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原本只想吃兩口糕便藉機放下,卻發現顧知晥一直盯着自己,只能笑得勉強將那塊實在粘膩的糕點吃下,又無茶水漱口,只覺得喉嚨都被塞滿了,忍不住咳了兩聲。
而顧知晥渾然未覺,反而還說:“虞娘娘看起來挺喜歡吃的?要不要再來一塊?”
饒是虞美人再能端着的臉也變了色,連連擺手說:“這就與喝酒一樣,淺嘗輒止便好,公主想用吧!”
顧知晥輕笑一聲,便也不再堅持了,虞美人連忙說:“公主每日都如此好睡嗎?”
這是典型的沒話找話,顧知晥也不戳破,就陪着她瞎掰,隨口應道:“也不是,今日貪睡罷了。”
“公主平日裡起來後都習慣做些什麼呢?”
“也沒什麼。”
“焚香公主喜歡嗎?臣妾近來得了幾種好香,若公主喜歡,臣妾可以帶來與公主分享。”
“不愛。”
“那麼煮茶呢?臣妾家裡也寄了一些福建的肉桂過來,聞着很香。”
“一般。”
“彈琴?公主師從宮裡大師,琴藝應當了得,不知道臣妾可否有幸參見一番。”
“不會。”
虞美人每說一個話題,顧知晥雖然順着回答,但也不繼續起話頭,這讓兩人之間的對話有些尷尬。虞美人也算是宮裡頭能說會道的頭一份了,但遇到顧知晥這種,油鹽不進之人,也是無可奈何,感覺自己嘴皮子都說破了,她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似乎對什麼事都不漠不關心,似乎也不願意與自己多說話一樣。
虞美人訕訕地止住了話題,她如此精明,又怎會看不出這是顧知晥故意刁難呢?自己這般表現的太過明顯,對於想要達到的目的來說也不是好事。
“既然公主還有些睏乏,臣妾就下次再來打擾吧!”虞美人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心裡對顧知晥起了不滿,但自然是不會表現在面上,施施然起身,身姿曼妙多情,對着顧知晥笑。
顧知晥這纔出口挽留:“虞美人這麼快就要走了?本宮瞧着天氣不錯,還想邀虞美人一道走走,待會纔有胃口用中飯呢。”說罷她也順着虞美人一同起身,不給她考慮的時間,自己先走到了門口,回身等她。
虞美人心中明白這當中必然有詐,但想着皇甫澤的交代,也出於對自己能力的信任,她倒也不擔心,便迎了上去,口中還說:“那可真好呢,能陪着公主一起,是臣妾的福氣。”
經過方纔的經驗,虞美人這會不敢輕易觸碰顧知晥,只能與她相隔一拳的距離,稍稍落後一步跟着,口中又起了話題:“這天氣可真冷啊,冬雪就下過了幾陣,再過一段時間就過年了, 也不知道雪能不能化,不化可沒意思,溼淋淋的,將裙子都能踩溼淋了。”
顧知晥不動聲色的挑眉,南邊因雪大災,而身在溫暖的皇城裡的她,不知民苦,想要雪停的原因並不是憂心百姓,只是擔心雪水會浸溼自己的衣襬?這就是父皇宮中的人,這就是東顧朝的嬪妃……
也難怪前世裡東顧會有如此翻天的下場,有着這樣人,該如何保家國平安,百姓安居?
想到這裡,顧知晥便不能忍,直接點出:“徽州府百姓正在受難,虞美人想的卻是自己的裙襬會不會被浸溼?”
“公主誤會了,臣妾……臣妾不過是一介女流,不會說話,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也擔心黎明百姓……”
顧知晥擺擺手,表示不願意聽她解釋,但好歹沒有讓虞美人離開,她想了想,一咬牙還是跟上去繼續說:“公主教訓的是,是臣妾疏忽了。臣妾還記得,剛入宮的時候,公主還是小孩,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一下子,公主都長大了,體恤民情,能爲皇上分憂了。”
她十分卑微的態度倒是讓顧知晥停下了腳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嗎?本宮長大了嗎?”
虞美人乘勝追擊:“這小半年見公主變了好多,身量也變了,成了大姑娘了。臣妾記得,公主翻過年也就十四了吧?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有開始爲您打算?”
顧知晥搖搖頭,似乎終於摸懂了虞美人的用意,卻意外的聽她繼續說:“臣妾也覺得不急,咱們宮裡所有公主中,就屬您最出挑,依照臣妾所言啊,皇后娘娘真該多留您幾年,好好替您相看,可不能隨隨便便就將您給送了出去。”
“此事也看緣分,母后也不急,本宮也不急。”
按理說,公主選駙馬也是擺在檯面上的事,顧知晥肯定也會知道,不用像民間爲女兒選夫君一般要藏着掖着,但顧知晥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虞美人這麼直白的同她說起她的婚事,實在不該。春蟬跟在身後已是有些不滿,但見顧知晥沒有任何表示,便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打斷,只是心中對這虞美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了,心想着下次她若是再來鳳陽宮,說什麼也要攔在門外不讓她進來了。
“只不過祖宗有訓,公主年滿十五以後便可挑選駙馬,臣妾也這人也是愛玩笑,斗膽問一句,不知道公主心中可有滿意的人選?若有,以公主之姿,大可提前說與皇后娘娘知曉,好讓娘娘提前做好準備呢!”虞美人捂着嘴笑言,平心而論,虞美人此人長着一張圓臉,笑起來眼睛眯眯的,嘴角還有兩個梨渦,十分討喜,說話的聲音柔柔軟軟,似乎帶有江南那邊的軟調,若是前世的顧知晥,自然對她也會放鬆警惕。
“怎麼?虞娘娘可是有好人選,可以替本宮介紹嗎?”
可是虞美人遇見的是今生的顧知晥,受過剮心之痛的她如何能夠再去輕易相信他人?虞美人以爲顧知晥入了她的套,又怎知道,顧知晥不是在套她的話呢?
“公主這麼問嘛,臣妾倒是想到幾個人選,可惜臣妾不敢妄言。”
顧知晥刻意做出感興趣的模樣,收起了方纔那副冷冰冰的態度,儘量放低了聲音溫和道:“不過是我們二人閒話幾句,這裡也沒有外人,虞娘娘不如就同我說說吧,也讓我對此事心裡有個底。”
虞美人平日裡也算謹慎的一個人,但不知是否是顧知晥太會僞裝,還是因爲她本身對她便有先入爲主的觀念,加上皇甫澤與自己曾經說過,顧知晥對皇甫澤倒有起過一些心思,她總覺得顧知晥此時問話別有深意,指向性特別明確,腦中一下子沒想太多,只覺得似乎可以完成任務,便脫口而出:“那臣妾便斗膽與公主說說,臣妾未入宮前也曾在家中見過侄兒的幾名同窗,其中有些少年郎確實不錯……”她絮絮叨叨說起了了個幾名,都是顧知晥未有耳聞的,忽而間,只聽虞美人話音一轉,又說道:“不過說起來,朔京城中倒是不缺青年才俊,方纔臣妾說的那幾位, 雖說家世樣貌都不錯,但卻也覺得好像都少了一些什麼似的。說起來可惜,原本的探花郎,中書省郎中家的那個孩子,他小時候臣妾倒是見過幾次,當時還覺得這個孩子樣貌才華都是一頂一的好,當時他考上了狀元,臣妾還誇過一句果然不出所料,最後可能是因爲一些其他原因吧……也不知道那位胡坤傑是什麼人,聽說他家在江南似乎有些勢力,不知道是否有這原因在內,咱們後宮中的女人,也不懂前朝之事,只是臣妾替皇甫家的工資覺得有些可惜罷了,畢竟他的能力十分出衆,但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虞美人提起皇甫澤的時候,話裡話外似乎都在爲圓他被奪探花之位的事,似乎他是無辜受到牽連的那位,言外之意胡坤傑的探花之位得到十分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