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透過四散飛揚的輕紗,慕雲歌覺得自己的思緒也像這輕紗一樣,不在線上了。
九公主的眼神倒是坦坦蕩蕩,皇上看了看九公主,又看了看慕雲歌,突然想起來好像慕雲歌的丈夫就在自己身邊,於是回身問道:“攝政王意下如何?”
這話,慕雲歌聽見了,她也在關注着帝軒的動靜。
帝軒並沒有擡頭來與她對視一眼,好像在說一件莫不關己的事情,連聲音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既然九公主已經先行做出表率,那麼搜查公主府也好,這樣就可以肅清兩位公主的嫌疑,也爲找到真正的兇手縮小的範圍。”
皇上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道:“那就按照攝政王說的算吧,御林軍,先搜查九公主,再去看庭華公主的院子。”
這一遭,人心惶惶,也顧不得什麼體面,就算是皇上不搜查,也恨不得能夠搜查到自己,好趕緊撇清自己的嫌疑。
慕雲歌捂着胸口,感覺到渾身有些哆嗦。
帝軒話裡話外確實沒有偏向的意思,而事到如今,慕雲歌早就已經不對帝軒還能夠偏向自己抱有任何希望,可是當帝軒說出“兩位公主”的時候,慕雲歌的心,還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原來,自己對他來說,依然是個公主,僅此而已,皇上御賜親封的公主,是身份,是地位,是慕雲歌,唯獨不是帝軒的誰。
一行人去了九公主的院子,毫無以爲的,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找到,一雙雙眼睛落在慕雲歌身上,很奇怪,沒人說一定是她們兩個當中的一個人做的,可是人人都把這個做成了選擇題,非此即彼。
估計很多人會以爲會從公主府搜查出什麼來吧?
龍婉吟巧笑倩兮,道:“庭華公主該不會是後悔了吧?現在若是主動交代,說不定父皇會從輕處罰,若是真的搜查出來,恐怕到時候你也不太好看,你說是不是?”
慕雲歌道:“沒有什麼後悔,公主既然想要搜查便搜吧,到時候搜出什麼來,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認便是了。可若不是我做的,是從我房間裡面搜查出來,我便是不承認,也是沒有洗脫罪名的機會了。”
九公主笑:“庭華公主還是要相信父皇,自然會還給你一個清白的。”
公主府已經很久沒有住人,因爲是要徹底搜查,耽擱了不少時間,慕小白等得着急,就央着青楓帶他出來尋找,幾番打聽之下,終於在公主府的門口看到了一行人。
公主府,匾額上的三個字在夜色下顯得晦暗不明,加上沒有人居住,連一盞燈籠都沒有點,看上去好像是一個被拋棄了很久的住所。
龍婉吟冷嘲熱諷道:“沒想到庭華公主嫁了人,竟然是連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慕雲歌神色淡淡,迴應道:“是啊,雲歌家裡人少,嫁出去之後這公主府倒是連一個人煙都不見,而今來看,竟然是我錯了。”
錯在哪裡,錯在誰,都沒有說明。
大約是錯在自己拋棄一切義無反顧嫁給他吧。
帝軒好像有那麼一瞬間朝這邊看了一眼,看不出神色,也許只是轉頭瞬間的錯覺。
一隊隊官兵手裡舉着火把,順着公主府的每一條羊場小路一路小跑着前進,慕小白站在孃的身邊,由青楓牽着,脆脆的童音道:“孃親,他們爲什麼來搜我們的家啊?我們不是已經不住在這裡了嗎?”
慕雲歌點點頭:“因爲我們已經不住在這裡了,所以他們懷疑我們在這裡藏了東西,小白你放心,等查完了東西我們就可以走了。”
“是他們不相信你?那帝軒叔叔也不相信你嗎?”
隔着渺遠的人羣,慕雲歌看了一眼帝軒的方向,糾結了一小會,道:“你帝軒叔叔,也是被逼無奈。”
“他是攝政王,連他都無奈,還有誰能有辦法呢?”慕小白糾結着小表情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他提出的疑問,也是他的孃親想要問的。
分出去的兵士們,一隊隊地回來了,都是搖頭凝重的神色,慕雲歌的臉色越來越放鬆,而龍婉吟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沒有?怎麼可能,你們真的仔細查找了嗎?”
爲首的一個不明白怎麼回事,認真地回答道:“回稟公主,裡裡外外都查到了,確實沒有。”
確實沒有,就說明慕雲歌是清白的。
慕雲歌道:“怎麼,看到沒有搜查出來什麼,公主好像是有些泄氣?”
“本公主哪有泄氣?”龍婉吟急着撇清自己,“本公主不過是擔心嫂嫂的安危,急於找到兇手罷了。”
“好了好了,能夠證明裡面兩個的清白,朕心裡十分安慰,攝政王,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不要鬧得太大,儘量縮小範圍。”
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慕雲歌在心裡冷笑,都興師動衆地抄家吵完了,纔想起皇室的臉面,未免太晚了一些,而且,她慕雲歌可不是善罷甘休的人。
就在皇上轉身將走未走之際,慕雲歌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女該死,隱瞞了重要的事情沒有稟報。”
龍婉吟的臉色變了變,皇上轉過身來問道:“什麼事?”
慕雲歌道:“前些日子,太子妃來看望我,爲我送來治療傷疤的藥膏,可是丟失在了半路上,於是着身邊的老嬤嬤去找,可是這老嬤嬤原路返回竟久久不回,等她回來的時候,臣女發現,如果從進門到花廳的話,她應當從左側面進來,可是嬤嬤卻從右側面進來,說明她並沒有原路返回尋找藥膏,而是進入了內宅。”
“你胡說什麼?”龍婉吟有些坐不住,可她這樣的激烈的情緒,卻只換來了慕雲歌雲淡風輕的一眼。
“就是因爲發現了這樣,所以,在太子妃走了之後,臣女將整個公主府翻了個遍,找出了這個。”說着,青楓捧着一個托盤上前,直接捧着到皇上的眼前。
那是一張紅木托盤,上面蓋着白布,之所以是白布而不是常見的紅布,只聽說白布可以阻擋巫蠱之術帶來的血光之災,當然,都是聽說,可這是幾乎人人都知道的規矩,皇上亦已經可以確定,這托盤上面的,就是厭勝。
果然,掀開之後,白布下面是一張小小的紙人,紙人上面黏着一綹頭髮,光憑着頭髮大約看不出來是誰的。
慕雲歌道:“可能嬤嬤以爲雲歌才疏學淺,不會看書,所以放在書中最爲穩妥,可她卻不知道,雖然雲歌愚笨,不好讀書,臣女的兒子小白確然是正在太學跟着先生學習的,因此,這還是小白髮現的。”
慕雲歌雲淡風輕地說完,皇上問道:“既然早就發現了,爲什麼不早說?”
“臣女知道過去與太子妃有很多過節,而且,太子妃而今是孕婦,孕婦的情緒本就是多變的,臣女想着或許等太子妃順利產下孩兒之後,就會好很多,也就沒有必要稟報,難道,我還真的要皇上因爲我,懲罰了太子妃,斷送了太子的第一個孩子不成?”
衆人皆是一愣,太子微微握起拳頭,眼看着人心就要倒戈,龍婉吟道:“你們不要聽她胡說,依本公主之間,庭華公主一定是早有準備!”
慕雲歌擡起頭,淡淡道:“若是我早有準備,倒是想請教請教公主,是公主最先看出壓勝之術,最後又將矛頭指向我的公主府,提出來的是公主,引衆人過來的還是九公主,而我這裡恰恰好有這麼一張紙人,莫不是九公主料事如神,便是九公主早就知道事情的全部內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