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輕輕撫摸上小蛋的臉龐,忽地輕聲問道:「小蛋,我美麼?」
小蛋不曉得尹雪瑤爲何會莫名其妙地問起這個,疑惑地點了點頭。
尹雪瑤的臉上綻開一抹驚心動魄的喜悅笑容,像是一夜春風吹開冰封一冬的荒原,百花怒放醉了人間,雙手環抱住小蛋的肩膀,用強忍痛楚有若夢囈的聲音低低道:「答應我,你要永遠記得我現在的樣子——」
沒等小蛋回答,她顫瑟熾熱的紅脣已緊緊封住了他的嘴,柔軟香潤的舌頭含着如火的熱情滑入到他的口中,用盡生命中所有的氣力抵死纏綿。
時間陡然靜止,天地沉寂在這一剎那。
小蛋身體一僵,呆呆地品味着尹雪瑤蕩氣迴腸的醉人熱吻,腦海一片空白。
驀地,他感覺到從尹雪瑤的舌尖涌出一股清涼醇厚的真元,猶如豐潤的甘霖般透過自己的經脈直沁丹田,令得原本乾涸萎靡的銅爐氣海不僅立時重煥生機,而且綿綿汩汩不斷充盈向周身各處。
他先是一怔,隨即醒悟到其中玄機,急忙使勁仰頭想掙脫開來。
誰知尹雪瑤的雙臂緊緊抱定分毫不鬆,苦心修煉了數百年的深厚功力源源不絕憑藉着她的熱吻輸入到小蛋體內。
小蛋口不能言,胳膊又被尹雪瑤的兩條藕臂牢牢箍住動彈不得,急得額頭青筋蹦跳,拼命地掙扎抗拒。
他隱約記起乾爹常彥梧曾在很久以前對自己說起過,北海門有一項神功,能夠焚燃丹田,將畢生的功力幾乎毫不折損地傳遞到另一個人的體內。而此功一旦施展,便是不死不休,否則遽然中斷鼓盪的真元反噬母體,會令施術者在彈指間爆精而亡,神形俱消,甚而殃及受功之人。
這種殘酷的傳功心法,偏卻有個很好聽的名字——蠶絲訣,亦唯有修煉冰蠶九變的北海門嫡傳弟子方有可能練成。故而北海八鬼的師父北極仙翁不會,小蛋的乾爹常彥梧更是隻聞其名。
此刻的尹雪瑤,脣角兀自掛着淡淡的笑意,在催肝斷腸的親吻間,將生命凝匯的菁華傳承饋贈到這懷中少年的體內。
小蛋熱淚盈眶,頹然停止了掙扎,好讓尹雪瑤完成生前最後的一個心願,只是腦海裡混亂一團,不停地有個聲音吶喊道:「不可以,不可以!」
望着尹雪瑤漸轉晦暗卻充溢着幸福與愛戀的眼眸,他突然明白了。
愛,沒什麼不可以!
只是——如果她就這樣走了,自己將要遺憾,將要悔恨的又何止一生?
淚水模糊了小蛋的臉,讓他看不清她美麗絕俗,歷經兩百多年風風雨雨卻依舊年輕動人的臉,讓他看不清佈滿荊棘攜手走過的來時道路……
漸漸、漸漸地,青絲成雪,環繞在小蛋身上的手鬆軟了下來,尹雪瑤的嬌軀無力地向後倒去,已是油盡燈枯。
小蛋一把摟住她的香肩,在兩人脣分的一剎那,用盡所有的力量重重又吻住了她。
淚水溼潤了他和她的臉,喘息着哽咽着,做着今生最初亦是最後的一次纏綿。
她本已暗滅了的眸中又亮起了一絲喜悅的光,顫抖地伸出一根纖指,在小蛋飽含痛楚的熱吻中,在他的腿上艱難地寫道:「我愛你,好好活……」
突然,她的手從他的大腿上滑落,無力地垂落在空中。
小蛋呆了一呆,下意識地凝望着尹雪瑤的面容,那張憔悴得失去光采的面容。
「你要永遠記得我現在的樣子——」言猶在耳,伊人已逝。
僵硬了的櫻脣,停止起伏的胸脯,闔然閉起的雙眼……無不在殘忍地向他訴說着一個同樣的訊息。
「啵——」帳幕外的火燭一聲低低的爆響,在滴落最後一顆紅淚後黯然滅去。
如同,她芳華正茂的生命,在爲了他無悔無怨地燃盡了光和熱後,化作灰燼。
她終是去了,含着笑在滿是愛戀的熱吻中,走完漫長而又短促的今生。
小蛋緩緩地,帶着不甘與不捨地從她的櫻脣上挪開,痛徹心腑的悲傷塞滿胸膛,堵得他不會了呼吸,卻將一口口傷慟和血吞下。
他緊緊摟着她,好像她只是靜靜地睡去了,在一個甜蜜永恆的夢中不會醒來。
「曾婆婆,你醒醒啊,醒醒……」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尹雪瑤沉靜的玉容,喃喃地低訴呼喊道,胸口已疼得失去感覺,直至麻木。
然而無論小蛋如何地呼喚,她都不會再次醒來,將生命永遠定格在那魂斷神傷的吻別一刻。
「呼——」垂落的帳幕被狂風吹得倒掀而起,如一團紅雲飛縱在空。
「小蛋!」屋門被風帶開,羅羽杉和萬劫天君一前一後衝了進來,卻被眼前所見的景象驚呆了。
小蛋緊擁着尹雪瑤半跪在牀榻上,衣發凌亂滿身鮮血,渾然不覺有人進屋,雙目中迸射出離亂空洞的光芒。
萬劫天君見狀亦是一皺眉,心道:「不好,沒想到這丫頭剛烈至此,爲了維護小蛋竟寧可自盡。這一下,大好的計劃落空了。可惜、可惜……」
先前他探察到小蛋與尹雪瑤在牀榻之上激情擁吻,以爲水到渠成一出好戲行將上演,卻哪裡猜得到其中內情?待攜着羅羽杉趕至屋外,那廂尹雪瑤業已玉殞香消。
而相較萬劫天君,毫不知情的羅羽杉更是驚駭莫名,驚呼出聲。
但是小蛋彷佛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一雙憤怒的虎目鋒銳如刀射落在萬劫天君的臉上。
殺父之仇,奪愛之恨,再加上今夜迫得尹雪瑤捨身而去,種種前塵歷歷在目,婷婷玉人音容如昨,頃刻聚成一股吞噬一切的滔天狂浪,翻卷過寸寸碎斷的心頭,翻卷過跌宕起伏的胸口,直欲奔涌出竅!
以萬劫天君的狂傲自負,亦禁不住被這仇恨的眼神盯得心裡一寒,嘿然冷笑道:「怎麼,你瘋了麼?」
小蛋手攬尹雪瑤徐徐站起,一雙眼睛須臾不離地俯瞰着萬劫天君,從齒縫之間一字一字對着他說道:「你、說、呢?」
話音落處一團絢爛奪目的三色光芒在小蛋頭頂爆開,騰起高達數丈的熊熊光焰。他的元神便如浴火涅盤的鳳凰,自華光中冉冉升騰,倏然顯現。
「嗡——」雪戀仙劍激越發出金石鏑鳴,劃過一道亮眼電光飛掠入小蛋手中。
三尺劍鋒之上華光如雪映照蒼穹,跌宕激昂的劍氣在這一瞬如同它的主人,掙脫所有人世的禁錮,滔滔奔騰向天涯的盡頭。
羅羽杉忘記了驚駭,望着仗劍橫空的小蛋元神,芳心一陣顫慄,珠淚奪眶而出,不顧一切地撲上前道:「小蛋——」
「呼——」小蛋向她淡淡地笑了一笑。左手輕送,一扇星門打開,將羅羽杉的嬌軀憑空傳出數十丈,彈落在屋外蒼茫咆哮的血海之中。
而後,他低下頭,再看了一眼兀自安安靜靜橫臥在自己肉軀懷中的尹雪瑤,驀地心止如水,思緒彷佛也隨着面前的劍氣扶搖直上,翱翔在無垠天宇。
心中忘有,渾然無我;萬象無我,我本爲無——
當尹雪瑤如花的生命在寒夜中凋零,當他的心神寂滅如灰,放下所有的執着,那一顆歷經劫波的仙心亦終於得到了完全的釋放,迸發出世人難以想像的力量!
體內的真氣猶如決開堤岸的洪濤,義無反顧地注入雪戀仙劍,不斷暴漲的驚人劍華中,小蛋年輕而飽經生死離難的臉卻顯出超脫後的平靜。
要死一起死!這是他對曾婆婆的承諾,更是對一個以生命來愛自己的女子許下的誓言。
吸一口氣,心是那樣的疼。恍惚裡好似又回到那冰天雪地的北海仙府,她一襲黑衫驚豔地來,從重圍之中救護着自己絕塵遠揚……
此後數年從黃沙飛揚的西域忘情宮到陰霾滿布的雲夢澤;從暗流澎湃的越秀山到風暴雨狂的小月湖,隻影相隨無怨無悔。而今,卻終於捨下他遠去!
「砰砰砰砰——」屋中的擺設不停地被劍氣催爆,化作縷縷紅煙瞬即泯沒在悲壯浩蕩的罡風激流中。
萬劫天君冷峻妖異的面容浮現起一抹從未有過的肅穆,口中發出低低沉吟,右手在胸前一揮,「叮」地自掌心迸射出一束耀眼赤芒,迎風怒展幻作一柄通體透明煞氣凝霜的三尺光劍。
一蓬血瀾從他青衫之內鼓盪而出,迎向洶涌迫來的雪白劍光。兩團沛然無匹的光瀾在半空中狹路相逢,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滾滾雷鳴,激盪起無數驚濤駭浪,朝着四下不可一世地宣泄擴散。
氣機感應之下,小蛋的元神晃了晃,頭頂冒出騰騰青煙,顯是將功力催發到了極限。
「小蛋!」漫天光雨裡,羅羽杉淚流滿面,重又奔了回來。
可惜小蛋已然聽不見,也看不見她滿含焦灼擔憂撲向自己的身影。
他好似置身在一片廣闊寂寥的虛空中,感受不到天地的存在,甚至也全然忘記了自己。唯有手中龍吟激顫的仙劍,正以璀璨的光輝照亮着沉淪的夜。
「咄!」猛聽一聲氣壯山河披肝瀝膽地呼吼,宛如天雷轟碎整片天地。
小蛋的元神倏地凝作一束絢光與雪戀仙劍合而爲一,崩雲裂石排山倒海,恰似一曲澎湃浩蕩冠絕千古的長歌,破碎紛擾紅塵苦難人間,向着萬劫天君衝去。
所有的空間都被亮白的雪光充斥,皎潔無瑕的光芒裡那道不屈的身影化作雷、化作電、化作用生命凝鍊迸發的一束虹彩,煥放出雄壯的華麗篇章!
蹈海天翔,蘊含着他對人生的感悟,對生命的熱愛,在電光石火間澎湃盛綻。
如果天地無心,便讓這劍斬裂山川;如果紅塵有愛,便讓這光溫暖人間……
「轟——」地動山搖的巨響聲中,一紅一白兩束絢爛劍華交織輝映,激撞於一處。
陡地,從亮麗的白色光瀾裡,升騰起千百道刺目熾烈的銀白劍芒,猶如玉華映雪橫空出世,勾勒出一縷縷曼妙絕倫、盈虛難分的軌跡,直迫入萬劫天君體內。
「砰!」幾乎同一時刻,兩人所在的屋子灰飛煙滅,隨風流散,周圍所有的幻像亦齊齊泯滅,遁入黑沉沉的血海。
五顏六色的華光如同開滿天空的綺麗煙花,從爆炸中心崩散開來,一個個碩大離亂的光團拖曳着長尾呼嘯飛空,向着四周飄落。
羅羽杉只覺一團強光爆閃,眼前猛地短暫失明,一蓬絕強的罡風迫面襲來壓得她無法呼吸,嬌軀頓時失去控制,好似一葉顛簸掙扎在峰尖浪口的小舟往後翻飛。
她周身肌膚火辣辣的劇痛,一絲絲徹骨寒氣,混合着灼烈的熱浪滲入骨髓,難受之極,耳中隆隆的轟鳴直擊心頭,令得她氣血翻騰,鬱悶欲嘔。
依稀中她聽見萬劫天君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嘯,青色的身影從卷涌喧囂的光瀾深處踉蹌而出,飛退開十餘丈方纔搖搖晃晃地定住。
他身上衣衫盡裂,幾乎體無完膚,蒼白的臉上充滿憤怒與錯愕,胸前衣襟如片片蝶舞不停飄落,露出胸膛上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劍痕,殷紅的鮮血汩汩流淌。
可是,小蛋——小蛋呢?羅羽杉的目光在跌宕起伏的光瀾裡,迫切忐忑地搜尋着。
終於,她發現到了小蛋元神微弱的閃光,登時芳心升起一陣狂喜,渾然不顧萬劫天君便在十數丈外虎視眈眈,縱身迎了上去。
小蛋的元神已然扭曲變形,不斷「啵啵」爆散出一縷縷幽光,好像隨時都會被怒嘯的罡風吹散,那柄雪戀仙劍光華黯淡猶緊握在手,不離不棄地守護着它的主人。
「小蛋!」羅羽杉和身上前托住飛蕩翻轉的元神,未曾開口心下一酸,已是潸然淚落,又疼又憐地注視着他的臉龐,雙手毫不吝嗇地將天一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到小蛋的體內。
小蛋心脈一暖,慢慢看到眼前那張哀婉絕美的玉容,正盈盈閃着淚光凝望着自己。
他無力地一笑,虛弱的嗓音若續若離道:「沒事,別……哭……」
不說還好,話一出口羅羽杉的淚水越發忍耐不住,如斷線珍珠一滴滴灑落到他的元神上,冒起「嗤嗤」輕煙。
小蛋想伸出手替她拭去面頰上的淚珠,可手臂稍稍一動便疼得渾身欲裂,空空蕩蕩的丹田像是在烈日曝曬下的乾涸河牀,寸寸龜裂劈啪爆響。
羅羽杉見狀,柔腸碎斷恨不能以身相代,哽噎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小蛋剛欲開口,猛聽十餘丈外萬劫天君發出一記淒厲暴怒的長嘯,揚聲喝道:「臭小子,你去死!」
短短六個字,他的話音卻從高吭驟轉瘖啞,到了最後兩個字顫抖嘶啞幾發不出聲,顯然所受之傷嚴重至極,較之小蛋也好不了多少。
小蛋一驚,猛生出一股力量擡手橫劍,喘息道:「你快走,去找羅大叔!」
羅羽杉面露決絕,將小蛋元神抱得更緊,搖頭道:「我不走!」玉腕輕揚亮出玉緣仙劍,向着萬劫天君清聲道:「請吧!」
萬劫天君深幽的眼底掠過一絲寒芒,摻雜着慍怒、失落、絕望、仇恨、嫉妒,甚而有幾分狂意,哈哈獰笑道:「好,我成全你們!」
「哼」的一聲,他的身軀晃了晃,嗆出一口淤血,飛身撲向兩人。
羅羽杉竟是不管不顧撲襲而來的萬劫天君,垂下螓首向着小蛋溫柔一笑,輕輕道:「我終於等到了你……」
千百度的午夜夢迴,春來秋去的度日如年,她始終在心底深處守候着那一絲的希望,然而誰能想到,歷盡坎坷的重逢一刻,卻又是生離死別的訣別之時!
好在,她終是等到了他。哪怕只有短暫的瞬間重聚,已足夠慰藉漫長的相思之苦。
而那即將來臨的死亡,何嘗不是一種超脫?從此他和她便能日夜相守,再不必苦苦思念。
近了,更近了——萬劫天君狂暴的身影如一蓬血雲重重壓來。
儘管他遭受蹈海翔天訣重創,即使僅剩十之二三的餘勇,亦絕非羅羽杉和奄奄一息的小蛋所可以抗拒。
但這又有什麼?既然他們在一起,生死相連,又何懼於一個嫉恨如狂的萬劫天君?
霎時間,在這片殺氣飛揚、血浪濁濁的天地中,竟生出一股濃濃的溫馨與暖意。
突然,萬劫天君發出一記驚異莫名的嘶吼,人在空中猶如斷線風箏震了一震,隨即向着下方的血海栽落。
「玉牒金書!」羅羽杉絕處逢生,不禁驚喜交集失聲叫道。
小蛋聞言精神一振,奮力擡眼向下望去。就見萬劫天君搖搖晃晃,勉力穩住身形,心口泛起一團觸目驚心的金色光芒,如水波一樣,朝着全身飛速氾濫。
萬劫天君口中急喘,從鼻中嘴中噴出一團團金紅混雜的寒霧,神情猙獰扭曲,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兩步,再也堅持不住,猛地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嘶吼,一頭墜入腳下濃烈翻滾的血霧深處消失不見。
原來先前的蹈海翔天訣正中萬劫天君胸膛,重傷之下蟄伏體內的玉牒金書趁虛而起。他若不恃強運氣試圖結果小蛋或許還有一線之機,偏偏殺機盈胸不管三七二十一強催魔氣,終於激得玉牒金書勃然發作。
羅羽杉見在生死關頭萬劫天君敗退,如釋重負地大鬆一口氣,喜極而泣道:「他逃走啦!」
孰知懷中的小蛋元神並無迴應,她心中一緊急忙凝目觀瞧,卻見小蛋已昏死過去。
見此情景,羅羽杉劫後餘生的欣喜立時蕩然無存,在他耳畔呼道:「小蛋!」
小蛋元神光華漸暗,光絲像水蒸汽般不住地升騰渙散,口中氣若游絲已無法迴應她的呼喚。
羅羽杉強穩心神,收起玉緣仙劍,一雙玉掌拼命催動丹田真氣綿綿不絕輸入小蛋體內,襄助他勉強護持住幾將崩斷的心脈。
很快,她的頭頂水汽騰騰,功力也已到了透支的邊緣,奈何小蛋的傷勢毫無好轉的跡象,唯手中握着的雪戀仙劍在幽幽低鳴。
羅羽杉猛地一省,極目遠眺,天幸小蛋的肉軀儘管傷痕累累,在血海中載沉載浮,卻尚算完好。
她不敢遲疑,趕緊託着小蛋元神追近肉軀,左手一捏法訣,右手掌心柔勁微吐。
小蛋的元神顫顫巍巍飄浮起來,在肉軀上方盤桓起伏,卻總是難以歸竅。
羅羽杉幾近力竭,緊咬櫻脣忍住淚水,心中默默呼喚道:「快進去,求求你……快進去啊——」
或許是昏迷中的小蛋聽見了她發自心底的吶喊,或許是冥冥上蒼看到了她令人心碎的目光,元神在肉軀頭頂猛地一晃,終於歸竅。
羅羽杉長出一口氣,直感全身虛脫香汗淋漓,可她卻不敢有片刻的喘息,探臂攬起小蛋,將身上僅餘的三顆冰蓮朱丹一古腦全送入他的口中。
然而小蛋身軀猛震,連着淤血帶着剛剛服下的靈丹又統統從嘴裡嗆出,面色由白轉青,眼看着已瀕臨死亡邊緣。
羅羽杉芳心如焚,緊緊擁着小蛋冰涼的軀體將臉蛋貼上他的胸膛,感受着幾不可察覺的心跳,飲淚呼喊道:「小蛋,你一定要堅持住!你答應過,要帶我去看北海的日出日落,我一直都記得,都在等你……你說過的話可不能不算數,你不能丟下我,不能不守信!」
淚雨滂沱模糊了視線,小蛋靜靜地橫躺在她的臂彎裡,好像聽不到她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