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北海冰原後的第三天,常彥梧與丁原夫婦分手,率着小蛋和歐陽霓前往極地仙府赴約。當然,同行的還有他的同門師姐妙仙子崔彥峨。
小蛋和歐陽霓尚是首次身臨其境,但初時的新奇感並沒能保持多久。
一路行來,滿眼除了冰就是雪,除了雪還是冰。唯有一場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給這片單調荒蕪的土地增添些許變化。
小蛋此刻也就不難理解,乾爹他們爲何最終放棄了居住餅數十年的北海,不遠萬里迢迢重又迴歸天陸中土。
畢竟,這裡的冰雪和寂寥,只適合真正的苦行僧般的修煉者,而非這羣唯恐天下不亂的北海八鬼。
四人御劍又行了兩日,腳下冰原已到盡頭。前方月光下一望無際的浩瀚海域銀光閃閃,在黑暗中散發出難以言喻的瑰奇魅力。遠處星星點點有冰山的雪光閃爍,在海面上隨波逐流,猶如千羽白帆競秀天外。
常彥梧擡頭看了看天邊初升的明月,道:“明天就是三月十五,咱們不早不晚今晚就能趕到極地仙府啦。他奶奶的,要是這回還沒個結果,老子便不回中土了。”
小蛋嚇了一跳,勸道:“乾爹,找不到貫海冰劍也就算了,這地方不好玩的。”
常彥梧眼睛一瞪,沒好氣道:“這話還用你來提醒我,所以咱們今次是勢在必得。”
崔彥峨冷冷道:“光說狠話有什麼用?這次來了,能不能活着離開都是個問題。”
常彥梧想起靈泉山莊九死一生的遭遇,心頭也不由自主地一寒,有點懊悔和丁原分開太早。
但轉念一想,要是有丁原在場,那貫海冰劍哪裡還會有他常五爺的份?何況人家急於尋回愛子,也未必肯爲自己的私事耽擱。
崔彥峨一馬當先踏海凌波,向東北方向御劍行去。
歐陽霓跟在常彥梧身後,問道:“常老爺子,咱們這是到了哪兒?”
“閃魂峽。”常彥梧回答道:“穿過它,就離極地仙府不遠了。”
四人行出約有百里,猛然海上天色大變,適才還波平浪靜的海面,剎那間變得狂躁無比,颶風嘶吼,驚濤拍雲,那輪皎潔的圓月也迅速隱沒在濃重的黑暗中。
隨着撲面襲來的鹹溼狂風,密集碩大的冰雹從天而降,兜頭蓋臉地砸向衆人,再次向這羣敢於踏入北海的人展示出無與倫比的可怖威力。
常彥梧急忙收住御劍術,身子被吹得東倒西歪,揚聲向前方還在趕路的崔彥峨叫道:“三姐,咱們先到左首那座冰山上避一避,等雹子過了再走!”
然而四周震耳欲聾的風嘯聲、濤吼聲,猶如隆隆雷鳴充斥在黑沉沉的天宇之下,將他的聲音幾乎完全吞沒。崔彥峨彷似沒有聽見,在風暴中漸行漸遠。
常彥梧大急,剛想御劍追趕,不防斜刺裡一股颶風飛旋而至,裹挾起鋪天蓋地的冰雹,將他的身軀硬生生扯入。
虧得他生於斯,長於斯,對這等惡劣的天氣並不陌生,在身影被颶風吞噬的剎那,左掌在風柱的邊沿運勁一拍,借力騰身朝斜後方飄飛。
可沒等重新穩住身形,常彥梧的腰間猛地一緊。他匆忙低頭一瞥,卻是小蛋在後面揮出金蠍魔鞭,一振一收將他拽了回來。
原來小蛋曾在瀛洲仙島的天梯上修煉多日,對眼前的暴風狂流反顯得更加得心應手,探臂攬住歐陽霓,施展出穿花繞柳身法在風浪間隨心所欲,極是熟練。眼瞧着常彥梧遇險,他不假思索射出金蠍魔鞭,把乾爹救了回來。
孰知常彥梧毫不領情,氣極敗壞道:“臭小子,你拉我做什麼,快去找你三姑!”
小蛋對乾爹的訓斥不以爲意地“哦”了聲,當即功聚雙目穿透夜幕,卻已看不見妙仙子崔彥峨的蹤影。
常彥梧運功連聲呼喊崔彥峨,也始終得不到響應。他又急又怒,把一肚子邪火盡數發泄到小蛋頭上,斥喝道:“愣在這兒幹嘛,還不把你三姑找回來!”
歐陽霓安慰道:“常老爺子別急,以崔三姑的修爲斷不會有事。等風暴過去了,咱們再找也不遲。就算一時失散也沒關係,到了極地仙府也總能會合。”
常彥梧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迅速冷靜了下來,不情願地哼了聲道:“也只有如此了。”
說不清是漫長還是短暫的一炷香過後,風浪驟歇,海面上濃墨般的烏雲,如一羣奔騰的野馬風馳電掣朝東南方迅速遠去,重又露出銀白色的月光。
風變得柔和,海也沉寂了下來,彷佛方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而崔彥峨的身影也如同這場倏忽來去的暴風雪,消失在浩瀚無涯的蒼穹下。
常彥梧素知自己這位三師姐的修爲,在北海八仙中首屈一指,方纔的天變雖然可怕,卻也奈何不了她。一多半的可能,還是崔彥峨冒雪行進,已徑自走了。
想想都到閃魂峽了,崔彥峨還拋下自己獨自前往極地仙府,常彥梧老大不開心。小蛋見乾爹神色不善,自然也不想去觸這個黴頭,和歐陽霓靜靜守在他的身後。
常彥梧默立片刻,視線掃過海上,悶悶道:“走吧。要是去晚了,不知道那幫混蛋在背地裡會如何算計老子。”
三人埋頭趕路,半夜時分前方出現陸地,一道高聳雲霄的銀白冰崖,巍然屹立在閃魂峽的盡頭,像一位眺望滄海的巨靈神,亙古守護着它身後的土地。冰崖上,鐫刻着碩大的四字草書:“極目天涯”,月色下閃耀着清冷的銀輝。
常彥梧不發一語,正對着“極目天涯”四字的方位,身形一沉潛入海中。小蛋和歐陽霓功運全身,護住衣衫,亦步亦趨緊隨而入。
眼前光線一黯,三人已潛到海下。
幽暗的銀光浮動,前方的冰崖隨着三人的下潛,不斷向海底延伸。
四周的水壓越來越大,溫度也急遽地下降,彷似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當小蛋以爲要一直下沉到海底,常彥梧忽然止住了身形,旋即遊向冰崖。小蛋定睛觀瞧,卻見冰崖上有一段巨大的凹槽,猶如張開的鯊魚嘴,一條條冰棱倒垂,宛若它顯露出的猙獰獠牙。
常彥梧在凹槽上站定,盯着對面冰壁上的“洞天福地”四個冰雕大字,神情似喜似悲默立良久,然後緩緩伸手在頭頂上方那根最長的冰棱上輕輕一按一轉。
“嗡──”海水一陣波動,腳下的冰面徐徐煥放出奇異的淡金色光芒,瀰漫整道凹槽。小蛋只覺得神思微一恍惚,已置身在一條幽長死寂的甬道中。
常彥梧流露出罕有的惆悵之色,悠悠道:“這裡就是極地仙府了。原本除了咱們師兄弟八個,當世再沒有人清楚它的具體位置。不過,如今卻難說了。”
小蛋打量着上下左右的冰面,卻有些傻眼。
只見冰面上到處都是凹坑,有的深逾一丈,就像一張原本滑膩秀美的臉龐,硬是生出斑斑駁駁的小絆疤,讓人覺得慘不忍睹。
不消問,這必定是北海八仙爲尋找貫海冰劍,掘地三尺的後果。
常彥梧提醒道:“這地方說大不大,但地形錯綜複雜好似迷宮。你們兩個要緊跟在我身後,萬一走丟了,可不好找。”
說着他舉步前行,袖口裡的點金神筆已悄悄滑落到掌心。盡避二十餘年不曾涉足,但極地仙府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挖下的每一個深坑,都早已清晰印刻在常彥梧的記憶裡。
他一路行來駕輕就熟,三人彎彎繞繞走出約有百餘丈,來到一座空闊的大廳中。裡頭的桌椅器具悉數用寒冰製成,連擺在桌面上照明用的都是冰燈。
常彥梧停住腳步,皺了皺眉頭道:“奇怪,這兒怎麼一個人也沒有?往常聚會時,大夥兒都該到這座『冰倫廳』裡候着纔對。”
小蛋望了望桌上的冰燈,道:“乾爹,這燈亮着,說明已經有人來過。”
常彥梧哼道:“廢話,就你聰明?我奇怪的是人都到哪兒去了。就算別人還沒有到,你三姑總該來了。怎麼她也不在這裡?”
歐陽霓閃着大眼睛,問道:“常老爺子,她會不會逛到別的地方去了?”
常彥梧想了想,道:“跟我來。”領着小蛋和歐陽霓穿過冰倫廳,拐入左首一條甬道,一邊走一邊介紹道:“極地仙府共分上下兩層。咱們現在走着的,是底層,上面還有一層是死老鬼生前專用的,不得允許誰也不能上去。”
霸下不甘寂寞地從小蛋懷裡探出腦袋,問道:“死老鬼是誰,你師父麼?”
常彥梧嘿然道:“他活了一百八十多歲,已老得不能再老。人死燈滅,沒能羽化成仙,只好去往陰曹地府做鬼。老子叫他『死老鬼』有錯麼?”
歐陽霓聽呆了,雖說天陸仙林中師徒間恩怨糾葛,反目成仇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作爲弟子,再怎麼痛恨自己的師父,至多不過在背地裡詛咒痛罵,腹誹幾句。像常彥梧這般明目張膽,把師父罵成“死老鬼”的也委實罕見。
ωωω •тt kǎn •C〇 常彥梧卻是滿不在乎,踩着一排冰階上到了極地仙府的第二層。
也許因爲這裡是北海仙翁生前的居所,被挖掘翻找的痕跡較之底層更加厲害,幾乎三步一坑,五步一洞,連一些可能隱藏貫海冰劍和絕學寶典的傢俱物什,也教北海八鬼砸得四分五裂,到處散落。
小蛋瞧得觸目驚心,暗暗下定決心,這輩子都絕不收弟子。實在不行,也只能收一個。如干爹這樣的徒弟,恐怕也只有北海仙翁消受得起。
他正想着,常彥梧已引着二人走進一間冰室,張望了眼道:“居然也不在這兒。”
小蛋凝目望去,這間冰室相對而言已屬保存完好,裡頭空空蕩蕩,唯有一座巨大的冰棺靜靜停放在屋子的中央。
透過棺蓋,裡面仰天躺臥着一位面色紅潤的白髯老者,雙目微合神色安詳,兩手放在身前,猶如睡去的模樣,自是北海仙翁無疑。
自靈泉山莊遇險後,常彥梧一直都在擔心北海仙翁當年是故意假死,又或培養出了那個名叫“雪瑤”的關門女弟子。直至此刻他再次親眼看到師父的靈柩,才徹底放下心來,確信北海仙翁是真的死去了多年。
小蛋只見他一臉古怪地端詳着自己師尊的面容,正在擔心他是否會做出什麼更加異常的舉動,耳中突然聽到他喃喃低語道:“你死了倒也落得清靜,卻教我們師兄弟八個你爭我奪,不得安生。
“死老鬼,到底還是你贏了。也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貫海冰劍,可你死了這麼多年,還能教老子跟馮老大他們拚得頭破血流,不死不休,就衝這點,我常老五也該叫你一聲師父。”
歐陽霓聽得啼笑皆非,輕聲問道:“常老爺子,你說冰劍會不會就藏在棺材裡?”
小蛋苦笑道:“歐陽姑娘,難不成妳想讓我乾爹再把冰棺也砸碎了?這座極地仙府裡,也只剩下眼前的冰棺和仙翁的遺體是沒被驚動過的了。”
歐陽霓自知失言,俏臉一紅低下了頭。
常彥梧不悅道:“人家歐陽姑娘都在出主意幫老子找貫海冰劍,你小子卻多什麼嘴?說起來我還是你乾爹,不幫忙找也就罷了,卻還敢指責歐陽姑娘的不是,你的孝心都叫狗吃了。”
突然聽到一個聲音笑道:“到了這鬼地方,孝心可不都叫狗給吃了麼?”
常彥梧勃然大怒道:“王八羔子,你陰陽怪氣地罵誰呢?”
小蛋趕緊把霸下的頭按進去,提議道:“乾爹,咱們還是趕緊去找三姑吧。”
常彥梧一腔邪火不得發泄,乾脆連崔彥峨也一併罵上道:“這臭婆娘一聲不吭便甩下老子走了,我憑什麼要去找她?”
歐陽霓道:“常老爺子,是我不好,不該自作聰明出什麼餿主意。”
常彥梧搖頭道:“妳不曉得,這座冰棺是死老鬼生前由咱們師兄弟八個一起親手鑄制的,通體透明,有隻小飛蟲也能一眼看清,根本藏不了東西。”
他氣稍平些,道:“走吧,我們回冰倫廳去,說不定這會兒已有人到了。”說着三人離開冰室,往原路返回。
走出一段,小蛋的步履忽地一停,手捂小骯微微地皺起眉頭。
歐陽霓一驚,扶住他胳膊問道:“是聖淫蟲要發作了?”
小蛋搖搖頭,道:“這回是我體內的靈泉仙流在作怪。往常都該在我睡着以後才發作,這次不曉得爲什麼醒着的時候就來了。”
歐陽霓關切道:“那怎麼辦?要不要我輸入真氣幫你引導疏通?”
小蛋忍痛一笑,道:“不用,我坐下來運會兒功就好。”盤膝在冰地裡一坐,抱元守一默運有容乃大的天道心訣,徐徐化解暴走的真氣。
常彥梧在拐角停下腳步,不耐煩道:“一會兒這痛,一會兒那不舒服,懶驢子上磨屎尿多。早不痛,晚不痛,偏趕這時候痛。”
小蛋神遊太虛,已聽不到常彥梧的抱怨。歐陽霓素來溫馴,從不與人頂嘴,也一笑而過。可霸下卻恨道:“再多也沒你嘴裡噴出的多。”
常彥梧一跳老高道:“你敢罵老子滿嘴噴糞,我割了你的龜頭??咦?”他目光一凝,竟是發現前方道口身影一閃而沒,依稀就是妙仙子崔彥峨。
常彥梧再顧不得跟霸下計較,揚聲叫道:“三姐!”縱身追了過去。掠出數丈,又像是想起什麼,匆匆回頭道:“你們留在這兒千萬別亂跑,等我回頭來接。”
幾個起落,常彥梧到了道口,往崔彥峨消逝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她的背影正飛快朝着另一條甬道轉過。常彥梧風疾火燎地緊追不捨,待又拐過一個彎,崔彥峨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盡頭一間門戶虛掩的冰室之中。
常彥梧一怔,情不自禁放緩了腳步,心裡開始覺得不對勁。
無論如何,這麼近的距離,崔彥峨也該聽到自己的呼喊纔是,沒有不回頭跟他打個招呼的道理。他望着盡頭的冰室,隱約預感到在那扇虛掩的門後,或許正隱藏着不可知的危險。
如果不是崔彥峨,而是北海八鬼裡的其它師兄弟,常彥梧此際連理都懶得理。但他在遲疑了須臾之後,仍舊小心翼翼地往冰室走去。
那間冰室對常彥梧並不算陌生,是北海仙翁昔日貯藏丹藥的地方。裡頭的東西在他死後,早被八名弟子瓜分一空,只留下一排排空空如也的冰架。
所以,崔彥峨無端端地跑進丹室裡做什麼?
他在門外又站了會,舒展靈覺察探丹室內的動靜,卻未發現任何異狀。
“三姐,妳在裡面嗎?”常彥梧全神戒備地推開冰門,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然而門開處,卻是虛驚一場。丹室裡一片靜謐,飄蕩着薄薄的寒霧。
崔彥峨獨自站在一排冰架後,正冷冷地看着他。
常彥梧卻仍不敢掉以輕心,緩步走入丹室,小眼睛不停巡視四周,問道:“三姐,妳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馮老大他們呢?”
崔彥峨眼珠一轉不轉盯着他,生硬地回答道:“老五,你在找馮老大他們幾個?”
常彥梧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手裡攥緊點金神筆道:“三姐見過他們?”
崔彥峨僵硬的脣角,忽然浮現出一縷詭異的笑容,眸中幽光一閃道:“我在等你。”
常彥梧猛覺不妥,未及作出反應,腳下的冰面如水波綻開,探出一雙修長白皙的大手,從後方一把抓住他的腳踝,魔氣頓時如鋒銳的冰刀破入經脈。常彥梧腦海“轟”地一聲顫響,身子搖了搖已失去了知覺。
待他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正靠在一間密室的冰牆上,丹田被人禁制,雖還能舉手擡足,但已發不出一絲一毫的真氣。
一睜眼,就看到倚坐在對面牆角的弄潮子馮彥海,他的兩個兒子神情委頓,一左一右癱坐在父親的身側。再往左首,顧彥竇、顧彥岱、魏彥雄、花彥娘等人也盡皆在此,還有幾個不認得的,想是他們請來的幫手。
而距離自己最近的,還是妙仙子崔彥峨。獨自呆坐在一旁,仰望着天花板。
常彥梧漸漸回過神,記起昏迷前的情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暗道:“不好,我適才心神受制,也不曉得是否說出了貫海冰劍的秘密。假如今日之事與上次靈泉山莊之事都是同一夥人所爲,那可大事不妙。”
他正忐忑不安地想着,那旁魏彥雄隱含幸災樂禍的語氣,說道:“常老五,你不是號稱咱們兄弟幾個裡最狡詐多變的一個麼?怎麼也被他們誆進來啦?”
常彥梧心不在焉地一哼,想的卻是那些人一旦將同門八個師兄弟的口供悉數弄到了手,即可取出貫海冰劍和師門秘籍,事後定會殺人滅口,斬草除根,額上不覺滲出冷汗,苦苦思索脫身辦法。
花彥娘問道:“五哥,你那傻乾兒子小蛋有來沒來,不會忘了帶他了吧?”
常彥梧嘿然道:“妳問小蛋做什麼,他來不來跟妳有什麼關係?”
花彥娘嘆了口氣,道:“別看這傻小子不聲不響,上次在靈泉山莊救了咱們的還是他。如果他在外邊還沒被抓住,咱們幾個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常彥梧默然片刻,低聲道:“他來了,只是多半還不曉得咱們被關在這裡。”
聽聞小蛋也到了這裡,連馮彥海的眼睛裡都閃過一絲希冀,稍稍振奮道:“這地方只要不是太笨的人,都一定能找到。就怕他也落到了別人的手裡。”
常彥梧自己都沒想到小蛋在幾個同門師兄弟心目裡,居然有如此分量。他轉念一想,多半是這些人死馬當作活馬醫,把小蛋當最後的救命稻草。
花彥娘掃過馮氏兄弟和那幾個魏彥雄請來的狐朋狗友,說道:“至少目前還沒有,不然早已被他們送到了這裡。”
常彥梧問道:“他們是誰?和上回在靈泉山莊遇見的,是不是一夥人?”
馮彥海苦笑笑,道:“我們和你一樣,也不曉得那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只是每次送人進來的,都是褚老二和四個赤裸上身的大漢。”
常彥梧恨恨道:“天殺的褚老二,竟然把咱們北海門的老窩也一塊兒賣給了外人。”
突聽屋外褚彥烈宏聲大笑,推門而入道:“老五,咱們兄弟不是彼此彼此麼?”
崔彥峨聽到他的聲音,似如夢初醒,惡狠狠朝着褚彥烈“呸”了一聲。
褚彥烈恍若不覺,笑道:“三妹,在海上抓妳回來的,可不是我。再說剛纔若非妳那麼賣力地配合,老五能這般輕易上鉤?”
常彥梧冷笑道:“那是三姐被你們迷失了神志,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褚老二,你休想在老子面前再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褚彥烈哈了聲,道:“老五,我一直不明白,三妹賣過你不下三次,爲何你非但不計較,還總是拚命護着她?”
常彥梧獰笑道:“你問我?好,我告訴你。當年死老鬼收老子入門的時候,老子才六歲多一點,你和老四仗着早入門幾年,會點三腳貓功夫,成天欺負捉弄老子。要不是三姐攔着,我常老五早被你們折磨死十回了。”
褚彥烈嘿嘿陰笑道:“沒想到你常老五還會顧念舊情,褚某從今後當對你另眼相看。”
魏彥雄突然哀求道:“二哥,我什麼都聽你的。看在咱們同門多年的情分上,放了小弟吧!”
褚彥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想活命不難,只要你們中誰能說出摩崖石刻在哪裡,我立刻放人。否則,我縱想饒過你們,別人也不會答應。”
花彥娘怒道:“你又不是不清楚,咱們找了那麼多年,有誰見過摩崖石刻了?”
褚彥烈搖搖頭,道:“大師兄,你入門最久。而且據我所知,老鬼臨死前的遺囑裡,也只對你提到了摩崖石刻。別人不曉得,你總該知道吧?”
馮彥海把頭一扭,壓根不理睬他。
褚彥烈臉上殺氣一閃,揮手令兩名赤身力士揪起馮秉正,一手按在他額頭上,陰陰道:“我只數到十,看你說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