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定,有侍女魚貫上茶,雅若正在氣頭上自然沒有好臉色,顧知晥若有所思的想着他們方纔的對話,宋昭性子本來就冷,顧姝涵及有分寸,知道在這個場合下自己不該隨便開口,他們四人一動不動的坐着喝茶,只有顧知行與白音兩人在說話。
但好在他們二人都善言談,倒也不顯尷尬,但到底也聊不久,不一會兒,顧知行便打算先走,顧知晥與顧姝涵自然也不方便留下來,只能起身與他們一起離開。
雅若不情不願,在白音眼神的威脅下, 只能隨着他一起行禮送客。
走至一半,顧姝涵道自己打算拐去玳婕妤那裡坐坐,朝着衆人福身也就先行離開。
“今天倒是奇怪,你與六妹妹怎會結伴去行館?”見顧姝涵走遠,面對的只有自己的胞妹以及信任的宋昭,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更隨意了。
顧知晥怎好明說?支支吾吾找了個藉口:“女孩子的心思,大哥怎麼會明白?”
顧知行也不會真去追問女孩子之間的事,“宮裡姐妹也不多,平常你也沒個交好的朋友,六妹妹這個人,我看着性子雖冷,但心地不壞,比起……比起旁人,更值得你去深交。”良好的教育到底沒讓他明說那個‘旁人’是誰,但顧知晥心裡明白,他說的就是祝歡。
前世顧知行同樣不喜歡祝歡,也從旁提醒過自己少於她來往,但顧知晥渾然沒當回事,用了一世慘痛才換來如今的透徹。
“大哥說的是,妹妹記住了。”
顧知行一愣,看來他這個妹妹真如母后所說,懂事了?
“對了,大哥如今需要招待突厥使團,那短時間內不能回西山大營了?”
“是的,父皇的意思是至少要等使團離京後我再回去,怎麼了,綰綰可是有事?”
顧知晥不禁有些打抱不平,嘟囔道:“大哥這纔剛去西山大營,又急衝衝的往回趕,軍隊裡的士兵怕有些都沒認清你,都怪這些突厥人,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跑來了。”
顧知行失笑:“這是什麼話?西山大營隨時可以去,但突厥使團突然來朝,意義未明,我在此協助父皇,更是應當。”
“西山大營乃是近衛軍,是皇族的最後一道守衛,如今大哥掌管西山大營,裡頭的人身家清白都要查驗清楚爲佳,將領的選擇也須謹慎,大哥雖在皇城,但西山大營來回一趟也不算遠,偶爾還是需要回去看看營裡情況。”
顧知晥藉機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見顧知行一臉古怪,暗想是不是自己一下子說的太多了?引起他的懷疑?畢竟以前的玉真公主,只是一個只好美男的草包,怎會替顧知行考慮這麼多?
“我聽說宮人說城西有家鋪子賣的水玉糕特別好,若大哥能常常往返,倒是可以替我次次帶回來呢!”她忙裝作一副天真模樣,轉開話題。
“綰綰這話,到與阿昭所說的一樣——我的綰綰長大了呢!”他長嘆一聲,摸了摸顧知晥的頭,無奈看向宋昭:“我又何嘗不知呢?但西山大營人數衆多,關係盤根錯節,我剛入營,實在有些難以施展啊!”
“關係總是要一步一步捋,太子殿下也不必心急。”一直沉默的宋昭也開口道:“只是公主說的也不無道理,殿下剛到西山大營,正準備整頓軍紀之時,突厥使團便突然來朝,事前並無半點風聲,殿下被困在朝中,待突厥人走後,還不知道軍營裡的情況會變成什麼樣。”
“世子如今還不可封蔭,取得官爵嗎?”顧知晥狀似無意,努力裝出一副天真模樣問道:“世子如今在大哥身側,來去又比較自由,若有官爵入營,倒是”
顧知行神色變得凝重又無奈,“今年的新科剛好錄完,安國公夫人並未提阿昭上報,阿昭若有官職在身,入西山大營理所當然,更能替我分憂。”
宋昭嘴角也掛起嘲諷的笑,對着顧知行說:“家裡瑣事卻要讓殿下擔憂,實在過意不去。”
顧知晥在心裡回憶,但想來想去對安國公家事只有片面的記憶,上一世裡,宋昭一直到死都沒有正式承襲國公爵位,皇甫氏起兵謀反,顧氏無人可用,這才由他破格領兵,成爲世人熟悉的少年殺將。
“爲何一定要遵循祖訓,世家子弟只有蔭封一條路呢?”顧知晥突如其來說了一句,引得前面走着的兩個男人回頭,她繼續說:“世人都有一個誤解,覺得世家子弟既有蔭封,便再看不上那些走仕途的人,可一條路若是走不通,何不及時掉頭,換一條能夠走的了的路去走呢?總比一直停在原地打轉來的好啊!文科舉已經結束,武科馬上就要開始,世子能文善武,想要取得三甲應是十分容易。”
宋昭與顧知行對視一眼,世襲的思想在他們腦海中紮根扎的根深蒂固,他們從未想過顧知晥所說的,可以讓宋昭走仕途一路。
“可是——”
“殿下,公主所說的不無道理,確實可以考慮。那位與——他們似有聯繫,或許也有這個原因在此,所以她定是不會主動爲我請封,可若是我能繞過蔭封,直接武舉得名,聖上若有御賜也師出有名。”
顧知行還在猶豫,可惜道:“你本是名正言順的安國公世子,若走了武舉,實在委屈——”
顧知晥見狀本還想趁熱打鐵多勸幾句,她纔不在乎宋昭的身份如何,她看中的是宋昭能不能順利入營好能儘早輔助顧知行,鞏固他在西山大營的位子。
不料遠處傳來呼喊,是保和殿的張公公,傳話讓顧知行前去保和殿議事,他原想送顧知晥先行回宮,卻見她連連擺手道:“此處離鳳陽宮也不遠了,父皇有事,大哥還是快快過去吧,再說了,安國公世子也在,他可以送我回去。”
顧知行不疑有他,左右宋昭是自己人,只是想到又交代兩句:“我知道父皇準你一起籌辦接風會,但突厥人性格暴戾,你與雅若公主又有過節在先,沒事大可不必親自前往拜訪。”他還有些話沒有對顧知晥明說,比如他與宋昭察覺到突厥使團似乎在私下與朝中某些官員多有聯繫,其中深意,不得不讓人深究,顧知晥是深宮公主,他不願意讓她過多牽扯到與突厥人的事情中去,又不能解釋清楚,便只能用她與雅若的過節之事來仔細叮囑。
顧知晥順從應是,與宋昭目送顧知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