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裡面散發着發黴的味道,叫人不想字啊裡面呆的太久。這樣陰暗逼仄,估計任誰呆久了都會發瘋的吧?
龍九淵微微皺眉道:“起來吧,不是你的錯,本宮來這邊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藥材鋪老闆咚咚磕頭如同搗蒜,幾乎要磕出血來。
視線落在那個孤孤單單的饅頭上面,因爲藥材鋪老闆跪下去的太用力,饅頭都從托盤上面滾了出來,滾在地上,沾了不少灰塵。看上去小小的,可憐巴巴的,髒兮兮的。龍婉吟看了龍九淵一眼,看到他眼中並沒有什麼分明的情緒,心中也有些忐忑。
良久,龍九淵開口道:“你就給她吃這個?”
藥材鋪老闆也知道太子殿下說的是什麼,看到牢籠中的慕雲歌長相還算是清秀好看,還以爲是太子見到了之後起了惻隱之心,可嚇壞了,慌忙又是一頓磕頭:“太子殿下,都是老朽的錯,是老朽的不對,老朽不應該苛待她,這就去給她換上好的。”
說着慌忙將饅頭撿到托盤裡,然後弓着屁股準備回去,身後的龍九淵冷聲喝止:“不用了。”
他轉過身,冷冷看着匍匐在牢房中,像是一個乞丐一樣落魄的慕雲歌:“就給她吃這個,每天一個,不許多。”
藥材鋪老闆楞了一下,旋即慌忙點頭道:“是,是!”
然後好像是在試探龍九淵的態度一般,走到欄杆前,朝裡面喊了一聲:“喂,吃飯了!”
慕雲歌沒有動。老闆看看身邊的龍九淵,還是那副樣子,冷冷的看着裡面,膽子也打了起來,拿起饅頭順着縫隙扔了進去。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慕雲歌的手邊。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越過髒兮兮的饅頭,看見了欄杆面前站着的龍九淵龍婉吟兄妹。那一張張臉,得意的,冷漠的,嬌俏的,兇狠的,在她的眼前縈繞徘徊。
耳邊響起龍婉吟冷冷的嘲諷的聲音:“庭華公主,您沒聽見嗎?該吃飯了,若是現在不吃,可就要餓一天了,欸,想想也是可憐,要等明天的這個時候才能吃到飯呢。”
其實慕雲歌早就餓了,她聞見了饅頭上面傳來的餿味,可是——她餓了。
沒關係,以前做殺手的時候,不也是飢一頓飽一頓,吃到壞了的腐爛的食物也不是沒有——那時候有的吃就算是不錯了。那個時候,這個饅頭也算是美味呢。她看了一眼,然後抓起饅頭,動作毫不停頓地塞進了嘴裡。
耳邊似乎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
笑吧笑吧,慕雲歌想着,吃飽最重要,不吃飽怎麼有力氣幹活?
回到營帳的時候,帝軒還沒睡,她輕手輕腳走過去,柔聲道:“軒哥,你怎麼還不休息?我聽哥哥說明天你們又要跟北突厥開戰了?”
帝軒點了點頭:“北突厥估摸着是修整好了,又要捲土重來。”
“軒哥何不直接殺過河去,斷了他們的路,爲何要在這裡等着他們殺過來?”
昏暗的燭火下,攤着一本老舊的兵書,帝軒揉了揉眉心,龍婉吟立刻善解人意地站在他的身後,幫他按揉太陽穴。
倘若是平時的話,這樣的身份顛倒,帝軒大約會立刻站起身來謝罪,可是他今天實在太累,而且這營帳中沒有旁人,帝軒想動,終究是懶了,椅子上面有什麼黏住了他的屁股。
“對岸的屈宛城易守難攻,倘若我們貿然進攻的話,即便贏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買賣划不來,只要他們能乖乖呆在河對岸答應永不犯邊,這就可以了。”
這對話就可以看出來帝軒此人不貪,只要守住永安河就可以了,也沒想着占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但問題是,北突厥不會這樣想啊。
這邊塞苦寒之地,鼠疫瘟疫輪番轟炸,已經將帝軒的隊伍折磨得半死不活,發回王城求救的密信也遲遲沒有迴音,再這樣下去,軍隊就完了,而現在,慕雲歌也不見了。
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
帝軒有時候非常頹廢地想,自己要是能直接死在戰場上就好了。
窗外月色皓皓,是難得的好景緻,也是大戰來臨前的平靜。這月光從狹小的鐵柵欄窗戶照進來,灑在慕雲歌的臉上,似乎是在提醒着她,時間到了。
開玩笑,這種小破牢籠,能夠困得住她?
得趕緊出去了。
她雙手抓住木質的欄杆,用盡全身力氣,橫掃一腿——“啊,疼!”
寂靜無人的黑夜裡面傳來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屋子裡面,昏暗的月光之下,慕雲歌抱着自己的小腿,疼得齜牙咧嘴,這木頭又粗又結實,雖然只是普通官宦家裡面修建的私牢,質量竟然這樣過關,讓慕雲歌不得不讚嘆一下,順便蔑視一下王城裡面修建牢獄的水平。
就在她還想接着來第二下的時候。牢房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有人來了,怎麼這個時候還有人來?慕雲歌趕緊強忍着疼痛,假裝自己剛剛醒過來,靠在牢門上發呆。進來的人披着斗篷,看來是怕人認出來。
不過來這裡的人來來回回也沒有幾個,等那人將斗篷摘下來的時候,看到龍婉吟那張美如蛇蠍的臉,慕雲歌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沙啞着開口道:“九公主怎麼這麼晚來了?還真是惦念雲歌啊。”她低低地笑。
龍婉吟則咬牙切齒:“若不是爲了軒哥,你以爲本公主回來這裡看你?”
慕雲歌擡頭,眯着眼睛打量龍婉吟,那眼中滿是戲謔,看得龍婉吟渾身不自在:“看起來,沒有我,九公主的日子過得也不甚舒心啊。”
“慕雲歌!”龍婉吟氣急敗壞地大吼:“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我殺了你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慕雲歌點了點頭,眼睛裡的笑意半分沒有減少。
“我問你,”龍婉吟大約也是氣壞了,連“本公主”這個自稱都來不及使用,“除了甘草以外,還有沒有別的替代?”
慕雲歌楞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這是 想要將錯就錯,將自己的藥方抹掉,換成她自己的,然後讓帝軒對她另眼相看。小算盤打得蠻響亮的嘛……慕雲歌眯着眼睛笑:“九公主,我早就說過了,萬物相生相剋,如果一個變化了,就要牽一髮而動全身,你說你能補上一味藥,王爺能夠相信,可是你要是能自己開出來一個藥方,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龍婉吟道:“別的你不要管,我只問你,甘草有沒有代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