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吵什麼?”慕雲歌忽然牽着慕小白的手,從連同後院的門中走了進來。
她本想來喚帝軒到後宅用午膳,可才走近,便聽得前廳隱隱爭執。
帝軒見了她,周身即將爆發的氣壓立刻收斂許多,由着慕雲歌坐到他身邊,卻仍是眉間厲色隱隱。
慕雲歌打量幾眼祁家主,祁家主也在打量她與慕小白,一反之前草草見過的行止,十分熱絡似的上前來摸慕小白的頭:“小白,還記不記得我?瞧瞧小白這乖巧伶俐的模樣,長大定是個聰明的孩子。”
慕小白偏頭一躲,祁家主的手便頓在了半空,他也不覺得尷尬,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慕小白眨着眼,一臉無辜似的看着他:“你是誰……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不讓我回家的壞人!”
祁家主尷尬道:“小孩子怎麼說話,怎麼能說我是壞人呢,這都是誤會,我不過是看你可愛,纔想讓你在爺爺家中多呆幾日嘛,你想想,你呆在爺爺家時,玩的開心不開心?”
慕小白煞有介事地低頭想了想,而後面色一亮:“好玩,尤其院子裡有一叢白牡丹,燒掉最好玩了。”
“唉,唉,那你還想不想去爺爺家裡玩?”祁家主面上一派淡然,內心卻在滴血,恨恨磨牙,唾罵了混世小魔王一萬遍。
慕小白迅速搖了搖頭,頭一偏扎進帝軒懷裡:“爹爹,抱。”明顯不想理他,也是見帝軒臉色難看,想讓他開心一些。
祁家主見攻克慕小白失敗,又來恭維慕雲歌:“夫人氣色紅潤,一看便是與閣主伉儷情深……”
慕雲歌才懶得聽他的漂亮話,小白被擄走的那兩天她是怎麼過的,可都是要拜此人所賜!慕雲歌冷哼道:“你竟還敢上門?”
祁家主捋着鬍鬚,呵呵一笑,絲毫不懼:“我自然沒什麼不敢的,莫看閣主對我動輒凶神惡煞,可夫人,你問問他,他當真敢殺了我嗎?”
慕雲歌一愣,轉頭看帝軒,帝軒卻只是緊抿雙脣,一言不發,卻好似是個默認的光景,當下驚訝非常,她原先還擔心帝軒會失手殺了祁家主,卻原來是她多此一舉了。
可是,爲什麼?
祁家主見帝軒反應,絲毫不驚訝一般,得意一笑:“對了,兩日後,老朽在府中備下了薄酒,還望閣主與閣主夫人,到時賞光來寒舍一敘,也好讓老朽爲之前的事,好好賠禮道歉。”
慕小白搶聲道:“不,我不去!”他在那裡呆的悶死了,纔不要再去。
祁家主卻只當沒聽見,衝帝軒和慕雲歌拱了拱手:“我相信閣主一定回來的……畢竟……”
話將盡未盡,眼神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帝軒,撂下一句“恭候大駕”,便甩袖施施然地離開了。
慕雲歌看着他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帝軒:“這宴會,你去嗎?”
帝軒神色陰沉,聞言沉默片刻,低低道:“爲什麼要去,不去。”
慕雲歌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她來的有些晚,也沒有聽到之前祁家主同他說了些什麼,但直覺此次帝軒的反常,與祁家主關係密切。
她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帝軒頓了頓,沒有說話,落塵早已不知何時悄悄退了出去。
慕雲歌有些氣:“好,就算我之前沒有和你說我是折月,但我也告訴你了,我二人已是夫妻,你還有什麼不好和我說的?”說着拉起小白,就要走。帝軒立刻起身拉住了她。
“並非如此。”帝軒眉眼沉鬱,“我……只是在想怎麼和你說。”
慕雲歌嘆了口氣,拽着他又坐了回去:“說吧,我都聽着,不管怎樣,我也一定都站在你這邊,你只需要記得這一點。”
帝軒眼神柔和些許,垂眸斟酌片刻,低低道:“這件事沒有別人知道,其實,我本來就是祁家人。”
“什麼?”慕雲歌嚇了一跳,“你是祁家人?”
帝軒默然,臉上一派平靜無波,好似說的不是自己血濃於水的親人:“是,可也早就不是了。”
雖然帝軒一直是一副冷酷霸道的模樣,但慕雲歌總能發現他不爲人知的一面,比如此刻,她恍惚發現帝軒好像是有些難過。
帝軒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裡迴盪。慕雲歌聽他訴說自己幼時如何被誇作神童,天賦過人,又如何受到兄弟姐妹的排斥陷害,祁家主卻偏袒一方,致使他最終心灰意冷,離開祁家,創立天機閣,再也沒有回去過。
慕雲歌光是聽,就覺得氣憤非常:“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不說尋你道歉,竟反而還糾結三大家族圍攻天機閣,如此行徑,哪裡還算個父親?”
待問清他今日都說了些什麼,更是憤怒:“才帶人圍攻你,轉眼卻又打着親情牌來找你要家產,這個人是怎麼當上家主的?無恥之尤!”
慕小白也義憤填膺:“這個人太壞了,還是爺爺好,孃親,爹爹,我不要他當我爺爺,我要教我練武的爺爺!”
慕雲歌豁然起身:“這宴會,你大可前去,爲何不去?我倒要看看祁家業他還能有多無恥。”
兩日後,帝軒帶着慕雲歌和慕小白一同赴宴,車馬停在祁家大門前,立刻有人上前來迎。
帝軒下了車,只見祁家大門前張燈結綵,一派熱鬧,慕雲歌和小白緊隨其後下了車,還未站穩,祁家業已經急急地從大門邁出,熱情地招呼道:“我就說閣主不可能不來,快進來,快進來,老朽恭候多時了。”
帝軒面色冷冷,不發一語,率先邁進大門。
祁家業轉而來拉小白:“小白,來,跟爺爺進去。”
自從慕雲歌知曉了他與帝軒的關係後,再看祁家業就萬分不順眼,只覺得他二人長得也不像,性格更是南轅北轍,祁家業這麼一個鼠目寸光、蠅營狗苟、唯利是圖的小人,怎麼會是帝軒的爹呢?
不待慕雲歌出聲,慕小白已經自覺地開口:“我不要,我要陪着孃親。”小手緊緊拽着慕雲歌的袖口。
祁家業笑容不改,誇獎道:“小白真是懂事的孩子,真懂事,哈哈。”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緊緊握着拳頭。
慕雲歌哼了一聲,瞥他一眼,牽着小白走了進去。
祁家業待他三人人影都消失後,面上笑容頃刻已收,磨牙道:“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黃毛小兒!呸!”
繞過一道寬闊的照壁,迎面便走進了祁家的大院,只見一條石階長長延伸。
“這石階,可是漢白玉的。”慕雲歌正要落腳,身後忽然冒出來祁家業一句得意洋洋的話,登時翻了個白眼,只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前方一個石拱橋,橋下碧波盪漾,乃是一片開闊的湖泊,
湖泊中遍植清荷,夜風拂來,清涼送爽,站在石橋上,極目所望,也望不到祁家的邊界,走過石橋,又撞見一片假山。
“這可是太湖石,當初建園時,那可是請了大師來百裡挑一的材料,個個雕琢的都是價值不菲呢,小白,你看爺爺家好不好?”
慕小白理都不理,快步往前走,祁家業撇撇嘴,又討了個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