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我真切地聽到了一個女聲在朗讀英文,若有若無,像是離得很遠,但是卻很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此時我身體發涼,恐懼到了極點,但是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終於,腳步聲也停止了。我心裡惶恐,接下來她是不是要對付我了,該死的廖光明,這時就像消失了一樣,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正在暗罵廖光明,突然腳下的那兩隻蠟燭忽地閃了兩閃滅掉了。同時,我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手,摸上了我的身體,從頭摸到腳,最後似乎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聽廖光明的意思,那蠟燭滅掉了,鬼魂就可以上我的身了。
我原先一直在強忍着內心的恐懼,儘量不去看那鏡子。但是此時隨着蠟燭的滅掉,我本能般地看向腳下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面古鏡。那古鏡的鏡面十分光淨,雖然光線不算太好,但是也算清晰地照出了一切。
我看到自己光豬一樣躺在牀上,而我的身上趴着一個人。
那人的長髮垂了下來,遮住了自己一張臉。讓人恐懼的是,她的全身都是血。不過她此時正歪着頭,在吹我肩膀上的火苗,那火苗幽綠,被她一口一口吹的搖搖晃晃。我身體動不了,使勁轉了轉眼球,用餘光看了看廖光明放在我肩膀方位的那隻蠟燭。這時我發現,那蠟燭光正在拼命搖晃,像是正有個人在吹氣一樣。
我登時明白了,那蠟燭就是我體內的陽火,而我身上的這個鬼,正想把我的陽火滅掉。
不過那陽火似乎很旺,那鬼吹了半天也沒有成功。她似乎是放棄了,在我身上半坐起來,伸出了兩隻染血的胳膊。我從鏡子裡看到的是她的背影,但是這場面也足夠瘮人。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忍受不住了,大喊了一聲:“救命啊……”
這一聲喊憋了很久,底氣十足,喊過之後我的身體竟然能動了。
與此同時,房門咣地一聲被撞開了。
廖光明撲了進來,他沒理我,手裡提着一根棒子,二話不說在我身上抽打起來。我差點沒氣瘋,尼瑪你是不是瘋了,拿棒子不打鬼,打我幹鳥。
可是奇怪的是,那棍子抽到我的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我馬上明白了,廖光明打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鬼。
我趕忙看了一眼牆上的鏡子,卻發現那鏡子面出現了裂紋,什麼都看不清了。而廖光明的棍子抽打下去的時候,發出啪啪的聲音。我雖然沒有什麼感覺,但是那根木棍,每打一下,就沾上了血。廖光明拼命地抽打,那根木棍上的血也越來越多,很快木棍的一端就變成了紅色。
廖光明不知道打了多少下,終於一屁股坐在了牀上,木棍也耷拉下來,開始呼哧呼哧喘粗氣。我仔細看,發現他的臉上已經全都是汗了。
他沒發話,我躺在那裡,更不敢動。
“雙七,不是讓你別看鏡子嗎?把燈打開,把那串風鈴摘下來。”廖光明喘了一會氣,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自知理虧,趕緊爬起來摸到牆壁開關,開了燈。燈光昏黃,但是足以照亮屋裡的一切。我站在牀上,把牀頭的那串風鈴給摘了下來。
但是等到我看清楚屋裡的時候,嚇得又驚叫了一聲。在地上,佈滿了血紅的腳印,是光着腳的腳印。而在我的身上,到處都是血紅的手印……
“這……這……”我指着那些腳印,看着身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都是何巧留下來的,是鬼手印。”
“啊?……這太離奇了?”要知道,在這之前,我雖然算不上是一個無神論者,但是對於這些陰鬼之說都是當做故事來聽的。沒想到今天我居然碰上了真正的鬼,還是個女鬼。
“你好好看看,她留下來的手印,和正常人的有什麼不同?”廖光明淡淡地說道。
我低頭看我身上的手印,看了一會突然發現,這手印上似乎少了一根手指,仔細分辨一下,應該是少了無名指。
“少了一根手指?怎麼回事?”這個時候,我的好奇心理大大壓過了恐懼心理,不由得發問道。
“五指少無名,奈何橋上經。相癡終一夢,嗟兮斷苦情……”廖光明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讓我不得其解。
“雙七,每一個凶宅的背後,都隱藏着一個故事。或悲,或哀,或苦,或怨,當你破解了兇局的時候,真相也會浮出水面。看來何巧的死也是跟情有關啊……”
我似懂非懂,問他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廖光明解釋道:“人的無名指,據說血脈與心臟相連。所以民間一直有個說法,兩個有情人一起殉情的時候,會用一根紅線將彼此的無名指繫住。這樣到了陰間,喝了孟婆湯也不會忘記對方,轉世投胎的時候,就會成爲一對。但是這種做法有違地府常規,所以對於殉情而死的男女,魂魄會被切掉無名指作爲懲罰。”
我點點頭:“可是何巧還是個學生啊,怎麼可能會爲情所困?”
廖光明一笑:“這個只能等天亮問問她爸爸了。現在看何巧肯定是受騙了,所以纔會滯留陽間,她怨氣沖天,剛纔也是想咬掉你的無名指。”
我哆嗦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血印,感到一陣陣噁心和後怕,便抓起我的衣服去擦身上那個的血手印。但是那血手印像是印在了皮膚下面,怎麼也擦不去。
“那是鬼手印,擦不掉的。穿上衣服吧,那些手印和地上的腳印,等天亮就會自動消失的。”廖光明說道。
我鬆了一口氣,一邊穿衣服,一邊偷偷摸了摸褲兜,那枚金幣硬硬的還在。我暗自竊喜,抽空把這金幣賣了也能給家裡減少點負擔。
我故作輕鬆問廖光明:“你讓我光身子睡在這上面,還有那根棒子又是什麼名堂?”
廖光明反問道:“你聽說過壓牀嗎?”
我一愣,但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說的,是我們這裡結婚的一種習俗?”
廖光明點點頭,接着說道:“壓牀是一種民間習俗,又叫壓喜牀。青年男女結婚的頭天晚上,新郎會請一個未婚的青年男子在婚牀上過夜。因爲未婚的青年必須是童子身,才能保證自己純潔和陽剛,能夠壓住百邪……你睡在這裡,可以用你的生氣,來壓制邪氣。而且人光溜溜來,赤條條去,所有的衣着物品都是身外之物,光着身子反而能夠更好地掩蓋活人的陽氣,這樣鬼魂來到這裡纔不會起疑。你睡在牀上,何巧的怨氣發不出來,我就可以逼出何巧的血煞氣……”
我苦着臉問他,以後不會每次破凶宅,你都要我光腚睡在鬼牀上吧?”
廖光明一笑,說一方面是爲了壓邪,另一方面也是爲了鍛鍊我的膽量,畢竟幹這一行膽小是不行的,下次他會想別的辦法。
我心裡暗暗叫苦,這次廖光明是及時衝進來了,如果他晚來一步,或者他制服不了何巧,我說不定早已經被何巧給辦了。這下我注意到了他手裡的那根棍子,看起來很平常,但是顯然不是普通的物件。
廖光明晃了晃那棍子,說道:“這叫垚火棒,是一種古楊木,很普通,就是農家用來捅火的棍子。”
我接過來仔細一看,發現那真是一根普通的木棒,一端的烏黑,就是火燒留下的印記,另一端油光,是經常有人手握磨出來的。
廖光明說農家的竈坑經常燒飯,烹製五穀雜糧,還有竈王爺庇佑,所以陽氣很盛。那種竈火,叫做垚火,這種捅火的棍子,在方術裡算是一種法器,就叫做垚火棒。
我驚愕不已,看來方術繁雜,涉獵很廣,很多不起眼的東西,卻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那你剛纔用着垚火棒打的是何巧吧?她……死了嗎?”我問道。
“我打的是何巧的一縷魂魄,她本已經死了,只是世上還有她未完的心事,所以纔會滯留陽間。垚火棒可以打魂,如果是有煞氣的魂魄,也可以打出他們身上的煞氣。如果何巧的煞氣除了差不多了,她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一喜:“這麼說,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廖光明苦笑了一下,起身將那面古鏡摘了下來:“可惜了。這鏡子看來是贗品,雖然能照出何巧的鬼形,卻定不住她。她的煞氣沒完全除掉,就跑了。先把那串風鈴拿着,咱們回賓館吧。”
廖光明摸出一團麻繩,讓我把那風鈴纏上,以免發出聲響。其實他不說,我也感覺到這風鈴有些古怪,當天晚上我就是聽到那風鈴的聲音,才感覺到昏昏欲睡的,之後就進入了那種神志清醒,但是身體無法動彈的境界之中。
我拎着風鈴,跟着廖光明剛出了何巧的房門,就大吃一驚。此時我突然發現在客廳裡已經佈滿了霧氣。我以爲自己看花眼了,揉揉眼睛再看,真的是霧氣。在室內居然會有霧?
廖光明顯然也沒有任何準備,他一下子也怔住了。他喃喃自語:“怎麼回事?不應該啊……”
我低聲問他怎麼了。廖光明一擡手,示意我別說話。
氣氛很壓抑,我心裡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