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仕子之間交往向來看中出身,他一個同進士竟能擠開二甲傳臚的位子,進到翰林,不得不令人遐想,是不是餘陳在朝中有人替他打點?文人又是最看不得這般走關係的方式,逐漸地,所有人也就疏遠了他。
這讓原本性格內斂的餘陳更加謹小慎微,平日裡也不同人往來,在翰林院的時候除了同來喜偶爾說上一兩句話,與其他同僚從未坐下聊天。
胡坤傑驟然喚他,讓他受寵若驚,起身的時候還碰到桌上的茶水,符曉樓瞧見了,嗤笑道:“這就是那位破格入翰林的同進士?到底是什麼來頭啊?這般沒用,竟然還入了翰林?”
“胡兄誇讚了,餘某隻是略知一二,並不稱得上是能文善武。”餘陳謙虛道:“餘某聽人言,安國公府的世子宋世子,纔是真的能文善武,今日不知可否有幸與其相見。”
“咦,這人看起來傻傻的,眼光倒是不差嘛,竟然知道宋太微能文善武?”李氏與顧知晼說上了幾句話,發現她並不如傳言中那般驕橫跋扈,許是方纔李氏爲她出聲,讓顧知晼對她沒有敵意,反而能夠聊上幾句,李氏膽子本來就大,不一會兒,也就話起了八卦。
“少夫人和宋世子很熟悉嗎?”顧知晼問道。
“說不上很熟悉,小的時候妾身與他是同一個啓蒙老師,算得上是師出同門吧,長大後妾身又嫁進了淮陰侯府,而夫君與宋太微也是同門,師承九華山凌霄掌門,有這層關係,妾身家裡與宋太微,偶有往來。”
宋昭性子冷淡,除了顧知行,其他一概不喜與人往來,能讓李氏這麼說,想必他們的關係不僅僅只是偶爾往來了。
顧知晼仔細想着前世往事,淮陰侯一家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她並不清楚,之前也並未結識李氏,更談不上對他們有多瞭解,但唯一確定的便是淮陰侯乃忠臣。
想到這裡,便打定主意,她本就對李氏方纔的仗義所言有所觸動,此下知道她與宋昭來往匪淺,自然不能放過這條路子。
本想多打聽兩句宋昭這人的性格愛好以及本事,卻聽見前面傳來一陣騷動,原是顧知行來了。她便只好止了話題,只匆匆說了句:“我與少夫人倒是聊得來,我記得淮陰侯夫人也常常入宮陪伴母后,少夫人日後得空,也可以隨着淮陰侯夫人一同進宮……”在瞥見顧姝涵古怪的表情後,她才慌忙補了一句:“本宮也想有個伴可以一起說話,一起玩。”
李氏忙起身應是,顧知晼也不在理會顧姝涵,也起身離座迎顧知行去了。
白音與雅若是客,由顧知行親自迎來,他的身後伴着宋昭還有一名看着眼生的青年,顧知晼並不認識,她只與顧知行行了禮,除了雅若,白音也對顧知晼行了平禮。
“諸位都到了,倒是咱們託大了。”顧知行性子一貫隨和,看着衆人朝他行禮,也是虛手一擡示意大家不用拘禮:“今日歡迎宴上都是年輕人,都是爲了歡迎突厥使團,不用這麼拘禮,都隨意些吧!王子,請。”
白音拱手禮讓,他們二人並肩走到上座,其他人依次而坐。
顧知行知道有女眷參加,所以並未準備烈酒,都是些淡淡味道的果酒,東顧的女子喝來習慣,對於突厥來的雅若而言,這跟白水沒有區別。但來之前白音警告過她,不可輕舉妄動,而且上一次在衆人面前挑釁,卻被顧知晥羞辱後,她也不好再發難,只能百無聊賴的坐着喝酒,聊勝於無。
顧知晥對於雅若與白音如此‘正常’的參加酒席有些奇怪,畢竟他們做了‘正常人’會做的事,那就顯得‘不正常’。但她今日的主要注意力也放在了別處,只是偶爾觀察雅若有沒有別的舉動罷了。
寇振海果然也來參加了聚會,還被刻意安排了一個離顧知晥,顧佩清與顧姝涵挨的近位子。
顧知晥暗自笑了,此處位子的安排並不是穆皇后或者自己與顧知行所爲,應該是顧知行交代給東宮或者內務府那邊辦的。石晉伯夫人知道寇振海乃是家中老二,沒有辦法蔭封,也不會讀書,便想着能尚了公主也是富貴不缺了。宮裡統共就三個公主,隨便尚給哪一位,都是寇振海穩賺不賠的生意,所以石晉伯夫人或是祝歡定是走了誰的路子,讓人在安排坐席的時候,將寇振海擺在她們幾位公主面前。
就是不知道是東宮的人還是內務府的人這麼做的了,只消一查,便能查出誰是那收受利益辦事的人。
只不過石晉伯夫人可不知道,那個口頭上答應幫她的祝歡,恐怕有別的打算。
果不其然,石晉伯夫人定是來之前與寇振海說過什麼話,他全程都蔫蔫的,不如平日裡那般話多,坐立難安,想要找祝歡說話,卻好像在懼怕什麼似的,只能呆呆看着祝歡與其他仕子說說笑笑,不敢上前,只能悶頭喝酒。
顧知晥心裡有數,她一直不動聲色的在幾人之間查看,忽然未覺有人靠近身側,等感到陌生氣息時,猛地回頭,來不及斂去眼底的冷意,與宋昭視線撞在了一起。
“玉真公主,宋昭前來敬你一杯。”
宋昭像是沒發現一般,表情自然的朝着顧知晥敬酒,顧知晥這才發現周圍的人紛紛都已起立相互敬盞了。
她也舉起杯子,與宋昭各自飲下,隨意講了兩句話,宋昭拱手離開的時候,靠近顧知晥耳邊輕聲說:“小心寇振海。”
“這是何意?”
“公主一直私下觀察,怎還問我何意呢?“”宋昭笑的皮裡陽秋:“還有就是,公主觀察人的時候,別這麼明目張膽,容易被有心人發現,你瞧,那皇甫澤就一直盯着你看了。皇甫澤與公主有什麼過節嗎?他不過是小官之子,今年才中的探花。“”他確實想不通,一個小官之子,怎麼會讓玉真公主這麼關注。
“看又如何,宋世子不在觀察本宮嗎?這麼說,宋世子也是那有心人嗎?”顧知晼並無想象中被拆穿後的驚慌,也沒有抱赫,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回答的理所當然,反而讓宋昭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