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節一過,太平王耶律罨撒曷就派人來蕭府下聘。自從遼建國之後,雖在一定方面仍保留了契丹的原始習慣,但廣泛吸取了中原的禮儀風俗。譬如這婚慶,便與中原王朝有很多相似之處。
蕭胡輦一見,立刻臉上泛起了嬌羞之色,滿臉掩飾不住的喜悅之情。我看到這情景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果然,愛情能讓一個女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爹爹坐在正廳正中央的太師椅上,看着這滿屋堆着的禮品彩箱,上面被上等大紅綢帶包紮繫緊,橫截處被一把把黃澄澄的大鎖鎖着,不禁有些欣慰的衝站在一邊的蕭胡輦點了點頭:“胡輦,你馬上就要嫁人了,萬不可由着性子胡來,免得讓人家太平王笑話我們蕭家沒有家教。”
“是啊,做女人,便要溫順知禮,不可逾矩。” 孃親讚許地頷首,語重心長的補充道。
蕭繼先神色淡淡站在一邊,修長的手背在身後,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彷彿世上沒什麼事情能夠使他動容。
蕭胡輦恭順的一福身:“爹爹,孃親,胡輦都記下了。”
“記下便好,” 爹爹聞言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一臉若無其事的二姐和一臉歆羨的我,接着溫言開口吩咐道,“你們倆也別跟沒事人似的,好歹是你們大姐出嫁,你們不說幫忙分憂解難了,遇事好歹幫襯一下子,別一味的傻吃傻睡。”
“是,爹爹。” 我和蕭不瀚異口同聲的答道。
經過白衣巫卜占卜了黃道吉日之後,婚期便差不多定了下來。我們便開始了又一輪的忙碌之中。很快,成親的正日子這一天便來臨了。蕭府上下全被裝飾了大紅的絲絛綵帶,屋內院外也被打掃得纖塵不染,衆人臉上都是一片喜意。
閨房外間一片熱鬧歡騰的景象;好多丫鬟來來往往,說笑的,端水的,絡繹不絕。在內室,大姐端坐於銅鏡之前,還未上妝,整張臉便已經幸福得發亮了。她身着大紅喜袍,上面一絲一縷繡着紅絲線穿金鳳凰棲息圖樣,襟邊一圈細小的紅色花朵,腰間用紅色鑲黑嵌玉綬帶束着。脫下武裝,換回紅裝,原來是這般光彩照人。在一邊的我看的都有些癡了。
有一個年老的奴婢手拿絲線走了進來。我擡眼一望,原來來人是我們府上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女僕,她服侍了幾代主子,威望也漸漸熬出來了。大姐一見她,眸光一閃,立刻親熱的喚了一聲,之後便扯回正題:“您老怎麼來了?”
那奴婢笑着走上前,先給我們施了禮,被我誠惶誠恐的扶起,這才道:“老奴是來給大小姐絞臉的。”
我立即恍然大悟。大姐也明白過來,爽朗一笑,點頭吩咐道:“嗯,那就開始罷。”
她聞言倒也不拖沓,手指上下翻飛,那根絲線熟練地在她手中跳躍,晃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大姐發出了低不可聞的一聲輕呼,大概是感到臉上的皮膚一陣火辣辣的燒着疼。不多時,總算結束了這種苦刑,化妝的丫鬟們又一擁而上,一個描眉,一個掃紅,一個塗胭脂。描眉的丫鬟從桌上拿來了眉筆,仔細的在大姐的眉毛上一點一點小心塗抹着。掃紅的丫鬟端來了妝篋,伸手拿了一個精緻的白玉簪子樣式的長筒管,然後熟練的擰下蓋,往手心裡倒了些許散發着清香的花蕊研磨而成的茉莉粉,往大姐的兩頰處拍均勻。那個塗胭脂的丫鬟拿出一個大紅胭脂盒,蘸了一下殷紅的胭脂,同樣在臉頰處輕輕塗抹均勻。烈娜站在一旁,見打扮稍畢,便給大姐遞過去一張紅紙。大姐接過去放在脣間,上下嘴脣輕輕一抿,又將紅紙交還給烈娜。卻說烈娜今日也仔細裝扮一番,原本白皙的臉龐更加臉明灩動人,臉上的細小黑斑也已然不見;不過依舊是悶葫蘆的性子,老實木訥,寡言少語。只是目光在投向我時,隱含了一絲感激的意味。
我親自上陣,又招呼來阿古驪一同過來幫忙,替大姐整理髮式。我先將大姐的頭髮上部分梳成時下興盛的朝天髻,用紅色髮帶束好。接着,又將下部分頭髮打了旋一綰,重新插回上部,用一根細細的銀釵插好攏起。阿古驪站在旁邊,將一名貴杏花式樣珠翠小心翼翼地插於其烏髮間,又將事先準備好的玳瑁耳墜給大姐戴上。
經此一番折騰,大姐總算全部拾掇好了。
透過面前的銅鏡一望,只見鏡中那位颯爽麗人,發堆雲髻,式樣奇巧繁多;紅染檀脣,明麗鮮豔欲滴。濃眉勾描彎月,明眸薰染粉妝,看上去少了份英姿,格外秀氣喜慶。大姐顯然是滿意的不得了,她左手緊緊地拉着我的手,眼中含笑,嘴脣微抿。
正在這時,二姐蕭不瀚走了進來,僅望了大姐一眼,素來波瀾無驚、冷若冰霜的美人臉上透出一抹吃驚的神色,可又轉瞬即逝:“大姐,爹爹派我來問問你,可準備得當?太平王的花轎已經在外候着了。”
大姐蕭胡輦聞言抻了抻喜服站起身,在聽到“太平王”一詞時,眉眼俱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你告訴爹爹,我已經準備好了。”
蕭不瀚垂下眼睫,輕飄飄的回了一個字“是”,整個人就轉身出去了。
外面喜樂之聲大盛。蕭胡輦走上正廳,含淚拜了拜坐在正堂之上的爹爹和孃親。爹爹今日亦是一身喜氣華服,不過顏色稍微偏向深紅,上面繡着一團團的暗花。孃親盛裝淡抹,玉釵束髮,眼圈兒有些泛紅,喉間隱約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悲泣。
爹爹略一回眸,深知孃親捨不得大姐,便伸出手去輕輕覆在了孃親的手背上,以示安慰;這纔將目光重新投向大姐,溫和的道:“吉時已到,胡輦,快快上轎罷。”
蕭胡輦一抹眼淚,站起身來。身邊的烈娜走上前,將一抹大紅蓋頭輕輕蓋在大姐的頭上。然後,便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大姐往門外行去。衆丫鬟、奴隸跟了一地。
我走到一身紅衣的蕭繼先身邊,跟着他慢慢朝門口走。他今日這一身大紅長衫,倒是化去了不少原先與生俱來的清冷之氣;長髮微攏,側目望向我,清清淡淡的開了口:“燕燕爲何一言不發?在想什麼?”
我邁出正廳的大門,仰起臉望天。晚春的陽光早已沒了那絲無處不在的陰寒之氣,而是明顯顯現出向夏天過度的跡象,明麗,溫暖。我看了片刻之後眼睛便有一些適應不了,於是便澀然收回目光,以一種低的幾乎沒有第三個人聽見的聲音對身邊那人道:“哥哥不要笑話。燕燕其實在想,自己和德讓哥哥成婚時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景呢。”
蕭繼先的身體一震,轉身怔怔的瞅着我,在我耳邊沉聲道:“燕燕,你和韓德讓會是一個好結局的,相信哥哥。”
我淺笑着拉緊了他的袍袖,如幼時般依戀的偎在他的身側:“哥哥怎麼知道?”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燕燕?”他似有些神思恍惚,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地撫着我的青絲,如同小時候做慣的那般,將一縷掉出來的碎髮輕柔地別在我的耳後,“無論燕燕是否嫁人,哥哥永遠都會在這裡,等着燕燕來找。”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仿若拉家常那樣低沉訴說,卻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莫名其妙的,就讓我心頭一酸,溼了眼。
我們跟着花轎,一路來到了太平王府。放眼望去,這太平王府還真是氣派,正廳偏房,亭榭花園,處處透出天王貴胄的優越感。裡頭被佈置一新,到處都是一片耀眼的紅色,彷彿成了一條流動的紅色河流。空曠的院子裡擺滿了桌椅,上面是各類美味佳餚,還有銀器勺筷等物。此時,院子裡幾乎是座無虛席,衆人觥籌交錯,大喊大叫,喝的好不盡興。一聽說花轎來了,忙丟了酒杯爭相擁擠着看熱鬧。
轎伕方纔已經拿了賞錢,擡起來格外賣力,在太平王府門前慢慢停下。這時,今日的新郎纔出場。耶律罨撒曷身着同樣的大紅喜袍,更襯得身形高大,剛毅的面容上褪去了戾氣,轉而換成即將娶親的喜悅。他聽着周圍衆人的起鬨聲,疾步走上前,將轎簾掀開一角,頓時一雙玉手就露了出來。那雙從轎簾裡伸出來的手,掌心隱有老繭,一看就是經年騎馬射箭舞刀槍之故。耶律罨撒曷盯着那隻手,目光放柔,漸漸起了心疼之色;他略一用勁,便將蒙着蓋頭的新娘子拉了出來,穩穩地踏上地面。
衆人齊聲喝彩,高聲大叫着歡呼。
我站在蕭繼先身邊,眼睛一眨不眨的正看得仔細,忽然一雙溫柔的手按在我的肩上,耳邊傳來熟悉的清潤聲音:“燕燕,我都來了好半天了,你不會沒看見我吧?”
我心頭一喜,倏地回頭,果然那雙深邃睿智秋水目撞入我眼中,讓我的臉頰不由得一燙:“德讓哥哥,你怎麼在這裡?阿古驪都不知道提醒我。”
站在我身後的阿古驪調皮的吐了吐舌頭:“韓公子不讓說,奴婢也是沒辦法。”
蕭繼先聽到了動靜,迴轉身,清冷的眸光間未有絲毫漣漪,衝韓德讓客氣卻又疏遠的一拱手:“韓大人,幸會。”
韓德讓便也斂了神色,正正經經的還禮:“蕭大人不必客氣。”他今日身穿的是一件藕色寬領長衫,上面幾乎素淨無物,只簡單繡了幾處不起眼的紋樣。雖淡雅如此,卻依舊不能掩其絕代風華的情致。
我見蕭繼先無動於衷,似乎並不怎麼反對;便大膽的拉了韓德讓走向一邊,悄悄探詢:“德讓哥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約摸比你早半個時辰,和家父一道來的。太平王娶親,宮中顯赫皇族和朝中重臣都來了好多,我和家父也在受邀之列,”韓德讓清淺一笑,不疾不徐的解釋完畢,然後接着戲謔的看向我道,“燕燕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沒了。”我無奈的笑着衝他擠了擠眼睛,轉身跑到蕭繼先身邊繼續看娶親儀式,只聽得身後傳來那人有些好笑的低低一嘆:“又跑了,真是。”
蕭胡輦下花轎之後,仍然蓋着蓋頭,目不能視物。手心緊緊攥着一條長長的紅綢,另一頭在耶律罨撒曷手中。他牽着她,慢慢走着,眼裡心裡只有彼此,彷彿天地間就只剩了他們二人。身邊一個打扮得很是體面的太平王府奴隸站在一旁,拖長了聲音大聲唱到:“跨鞍馬!”
瞬間有一個鞍馬從人羣裡被推了出來。蕭胡輦走至它旁邊,略一擡腳,穩穩跨過。
夫鞍者,安也,欲其安穩而同載者也。
“跨火盆!”那奴隸見新娘過了鞍馬,立即又大叫道,叫得愈發起勁。
一個奴婢走上前,端了火盆輕放於地。不要說跨了,就憑現在這個天氣,我站在一邊光看着就覺得熱。蕭胡輦蓋頭微動,裡面傳來了一聲笑,毫不費力的跨了過去,衣角絲毫沒有撩上火苗。
“好!”衆人更加來勁,看的也興起,不約而同的道。
送入新房之後,衆人這才三三兩兩的散開,重新回到了宴席之上。陽光依舊明晃晃的照着,在飛檐處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宴席上的氣氛卻更見熱烈了。
我帶着阿古驪隨着新娘、新郎走進新房。只見蕭胡輦依舊蓋着大紅蓋頭,端坐於牀榻之上。這一習俗謂之“坐富貴”。那牀上之物亦是新品,被褥換上了幾套,俱是大紅,上面用金線繡着些鴛鴦戲水的圖案。牀上的鋪蓋之下,隱約可見塞的鼓鼓囊囊的桂圓等物。
耶律罨撒曷站了一會兒,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衆人拖出去滿場勸酒去了。
我明白這還只是個開場,到了晚上還有更盛大的,於是在一旁站着也覺索然無趣,於是便帶了阿古驪出了新房,到席上去尋爹爹和哥哥。
他們四人正好坐在一處。這一桌,放着一個銀製精巧的雞冠酒壺,上面約莫着有十幾盤菜餚:素蒸鴨、烤全羊、油燜茄子、假煎肉等等。爹爹正站着含笑飲下一個契丹貴族敬過來的酒,又說了幾句謙讓的話兒,這才一展袍服端坐而下。孃親盛了一碗粟米飯,拿着銀筷隨意挑了幾下苔心,也就湊合湊合不吃了。蕭繼先眸色淡定,面前放着一杯酒,看樣子是僅僅飲了一口而已,基本沒怎麼動。蕭不瀚喝了一碗素湯,就了幾口羊肉,也沒吃什麼飯,就罷了。
孃親一見到我,忙放下筷子動問道:“燕燕,你剛去了胡輦那裡,她在新房坐帳麼?”
我推開一把椅子,坐在蕭繼先身邊,略一頷首:“嗯,烈娜在一邊陪着她。”
蕭繼先見我坐定,便不動聲色的拿過一個新碗,用一雙乾淨筷子在席間夾了好些吃的放碗裡,有葷有素,搭配合理。然後,將那碗食物放在我面前,垂了眼皮,輕聲道:“忙活了這麼半天,都沒好好吃東西。”
我心下感激,端起碗隨便吃了幾口。正吃着,忽然瞥見對面的一桌席上,韓德讓正在衝我揮手打招呼。我柔柔一笑,衝他略一點頭。
他烏黑的眸光閃動,亦是一笑,隨即跟坐他旁邊的韓匡嗣低低說了幾句,然後兩人一道站起,朝我們這一桌走來。
我們幾人見貴客一來,也收拾了一下站起身。韓匡嗣笑呵呵的過來一拍爹爹的肩膀:“思溫啊,好久不見,你真是越來越精神了。要不是令嬡出嫁,咱們兩家人估計也只有等到德讓和燕燕的婚事時才能聚的這麼全了。”
爹爹笑得也格外開懷,清癯精幹的臉上蘊含着喜意:“是啊,這兩孩子的婚事咱們當長輩的也要趕緊張羅起來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瞄了一下韓德讓;他倒是沒有什麼不自在,大大方方的看着我,眉眼舒展,脣角含笑。
蕭繼先聞言眉心一動,很快將這絲情緒掩飾下去,不動聲色默然而坐。蕭不瀚置身事外,低眸把玩着手中的銀筷,目光一直停留在離我們不遠處的別桌宴席上。
雙方喝了酒,韓家父子正要回去,忽然從旁邊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蕭大人,韓大人,本王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我們側目一望,只見身着淡青色袍服的耶律賢邁步穩穩而來,手裡託着一隻質地精美的銀酒杯,笑看向我們衆人。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個男子,面如冠玉,相貌英偉,年歲較耶律賢要年長一些,看上去像是一個頗有城府之人。
韓匡嗣和爹爹連忙躬身見禮:“晉王客氣,微臣不敢。”在場家眷亦行禮。
我對耶律賢已經見過,倒是對他身邊之人有些好奇。素日暗地裡聽爹爹和其他大人議論國事,曾有耳聞耶律賢有一位心腹,正是受當今聖上耶律璟信賴的檢校太保、尋遙授寧江軍節度使——耶律賢適。傳聞此人學識淵博,素有心機,且胸有大志,愛寄情于山水。素日暗中與這位晉王關係密切,連名字聽上去都感覺差不多,只是多了一個字而已。
耶律賢和爹爹他們喝了酒之後,這才略有深意的望着我,瘦削的臉上露出了蒼白的笑意,看得我頭皮一麻,不由自主的朝韓德讓那邊靠了一靠。耶律賢見此情景,眸光一黯,那雙隱忍的鳳目裡清晰地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這絲情緒就消失不見,他裝作無意的轉移了目光,淡然一笑:“多有叨擾,你們繼續。”說完,那道有些羸弱的身影便和耶律賢適一道離開。
爹爹、孃親和韓匡嗣面面相覷,摸不透這位年輕羸弱的晉王究竟來意爲何。二姐蕭不瀚彷彿一幅看好戲的表情,瞅了瞅已經走遠的耶律賢,又瞅了瞅站在我身邊的韓德讓,一絲不明意味的冷笑在她那張絕美冷傲的臉上浮現出來。蕭繼先略一掀起眼瞼,若有所思的盯着耶律賢的背影,一言未發。
韓德讓在耶律賢一走,眉心立即攢緊,回頭湊近我低低的說了一句話,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朵:“那個耶律賢,來意不善啊。”
我心下也是正有此意,仰起臉望着他那隱忍着惱意的眉眼,忍不住扯出來笑容伸手撫平他眉心的怒氣,堅定的低聲道:“德讓哥哥,燕燕有首詩送你,”見他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我微笑着一字一句柔聲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韓德讓驚訝的一點頭,將下半句補充完整後又接着道,“燕燕,看來你對我們漢人的《詩經》也頗有涉獵。不過這一首太過悲了,相比而言,我倒是更爲欣賞另外一首《邶風·擊鼓》。”
“那一首我也很喜歡,”我略一沉吟,誦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韓德讓聞言眸色忽然加深,瞳孔似月芒一般斂盡風華,光彩熠熠,沉聲道:“燕燕,此生,我韓德讓定不會負你!”
我的心大力的一顫,裡面被滿滿的喜悅脹滿,蓬蓬的像是要炸開。目光絲毫不能移動分毫,只是怔怔的盯着他那溫柔繾綣的雙眸,去探尋眸中那隱藏着的狂熱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