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麗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好像盛開的巨大的花瓣,慕瑤兒隱約想到,她成爲太子妃的那一天,好像也是現在這樣的光景,她深深嘆了一口氣,收回了眼神,落在門口的雕花欄杆上面。
慕雲歌?
門前的身影微微有些熟悉,慕瑤兒哼了哼,道:“今日這般熱鬧,姐姐怎麼不在御前,反而跑到我這裡來了?”
說着,強行撐起自己的身體,由小圓攙扶着靠起來,靠着僅存的精神氣冷冷道:“若是來看我的熱鬧,那便算了,東宮冷清已久,沒什麼熱鬧可以看,姐姐還是早些回去吧。”
慕雲歌慢慢走近來,逆着光,身邊暈起一圈光暈,加上臉色白,乍一看倒相似從地獄歸來的女鬼,是人間沒有的殊麗。
她緩緩走到慕瑤兒跟前,有些居高臨下地打量她道:“當初姐姐是何等的榮耀,家裡的背景是丞相府,嫁給太子成了正牌的太子妃,一時間引得多少人羨慕,而今變成了這副模樣,難道妹妹甘心?”
“哼。甘心怎麼樣?不甘心又怎麼樣?”慕瑤兒擡起頭,眼神裡面閃過一絲怨毒,道:“慕雲歌,你敢說不是你?你敢說太子娶虞光不是你的主意?現在你又來這裡讓我不甘,無非是想看我們兩個殘殺,而你坐享漁翁之利罷了,你以爲,我會那麼傻嗎?”
慕瑤兒倒是不上當,她猜中了慕雲歌的心思。
至少現在表面上來說,是拆穿了的,慕雲歌抿着脣笑,看不出來有絲毫的緊張和詭計被看破的侷促:“你要是這麼認爲,那我也無話可說,可是你得知道,首先我對你們家太子沒有任何興趣,就算你們兩個互相殘殺,我也沒有絲毫的利可以得。”
“那你這是爲了什麼。”慕瑤兒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絲的懷疑。
這邊是突破口了,慕雲歌笑道:“你前半段猜對了,我告訴你,確實是想讓你將虞光壓下去,可我不是爲了太子,只不過虞光是帝軒帶回來的人,跟攝政王關係甚是親密,讓我看了,很不開心,後來帝軒將她進獻給皇上,又陰差陽錯到了太子的手裡。”
慕雲歌頓了頓,眼睛落在慕瑤兒身上,道:“現在,只有你有機會與虞光抗衡了,我便是想親自動手,也沒有機會。你說呢?”
話音落下,空氣當中安靜了半晌,很遠的地方傳來熱鬧的聲音,與這一隅的靜謐格格不入。
慕瑤兒寂寞很久了,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邊。
可她還是拿捏着一個太子妃應該有的矜持和尊貴,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慕雲歌,而後偏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可我憑什麼幫你?”
“我跟你之間沒有直接的恩怨,即便是有,也是很久之前的了,可是現在,你的地位受到虞光嚴重的威脅,你想想,若是她能夠剩下一兒半女,你的地位就更加不保了。她是風渝國的貴女,本身就就是心高氣傲的,你認爲,她能在一個妾的位子呆到什麼時候?”
說完,慕雲歌故意背過身去,不去看慕瑤兒,給她留了足夠的想的空間。
良久,背後響起一個緩慢的聲音,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幫了你,也就是幫了我自己,對吧?”
慕雲歌緩緩點頭:“我們之間的恩怨可以秋後再算,可虞光確然是眼下的迫在眉睫。”
慕瑤兒點點頭,終於收起了語氣當中的漫不經心,轉而沉聲嚴肅地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慕雲歌淡淡道:“從前沒有妾室的時候,太子不回東宮也無人可說,可是現在他妻妾已全,若是再有偏私,恐怕皇上都不會允許,我知道太子妃失去了孩子,內心哀傷。
可眼下不是哀傷的時候,爲今之計,太子妃還是要趕緊再次懷胎,至於以後的事情,我自有打算,請太子妃放心。”
慕瑤兒 將信將疑地思考了一陣。
眼前的這個女人,真的所思如所說嗎?
她就真的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思來想去,終於,慕瑤兒點點頭,道:“好,我聽你的。”
慕雲歌一直保持着背對着慕瑤兒的姿勢,等得到了慕瑤兒確切的答案之後,道:“那麼,我便先走了,離開的太久,容易被人懷疑。”
說罷,也不等着慕瑤兒說些什麼,徑直便離開了西渚園,寒風獵獵。
慕瑤兒躺回牀上,吩咐旁邊的小圓道:“將窗戶關上吧,冷。”
煙火的光亮映在薄如蟬翼的窗紙上面,慕瑤兒的腦海當中一遍一遍地回想着慕雲歌的話,又想起今日問起小圓家裡的父母雙親知不知道的時候,小圓的轉達。
丞相夫人說,現如今,是不是還愛着已經不再重要,男人的愛情向來不是女人要徵求的目標,地位纔是。
地位纔是。
慕瑤兒的眼神變得漸漸陰冷起來,外面的煙火聲喧囂聲似乎是從很遙遠的海面上傳來的一樣,徹夜的狂歡未曾停歇,足以看出龍九淵對這個妃子的重視程度,一直到東方既白,賓客才漸漸散去。
待這一夜的酒氣散去,虞光換下大紅的喜服,轉而換上了普通的太子側妃制的服裝,在太子的帶領下,去給皇太后、皇上、皇后一一請安,最後才輪到慕瑤兒住的西渚園。
雖然慕瑤兒一直病者,可是這個程序總是要走的。
眼前的人,杏眼桃花面,萬種嬌羞的樣子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愛,龍九淵將她鬢邊的碎髮攏到耳後,柔聲道:“一會到了西渚園,她若是睡着,我們便走了,即便是醒着,只要將茶敬了,日後你就可以不必再來看她了。”
杏眼裡面秋水漣漣,擡眼覷了龍九淵一眼,半是擔心半是害怕道:“臣妾倒是沒什麼的,太子妃終究是姐姐,臣妾就算是每日晨昏定省也是應當的,可是臣妾就怕,太子妃討厭臣妾,不願意看到臣妾,這倒是也在其次了,萬一……”
虞光萬分擔心道:“萬一,太子妃看到臣妾之後動了怒,病的更嚴重了,怎麼辦?”
龍九淵的眉毛皺起來,是不耐煩的模樣,揮揮衣袖道:“更嚴重就更嚴重,身爲太子妃,若是連這一點心胸氣量都沒有,日後如何能成事?倘若她真的因爲看到你而病了,那隻能說是時運不濟,倒黴罷了!怪不得你。”
虞光微微低頭,聞言眯着眼睛笑,很是端莊可愛的模樣,驀然,她想起那一日晚上,在宮道上,庭華公主的話,問道:“太子,能成爲側妃,是臣妾的幸運。”
龍九淵聞言一愣,擡頭忍不住笑,看着她的模樣彷彿是看着星星:“此言差矣,能夠娶你,是本宮的幸運。”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到了西渚園的門口,雕花木門虛掩着,能夠看出裡面有人,沒有點燈,饒是白天也有些昏暗。
龍九淵推門進去,探頭往裡面一看,原以爲慕瑤兒還跟以前一樣病歪歪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神色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