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澤還想爲自己爭取一番,當做沒有發現顧知晥口氣中的不屑,努力調整自己的口氣,笑着說:“公主有所不知,燕北的貢品需要鴻臚寺與禮部一起盤點入庫,所以這幾日臣與鴻臚寺的同僚的工作都是混在一起的,臣與白音王子也不是第一次見面,所以見他不認識路,便主動帶路了。”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況且前幾次的宴會,他作爲前三甲,與一國王子有交集相互認識,並不出奇。
“公主今日的打扮清新脫俗,尤其是頭上的步搖,更是襯出了這一身月白的雅麗,令人一眼難忘。”
平心而論,皇甫澤長相俊美,一表人才,能力也不錯,看人的時候,那一雙桃花眼似乎能夠將你看穿,讓人無法抗拒。
這也是皇甫氏再最開始對他們的計謀十分有自信的原因,不會有女子能夠拒絕的了這樣的一個男子的暗自追求。
白音也含笑點頭,打算等着顧知晥欣喜轉變的態度,女子嘛,誰都愛聽誇獎的話,更何況這誇獎的話是從她‘心儀’的人嘴裡說出,顧知晥應該更高興吧?
“是嗎?”顧知晥的反應淡淡的,並無皇甫澤期待的那樣,甚至有些厭惡,只見她伸手摸了摸那步搖,似有些可惜,說:“我還挺喜歡這個步搖的,但是你這麼說了,這步搖以後看着也礙眼了,還留着幹嘛?”說罷毫不留情面地將步搖從頭上取下,本想要隨意丟到池裡,但想起那夜裡清新的香氣,手舉到半空中停住了,半晌可惜的嘆了一聲:“浪費了。”旋即將一放手,步搖在春蟬低聲驚呼中掉進了池子裡,濺亂了一池秋水。
那步搖是上好的白玉雕刻的,能值不少錢吶公主!春蟬有些心疼,但這池水看似很清,實則深不見底,步搖被顧知晥丟了下去是再難找回了。
皇甫澤的臉色十分難看,顧知晥做的那麼明顯,直接下他的面子,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是因爲自己方纔的一聲誇獎才丟下那步搖的。她是不是知道什麼了?爲什麼從她落水後,態度就有了這麼大的轉變,切不說她如今絕口不再提心屬自己的話,就連看他一眼彷彿都像是觸了黴頭,十分噁心?
雅若想說什麼,但被白音以眼神給制止了,現在的皇甫澤尚還年輕,臉色已經冷下來了。他本就不喜歡顧知晥,對她如此客氣只是想要利用她而已,所以被顧知晥這麼難堪的對待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只能勉強穩住身形,不當場發作甩袖走人,期望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白音打算賣皇甫澤一個樓梯下,便說:“公主果然豪氣,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哈哈哈哈,有我們突厥的爽快!本王子十分欣賞,雅若,你當日敗於玉真公主手下,技不如她,虧你還自封突厥最好的勇士,我看你學的那些功夫都是些花架子把?”
雅若撇撇嘴,她當然不服,輸給顧知晥這件事是她心裡一直堵着的一堵牆,讓她十分不爽,所以就連白音交代讓她常去後宮走動,接近顧知晥的話也當做耳邊風。
但雅若其中也存有疑慮,她與顧知晥交手時很明顯的感覺出來,她並沒有任何武學功底,那她是如何能夠躲開自己的沒一招攻擊,同時還能夠提前預判了她的最後一擊,提前做好準備,打敗了她?
之前雅若並沒有與她往來,也沒有機會發問,今天倒是湊巧了,她揚了揚頭,她本就坐在亭子裡,高出顧知晥不少,此時又拿下巴對着她,彷彿她是主,顧知晥爲僕,居高臨下的審問一般:“你是怎麼猜的到我最後一招的?”
顧知晥瞧見她眼裡的不屑,那麼熟悉,在上一世裡,雅若就經常在抽打她之後,用這種眼神看着她……
“上一次是本宮手下留情,纔沒傷你,若你想知道本宮是如何接下你的招數的,大可再來一試,試試看本宮的本事如何,試試看本宮還會不會讓你全身而退。”
雅若被她頂的臉上青一塊白一塊,恨不得現在就跳下亭子與她打上一架。
“玉真公主確實愛說笑。”白音皮笑肉不笑的說着話,此刻的他已經確定顧知晥對他們有着很濃的敵意,可他想不明白這當中是因爲什麼,若說是突厥與皇甫氏私下相談,密謀造反的事讓她知道了?
可皇甫氏密謀造反的事在目前來說應該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是十分隱秘,甚至擺在明面上的車都另有他人,皇帝老兒與顧知行就算有所懷疑,也懷疑不到皇甫氏身上,那顧知晥爲何獨獨對一個五品小官家出身的皇甫澤如今警惕與厭惡?
“白音就喜歡公主這種開得起來玩笑的女子,若是在我們突厥……哈哈哈。”這話一語雙關,就連皇甫澤也忘了方纔被顧知晥狠狠噎過,有些不悅地望向白音。
他自己看不上顧知晥那是另外的話,可在計劃裡,顧知晥一定要成爲他的妻子,既是他的人了,又怎能讓白音嘴上過癮?
本以爲這等相當於調戲的話會令顧知晥惱羞成怒,不料她只是冷冷一笑,回敬道:“不管在何處,本宮可不是一個屬國王子攀登得起的人,白音王子多慮了。王子白日做夢的時候可還記得那日與你有肌膚之親的祝姑娘?”
“你……!”
白音與祝融那日的意外,是祝家不願提起的事,而白音這裡也擔心祝家與皇甫邵會因此來要挾自己,逼着他將祝歡娶回去,從而將突厥與皇甫家捆綁在一起,畢竟要不要出借突厥十三鷹給皇甫邵,父汗那裡還沒有個準信,所以他也自然不喜歡再有人提起他與祝歡之間的關係。
顧知晥十分滿意他們三人的現狀,見已經無話可說,便揚聲喚春蟬: “本宮是君,你們是臣,下次遇上本宮,可不要讓本宮再讓本宮來教你們規矩了。”不想再與她們三人多做糾纏,還沒等白音與皇甫澤有所反應過來,就帶着春蟬往回走,口中還說:“去東宮,去和大哥說我們碰到了什麼晦氣。”根本不顧自己說完這句話,身後兩人投來的帶刺目光。
春蟬跟在顧知晥身後,見她腳步飛快,見身旁的景物一直在變,最終還是大着膽子想要攔住顧知晥,想要提醒她她走錯路了……
不料春蟬還沒出聲,她們纔剛到上林苑邊的紫竹林,就見前頭不知道從哪飛來一個人,夏雨嚇的差點尖叫,被顧知晥呵停。
“怎麼是你?”
冷影滿頭是汗,他本是暗衛,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顯露身份,可玉真公主並沒有隨着主人的預料往東宮走,自己只能硬着頭皮出現提醒她:“玉真公主,你走錯路了,東宮在另外一頭,主人此時在東宮分身不暇,忽聞公主在南苑撞見了皇甫大人與突厥王子一行,讓屬下……”
宋昭本來交代的是讓冷影前來接應,可話到嘴邊,他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白晃晃的告訴顧知晥這位皇室公主,宋昭在宮內可是有安插眼線的,才能夠這麼快便收到消息,顧知晥在何處遇見了誰?
這不是找死嗎?
冷影還在多幹幾年活,好攢夠了錢以後歸隱鄉村,蓋棟房子,娶個媳婦,從此過着媳婦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不想英年早逝啊!
“是宋昭讓你來找我的?”
“世子只是讓小人前來接應公主,小人聽見公主說要去東宮,跟了一路發現公主越走越偏,這才斗膽現身提醒……”
冷影兩眼一閉,左右都得罪不起,只能實話實說了,若是這位皇室公主追究下來,好歹他們是跟着皇太子討飯吃的,都是姓顧的,一筆寫不出兩個顧,皇太子總能在她面前說的上話把?
“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南苑的?”除了春蟬,夏雨並沒有見過冷影,此時也正好奇的盯着他。
“難不成你們派人一直跟着我?還是說宋昭在宮裡還另又眼線?”
冷影不敢接話,正快速想着藉口時,忽然聽見顧知晥略帶欣喜地語氣問:“所以宋昭真是有眼線在宮裡嗎?他竟有這等本事?不錯不錯!”
冷影第一次擡頭看向這位玉真公主,認真的思考,這位傳聞中的公主是不是真的如他人所說,是個“癡傻”的?就算宋昭是太子麾下的人,但一個外姓人,在皇宮內安插眼線,這是值得高興,值得稱讚的事?
許是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有些不合適,顧知晥斂了神情,但刻意裝出的喵嗚表情還是被眼底的欣喜給掩蓋了過去。
冷影莫名其妙的起身,也不敢在多發問,只能低着頭恭送顧知晥離開,自己又躲回了暗處,一路跟着顧知晥往東宮而去。
到了東宮,果然見不到顧知行,就連宋昭也一併離開了,聽說是帶着蕭承靖一起,再養心殿與慶豐帝敘話,顧知晥想着左右今晚邊能夠見面了,倒也不打算在東宮乾等,原來她說來東宮便是故意的,打算噁心噁心皇甫澤與白音,他們甚至敢在宮裡隨意見面?當真是當她們姓顧的家裡沒人嗎?
想到白音的態度,顧知晥便覺得不能再等,白音與皇甫澤既是常有往來,不知道他們目前談的如何,是否已經有所聯繫。
前世的突厥是讓雅若嫁給了皇甫澤,同時又割讓了整個燕雲十六州給他們,換來了突厥的鐵騎,踏平了東顧的中原大軍。
但今世似乎並沒有發現雅若那頭有什麼動靜,她與皇甫澤也甚少有互動,恐怕他們目前還沒邁出這步棋,畢竟皇甫澤可是要成爲駙馬的人,在目前不可能納其他人爲妾。
那突厥若想與皇甫家加深聯繫,通過白音與女子將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皇甫家這一代只有皇甫澤一個男丁,祝家卻有祝歡……
回到了鳳陽宮,顧知晥一坐便是一個下午,一直到穆皇后那裡派來的人一催再催,顧知晥才收起思緒,在春蟬的梳洗下準備赴宴。
“公主想要簪哪件首飾?”秋華早上沒有跟去,回來的時候春蟬告訴她讓她去庫房將那隻白玉簪給消了去,只說不小心摔了,秋華還可惜了好一陣,所以這個時候自然是又挑了幾件適合的髮簪供她選擇。
顧知晥掃了一眼,現在的她,早已不是一個喜愛打扮的小姑娘了,對於參加宴會這種事,也只是抱着結識更多人的目的去的,至於能不能在宴會上出盡風頭,根本不是她所去考慮的。
幾個步搖都太過華麗,她都性質缺缺,若不是不能空着頭去赴宴,顧知晥邊打算都不帶了。
想起了早上的白玉簪,現在的她有些心疼了,若能拿來換錢應該更好。
“要不然,就簪花把。”
窗外的梔子花被養護的極好,即便到了秋天,還依舊開有花苞。
春蟬等人從來不會拒絕顧知晥,拿了剪刀出去,不一會兒便帶回來幾朵開的尚飽滿的花,細心的替她戴上,到別說,比起玉石或者金器,更添了一絲靈動。
秋華忍不住感嘆:“還是公主會挑,這梔子花與公主真是太合拍了,還有香氣,更顯得我們公主清醒脫俗!”
顧知晥罵了一句貧嘴,算算時間,也不再拖沓,起身再衆人的跟隨下往養心殿去了。
養心殿大開中門,除了皇親國戚,慶豐帝更是讓六部尚書,內閣首輔作陪,各家有二品誥命在身的女眷也可一同出席,今日席開百桌,比起突厥使團的歡迎宴,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陣勢,足以說明慶豐帝十分看中蕭家的地位,給足了蕭承靖面上。
她到的不早也不晚,大臣們與有爵位在身的皇親國戚都已入席,宮裡的嬪妃中也只有琦妃與祝貴妃有份得以參加,而顧佩清與顧殊涵雖爲公主,卻是庶女,自然也無緣參加,但對於顧佩清而言,她也不願前來,畢竟她與石晉伯府的恩怨可沒算完。
宮中女眷席設內殿,外頭的人知道玉真公主來了,卻也無緣拜見。
顧知晥款款入座,特意在皇親國戚的那邊掃了一眼,卻不知安國公夫人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