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是刺有精緻薔薇的帳幔,還有一旁帶着關切和羞愧的湖綠色雙瞳。
“爲什麼最近每次醒來都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夏元熙喃喃道。
“你醒了!先不要起來……我去叫姐姐再來診斷!”所以說第一印象都是坑爹的玩意,初次見面明明帶着帷帽寡言少語的樣子,還以爲是高冷女神或者三無少女,而現在這中氣十足的聲音……雖然彆扭,但是莫名就放心了。
“那倒不用,現在感覺十分良好。”夏元熙擺擺手,突然她想起了關鍵的東西!
“……我做了什麼?!好想忘記這事……回去死定了……”這時安定下來,慢慢記起了她一時衝動,把薛景純的傳訊符直接毀掉的行爲,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人絕對會給我‘不值一提’的!並且把我拖入黑名單!然後一輩子讓我只能做打掃衛生、種田收菜的工作……人生一片黑暗啊。”
“難道他們對你如此苛刻?”樑映雪眼中暗流涌動。
“簡直吹毛求疵好嘛……因爲雞毛蒜皮的一點小事就把我的評價從‘厥功至偉’降到‘力有未逮’,這是人乾的事?”夏元熙對樑映雪的情緒毫無所覺,向她大吐苦水。
“那就不要回去了!留在這裡和我一起修煉,不用管那些討厭的人,好不好?外門弟子的去留,我姐姐略有幾分薄面,說一聲就行了。”並不是“說一聲”就可以的小事,但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不能讓這少女受任何委屈!
“啊?……這倒不必,我是崑崙弟子,怎麼可以隨便改換門庭?”在崑崙時間並不長,夏元熙仍舊認識了王詡,褚照青,孟子默,谷寒等一堆志趣相投的修士;像薛景純雖然和她相性不佳,但也看得出是個風骨磊落之人。她並不善於表達情感,便說自己受崑崙傳藝,因此不能離去。
但是樑映雪聽了卻不這麼想,她真以爲夏元熙只是礙於恩情,於是淡淡道:“對了,姐姐吩咐醒來後要服用湯藥,我這就給你端來。”
夏元熙不疑有他,拿起碗來一飲而盡,不一會就歪倒在羅衾上沉沉睡去。樑映雪見狀,就着錦被把她抱起來,打算先藏在哪裡,有人問起就推說已經離去了,一定要把她留下來!
“映雪,放下。”樑明月進門就看見這樣的畫面,頭都大了,爲什麼偏偏在這時候……
“騙本派弟子喝下迷藥,不知道友意欲何爲?”她身後站出一名女子,身形綽約,裝束略帶風塵氣,但是雙目如冰,並不似倚門賣笑之人。那女子一語既出,滿室皆寒,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殺意如有千鈞之重。
“舍妹只是開玩笑,何必當真……”
“並不是開玩笑!與其由着崑崙那些人作踐她……倒不如讓她留在我們這!”被殺意針對的樑映雪身體發顫,但仍舊不後退一步。突然她覺得手上一輕,不知什麼時候對方已經把夏元熙奪過去了,而那股可怕的殺意也消失無蹤。
那女子搶過人,一語不發就轉身離去,樑映雪慌忙上前:“站住!”不料這次她姐姐卻攔住她:“不要任性了!”樑明月轉身對那女子一禮道:“此次多虧貴派弟子出手相助,改日我夫君出關,再來登門相謝。”
力量……果然我還是太弱了……樑映雪怔怔望着夏元熙被帶離,心中變強的信念越發堅定。
夏元熙肉身凝鍊得很好,加之樑明月下的迷藥也是藥性較溫和的,不一會就醒來了,她腦中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被誰抱着,臉埋着的位置軟軟的,想來是樑映雪。於是蹭了蹭,略驚奇道:“看不出你還蠻有料的……這cup……不對!”
睜眼擡頭,碧藍的的天空下,一個看起來略有眼熟的女人抱着她在御劍飛行。
夏元熙第一反應:我果然點亮了“每次醒來都發現自己躺在陌生地方”的被動技能嘛……第二反應:這貨不是王詡的考試引路人分(和諧)身之一嗎?不對!那精分帝表情絕對不會這麼正經,倒像是……
“不要亂動。”抑揚頓挫尾音卻乾淨利落的說話方式,裡面的芯子不是冰山臉她就把飛劍吃了……
夏元熙臉一黑,立刻從埋胸狀態轉成扭臉向外的姿勢,一路上二人無言。
很快到達了崑崙地界,夏元熙等不到薛景純落地,就飛快地自己跳了下去。早有一位面目俊逸,但是笑得一臉輕浮相的道人迎了上前去,拉着薛景純芯子的女子左看右看,這才長吁了口氣:“還好沒壞掉,煉製這個很麻煩啊……”
夏元熙恨不得自插雙目,這畫面多麼像調戲良家女子的場景!不用說這貨必然是王詡新做代替毀掉的王二毛號分(和諧)身了!薛景純輕輕一哼,估計是放開了對那具身體的控制,那女子慢慢軟倒,隨即又一臉盪漾地站起來,頓時變得不像惡少搶民女,一般輕浮的兩人倒像潘金蓮與西門慶……
“明明說過臉弄太英俊了麻煩,我看你一點也不嫌煩,反而樂在其中啊……”夏元熙斜眼吐槽。
“承蒙謬讚。”新王二毛謙虛地點點頭。
“什麼意思?”
“這是貧道肉身本來面目。下次會試着全部用本尊的臉,僅憑氣度舉止相區分身份。如果這樣也能讓人分辨不出,想來對貧道功法有大進益。”
其實這門派收人看的是顏值吧?真是對不起,我又拉低平均數了!
夏元熙自知這具身體雖然面容清麗,但是自己刀子一樣的眼神委實降低了分數,要是往玄天玉虛宮這羣仙風道骨的男神女神中一站,那便是珍珠堆裡的魚目一般。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玄天玉虛宮方向傳來了莊嚴而宏偉的鐘聲。
崑崙親傳分爲四代,按“致虛沖陽,懷玄抱真”來算,目前有陽、懷、玄、抱四輩,最老的一代“陽字輩”全部隕落或飛昇纔會有新的一代弟子被賜以“真”字輩道號。增加一個“抱”字輩響三聲,“玄”四聲,“懷”五聲,“陽”六聲;七聲則是金丹隕落,八聲是步虛……一直到十二聲的大乘。
那鐘聲連響四次,意味着從今以後,崑崙將會多一個“玄”字輩,也就是和薛景純、王詡他們同一輩的三代弟子。
王詡滿腹疑慮,難道哪一位師伯又動了收徒之念?也顧不得跟夏元熙閒聊,雖然本尊正在閉關,王二毛的分(和諧)身忙向玄天玉虛宮趕去。碰巧的是,他進門就看見了薛景純迎面走來,於是問他:“是哪位師伯收徒?”
“我師尊懷隱。”
“什麼!懷隱師伯不是已經身故?!你在開什麼玩笑?難道是……”王詡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你要代師收徒?那弟子是誰?!”
“玄幽師弟不是已經猜到了嗎。”薛景純淡定回答。
“啊!我就知道從上次你就不安好心!……可是玄微師兄,人家答應了嗎?她對你可沒好感。”王詡仍舊不死心,咬牙切齒問。
“她會答應的。”
而另一邊,夏元熙也收到了紙鶴傳訊符,確是薛景純手書。其中並沒有一堆客套話,直白地將真傳弟子的來龍去脈以及輩分,還有薛景純這一脈的特點解釋清楚。
從內容上看,如果答應他立馬就是玄字輩,雖然稱呼冰山臉“師兄”略不爽,但總比拜王詡爲師,成爲抱字輩四代弟子,叫他“師伯”好;再加上薛景純這一脈是劍修,想來對她劍技助力更大,夏元熙沒有半分猶豫,立即同意了。
所以在玄天玉虛宮這邊,王詡很快就看到薛景純接過一隻紙鶴,從容展開,上面大大的“妥了”兩字,絕對是夏元熙親筆風格。眼看事將成定局,他也收起笑容,正色道:“師兄難不成還要她跟你學《諸天星辰玄都玉錄》?容我直言,這等需要見微知著的功法,哪怕比起《太霄琅書》來更不適合那孩子。連褚師弟都沒收她,師兄又何必耽誤人家?”
“本派收錄的道法衆多,她願學什麼隨她。”
“那師兄代師收徒有什麼意義?靜虛祖師傳下的《諸天星辰玄都玉錄》,目前修持者只有師兄一人,就不怕這道統滅盡嗎?”
“崑崙傳承數劫之久,前輩祖師留下的道法爲數衆多,完整者也僅僅三部。不合時宜的東西,就算滅盡了又何妨?”
原本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話,但是王詡卻並未指責,他知道《諸天星辰玄都玉錄》修到高深處據說有大缺陷,就算創始者靜虛都不能避免。而薛景純碎嬰跌落至金丹,想來與其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