魔道三宮中,忘情宮地處最西端,乃西域第一大派。
整座魔宮背靠宿業峰而建,佔地六千餘畝,自山腰往上,依次有出塵、撫雲、磨心、見性四座山莊,佇立拱衛着峰頂的忘情苑。
這四座山莊的莊主,分由忘情宮四大長老出任,但到這一代,由於姜山和簡長老乃是夫妻共駐撫雲山莊,出塵莊莊主便由其子姜赫代管。而這姜赫,也就是姜楚兒的親生父親,葉無青麾下的得力高手。
三人到得出塵莊外,不便繼續御劍前行,收住身形飄落於地。
小蛋擡頭仰望,一條恢弘蜿蜒的山道,直貫雲霄,連接起兩旁的數座山莊,翠峰碧洗高聳九天,較之翠霞山,更多了一分捨我其誰的霸氣與張力。
蒙遜在前、楚兒在後,引着小蛋拾階而上。此刻早有人將小蛋到來的消息,層層通稟進忘情苑。
不少人多是好奇,紛紛擠到路邊觀瞧,對着小蛋指指點點低聲議論。
蒙遜視若無睹,闊步前行,穿過四大山莊終於到了忘情苑,見到葉無青的師兄厲無怨,之後蒙遜和楚兒先行告退,出了花廳。
小蛋站在厲無怨跟前,被他陰森森的眼睛掃得渾身不自在。
過了許久,厲無怨放下手裡的杯盞,漠然道:“我是忘情宮的副宮主,也是這座莊苑的總管厲無怨,咱們在翠霞也算見過面。”
小蛋望了眼對面那張灰撲撲的面頰,簡直了無半點人氣,恐怕非但不是“無怨”,而是大大的“有怨”纔對。
“仔細聽好了!”厲無怨突然提高嗓音,將胡思亂想的小蛋嚇得一擡頭,聽他接着說道:“葉宮主現下有事,由我安排你先行住下。待明早正式行過拜師典禮後,你就將正式成爲我忘情宮的一名弟子。
“葉宮主爲何要收你爲徒,我不知道;你從前做過些什麼,老夫也不感興趣。但進了忘情宮,你就得按忘情宮的規矩辦事,否則自討苦吃,也別指望誰會來救你。聽明白了沒有?”
這就是乾爹說過的,官府裡審問人犯常用的殺威棒罷?
小蛋對着厲無怨總是緊張不起來,忽地很懷念羅牛和盛年,當然還有自己的乾爹和羽杉姑娘。但萬里相隔,真不曉得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又是怎樣的情形了。
見小蛋不吭聲,厲無怨不悅地低哼一聲,朝廳外喚道:“江南!”
“小的在!”一個身材精瘦、二十餘歲的年輕人,風似的小跑進來,向厲無怨跪地行禮道:“小的江南給厲宮主、蛋少請安。”
“蛋少?”小蛋頭皮麻了一下,有生以來頭回覺得自己的名字委實不怎樣靈光。
厲無怨也不看那年輕人,對小蛋說道:“我讓江南做你的貼身長隨,今後一切瑣事都由他負責打理,你只管使喚,如果不滿意,隨時告訴老夫。”
小蛋打量了眼江南,突聽肚子裡“咕嚕”作響、翻騰起來。他暗自一驚道:“糟糕,那條小蟲要作怪!”
難得小蛋有一次先見之明,念頭初生,果真身不由己“噗”地聲放了個響屁,一股奇臭瞬間瀰漫花廳,饒是厲無怨魔功精湛,也給薰得大皺眉頭,怒火上撞,冷冷揮手道:“不成體統,還不快下去?”
小蛋哦了聲,狠命憋着退出花廳。
江南笑嘻嘻跟了出來,道:“蛋少,您是不是要出恭,小的這就帶您去。”
小蛋也不懂“出恭”是何意思,只漲紅臉捂着肚子連連點頭,天曉得剛進忘情宮見着未來的大師伯,偏出了這麼檔子窘事,着實背運到了家。
稀里嘩啦解決完了問題,小蛋幾近虛脫扶着牆出來。
江南正站在門口守候,上前攙扶住他道:“蛋少,要不小的先帶您回自己的宅院?”
小蛋有氣無力地頷首道:“謝謝。”奈何走沒幾步,猛然哎喲大叫,抱住肚子箭般竄回茅廁,裡頭又響起滾滾悶雷。
如此接連六次,折騰得小蛋幾乎是爬在江南背上給馱回了新家,心裡只盼那條毛蟲已被就地正法,千萬別在自己肚子裡生根發芽了。若是開枝散葉,再春風化雨生出幾條小小蟲,那自己還活不活了?
念及至此,小蛋滿臉煞白,下意識地摸摸隱隱作痛的小骯,還好消停了許多。
到了一棟僻靜的宅院前,江南停步衝着門外的兩名守衛喊道:“趕緊開門迎接蛋少,讓阿青燒上一鍋洗澡水,老範去煮冰蓮粥。
“阿紫、阿紫!這丫頭溜哪兒去了,還不給蛋少打洗臉水來?”
一陣呼喝把小蛋頭也聽大了。他原本以爲自己身邊也就江南這麼一個長隨,哪料還有專職看門守院、燒水煮粥的,人數恐怕不下三五個之多。自己從小到大,何曾讓這麼多人伺候過?
院子裡一通喧鬧,衆人手忙腳亂將小蛋架進廂房休息。小蛋全身乏力,任由那個不知叫“阿紫”還是“阿碧”的俏丫鬟,拿着熱毛巾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又有人把新煮的冰蓮粥端上。
他恍惚覺得自己一腳踏進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不適應,心底油然生出被架空的感覺。
等忙過了,小蛋緩過一口氣來問道:“江南,這……院子裡住了不少人罷?”
江南欠身道:“除了蛋少,包括小的在內,還有九個專門服侍您的下人。”
小蛋驚得瞪大眼道:“我用不了這麼多人,只要有你幫着我就行了。”
“那怎麼成?”江南也睜大雙眼道:“咱們院裡的人還算少的呢。不說蒙少身邊有四五十號人伺候着,就是楚兒姑娘也得有十七八個護衛在後頭跟着。”
接着,他掰手指數算道:“葛氏兄弟是看守宅門的,若有客人登門拜訪蛋少,總得由下人通稟罷?老範、小避是伙房的廚子,蛋少即便不需一日三餐,可也得喝碗冰蓮粥、煲鍋鮮湯什麼的,您說是不是?”
嚥了口唾沫,他越說越來精神,繼續道:“再有阿青和阿紫是房裡的丫鬟,每天給您端茶送水,還有換洗的衣服那都得讓她們來,對不對?
“杜先生管着賬房,也就是管着咱們院裡的油米柴鹽,總不能讓蛋少爲了幾個銅板自個兒算上半天,是罷?”
“另外還有小冰,跑腿送信、出門買辦就憑他的兩條腿和一張嘴,難不成買一捆蠟燭也要蛋少親自出馬麼?”
小蛋聽得頭昏腦脹,江南每問一個“對不對”、“是罷”,他便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到最後索性不管對方說什麼,他一古腦地點頭到底就對了。
好不容易說完,江南眨巴眨巴眼道:“至於小的嘛,蛋少鞍前馬後更加少不了人,也好讓您專心修煉,絕無後顧之憂。”
小蛋徹底敗了,嘆了口氣道:“那依你看,咱們這裡是一個也不能少?”
江南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道:“不能少,而且等蛋少住得久了,慢慢成爲咱們忘情宮的頭面人物,這兒的下人還得加。”
“我?”小蛋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說我能成爲忘情宮的頭面人物?”
“怎麼不能?”江南好像遠比小蛋更有信心,搖頭晃腦道:“您是葉宮主的弟子,人人都曉得他老人家對您青眼有加,異日前途無量。說不定過個十幾二十年,便能開府建莊、自立門戶。
“到時候,小的也能混個總管做做,沾一沾蛋少您的光。”
“我這不是麻雀飛進鳳凰窩了罷?”小蛋望着一臉興高采烈、彷佛真的已成爲大總管的江南,心裡苦笑着想道:“爲什麼他說得那麼開心,我偏感覺沒勁呢?要是我現在還跟着乾爹在一起,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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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精打采地說道:“江南大哥,往後你別管我叫『蛋少』,叫『小蛋』就成。”
江南雙手搖晃道:“別,別這樣,蛋少,尊卑有別,您可千萬別叫我什麼『大哥』,小的更不敢叫您『小蛋』。我的舌頭,還想留着吃飯說話用呢!”
小蛋悶悶道:“難道連這也有人要管?又不是皇宮大院,哪來這麼多規矩。”
江南鄭重道:“說來您不信,這兒的規矩比皇宮更嚴更多,不過等您住久了,慢慢習慣過來也就好了。”
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想到從今往後衣食無憂的生活,自不能與過去風餐露宿、漂泊四海相提並論,但小蛋的心卻愈發沉寂了。
“你們用不着這樣,我也不喜歡。”他喃喃道:“其實我比你們更笨、更沒用,只是一個小小的倒黴蛋罷了。”
“您這也算是倒黴蛋?”江南心裡嘀咕道:“那我寧可祖上倒了十八輩子的楣!”
這時阿青進屋稟報洗澡水已經燒好,小蛋逃也似地離了廂房,暫時甩脫了江南。
他關上屋門,脫下衣衫,低頭卻發現小骯上的肌膚,不知何時泛起一層淡淡的銀灰色光澤,有巴掌大小的一塊。
小蛋苦着臉暗道:“糟了,那小蟲兒果真在我肚子裡安家啦。”忐忑不安地洗完澡,又把換下的衣衫褲襪搓洗乾淨,放在木盆裡,開了門,見是阿青守在外頭,便問道:“小青姐,這兒有什麼地方能晾衣服的?”
阿青神色大變,一把接過木盆道:“蛋少,您怎麼自己把衣服給洗了?這種粗活您可幹不得。否則一會兒讓江爺見到,非罵死我不可。”
小蛋笑笑道:“我跟他說,是我自己要洗的,他該不會罵妳了。”
遠遠看到一位老先生,胳膊下夾着一迭厚厚的冊子,走了過來,小蛋沒等他開口忙道:“算帳我不在行,你去找江南罷,我要回屋休息了。”穿過院子回到廂房裡把門帶上,盤膝坐到榻上。
他覺得自己是在一個不真實的夢裡,不自覺地掐了把大腿,又立刻疼得咧嘴,奔波數日,此刻卻了無睡意,指頭輕輕撫過羅羽杉臨別時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紅線結,依稀心中泛起難言滋味。
落寞地嘆了口氣,小蛋垂下頭撩起衣衫,那片銀灰色的光暈,在幽暗的光線裡醒目而可怖,像是一道夢魘揮之不去。
不行,我得把牠從肚子裡請出來,小蛋開始絞盡腦汁想法子。
然而,這個問題即使是豢養聖淫蟲數十年的柳翩仙,也從未想到過解決之道,何況是對此一無所知的小蛋?
他苦思冥想了老半天也不得要領,恨不得出門去弄點打胎藥來試試,但又不願去請教什麼人,只好乾坐着上火。
窗外天色漸黑,小蛋的肚子突然“咕”地悶響,微微顫動了一下,緊跟着,潛伏在體內那團冰涼的物事,居然活了過來,在小骯下緩緩地滾動流轉。
小蛋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肚皮,像波浪似的翻來滾去,額頭冒出冷汗,恐懼道:“我不會真懷上了蟲寶寶罷?”一想到來
年瓜熟蒂落,從肚子裡蹦出若干條胖乎乎、白生生的小蟲子,小蛋汗毛根根豎直,一陣陣惡寒徹骨。
窗外江南喚道:“蛋少,蛋少,您睡了沒有?廚房老範問您今晚用不用飯?”
小蛋生怕江南有隔窗視物的本領似的,忙放下衣衫道:“我睡了,有事明早說。”
江南應了聲,腳步漸遠。
小蛋鬆了口氣,只覺就這麼被江南一打岔的工夫,那團冰涼的東西已漸漸如水一樣,在肚子裡融化擴散,“咕嘟咕嘟”地輕輕晃動作響。
他靈光乍現,身子一彈而起衝出屋子,也不管誰在外面,大聲叫道:“哪兒有瀉藥?”
正在院門口劈柴的小避給嚇了一跳,險些一刀砍在自己手上,愕然道:“蛋少,您要瀉藥?丹室裡就該有。”
小蛋捂着肚子道:“快、快帶我去找。”
小避一頭霧水領着小蛋進了丹室,聽他肚子不停在叫,不由道:“蛋少,您是吃壞了肚子鬧腹瀉罷?那該吃點止瀉藥纔對。”
還止啊?我寧可瀉死!小蛋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道:“瀉藥,我要瀉藥─”
小避只得從櫃子裡取了個瓷瓶交給小蛋道:“蛋少,用溫水吞服一次五粒。”
小蛋如獲至寶,攥緊瓷瓶道:“多謝!”轉身奔回了廂房,抵住門拔開瓶塞,一口統統灌進嘴裡,少說也有三四十粒之多。
然後,他坐臥不寧地在屋裡來回踱步,等着肚子裡發信號好再去“出恭”。
然而,或許是小避給錯了藥,或許是藥力仍舊不夠,等了足足一炷香,小蛋的肚子逐漸疼痛難忍,奈何就是沒有要開瀉的衝動。
又忍了一會兒,小骯下彷似有千萬根火辣辣的鋼針在狠勁戳刺,偏偏那團冰涼的鬼玩意兒,也像是被激怒了般翻江倒海,“咕嚕嚕、咕嚕嚕”呼嘯洶涌起來。
冷熱交攻又不得發泄,小蛋深感人生最爲悲慘的遭遇莫過於此。
他翻滾到了榻上,縱是想出聲喊叫,嗓子眼也給一團莫名的氣浪堵上,連呼吸都困難。彷佛,他真的成了一個蛋殼,正打從裡頭孵化着那條小白蟲,什麼時候小白蟲破繭而出,他這個蛋殼也就該碎成一地了。
來個人罷!小蛋痛不欲生,強烈期盼着。記起自己吩咐過江南的話,他又頓生絕望;或者,有誰來看一下新到的鄰居也好啊,不是門口的葛氏兄弟會進來通稟麼?但至少今晚,這些左鄰右舍似乎對小蛋都不怎麼感興趣,到現在一個登門拜訪的也沒有。
小蛋鬱悶難受之極,狠狠抓着自己的衣襟不讓呻吟出聲。一個翻滾,卻從裡頭扯落出本薄薄的小冊子,上面赫然寫着“歸元吐納法”。
“歸元吐納法!”小蛋眼睛一亮,如同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欣喜道:“我怎麼忘了盛大叔送我的這冊煉氣心訣?他說只要按照心訣修煉,雖不定能治癒我的怪症,卻可歸元貯氣、澄靜丹田,我幹嘛不試上一試?
“就算不能把小蟲子趕出來,讓牠乖乖待在裡頭不要再作怪,也是好的。”
他如今是病急亂投醫,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匆匆翻開冊子,見第一頁上的內容圖文並茂、深入簡出,顯然是盛年特意針對自己所設計,不禁由衷感激道:“盛大叔,您可真是小蛋的救命活菩薩呀!”
他強按鑽心刺骨的疼痛,依照圖上描繪的人形雙腿盤坐,左首虛託在小骯前,姆指蜷曲朝裡,其它四指併攏稍稍向上翹起,默默唸道:“神凝靈山如雲泊,氣走銅爐似風行─”再看角上的註釋,足有近三百字的詳解。
這十四字歌訣乃至整本《歸元吐納法》,實爲盛年根據翠霞派無上心法“翠微九歌”中的真諦仙韻,替小蛋量身定做的。
只需按部就班一步步地修煉下來,三五個月內即可築基培元、初收成效,大大降低小蛋因怪症走火入魔的危險。
但陰差陽錯,居然被他當作收服鎮定聖淫蟲寒氣肆虐的藥方來用,這可是盛年始料未及之事。
也許是疼過頭了,小蛋漸漸忘卻了肚子裡還在折騰的聖淫蟲,聚精會神體悟着歸元吐納法,漸漸將丹田真氣行開環繞流淌,不知不覺中帶起了那股冰涼如水的寒流,腹脹的感覺果真消退了稍許。
他誤打誤撞,初戰告捷不由信心大增,翻動到第二頁上卻是一句:“氣煉九轉沉爐底,身似柔絮不着力。”
小蛋心念微動,凝神聚集在丹田中風般流淌的真氣上,嘗試着引導它依照圖上描繪的路線行動運轉。
這事說來簡單,可對於一個初窺仙道之門的少年來說,做起來依舊大爲不易。好在他有的是堅忍不拔的耐心,於是忘乎身外光陰的飛逝,只是心無旁騖地催動真氣,用一次次的失敗換來點滴的進展。
那團冰涼的東西慢慢變得安靜,小蛋的肚子也不像先前那樣疼痛難忍了。
他忘我地徜徉在另一片奇妙的天地裡留連忘返。直到天交三更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一夜無夢、睡鄉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