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暗想,李繼峰你不必問胡仁杰,我全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說。
他不想讓李家的人蔘與進來太多,假裝對此事漠然道:“李大哥,江湖自古奇事多,縱是驚歎奈若何。你我今日只是飲酒作樂,旁人的事隨緣就好。”
李繼峰拿起酒杯對德芳笑道:“好好,妹夫說得好,那麼今日你們就在這芍藥居住下,明日我們一起去北京大名府拜見爹爹。”
德芳暗道,怎麼又提起這件事來,眼光轉向李真。見她正滿臉含笑,正不停的喝酒,到現在也不知飲下多少杯了。
李真發現德芳正在看她。
嘿嘿!
面帶紅暈,美妙的嘴角輕輕上揚,對德芳嘿嘿笑了兩聲。
這兩聲和那天她在福陵樓第一次見到德芳的笑聲,沒有半點差別。
德芳聞聽她的笑聲,兀自的開始心跳。兀自的扭過頭,拿着酒杯暗想:我,怎麼總是覺得她這一笑,心中越發覺得沒底?
成藥喝光一杯酒,白色的麪皮逐漸漲得粉紅起來,繼續說道:“那姑娘帶來的那些叫花子真是厲害。縱然那胖子開始的時候還能支撐,但在他們的圍攻下終於捉獲那個胖子。可不知那姑娘和那使刀的少年將那公子押送到了何處?”
德芳料想賢靖和寶俠定是將那公子押赴到大駙馬府了,一會自己想方設法出去,就可以親自審問與他。
反正賢靖和寶俠已經將那公子抓獲,當下自己先吃飽喝足就算是給他們兩個慶功了。
李繼峰拍着成藥的肩膀,兀自點點頭,說道:“成藥,你今日沒有白費口舌,這件事還真讓人可以仔細仔細琢磨。”
李繼峰說完了,又喝了兩大杯。逐漸酒氣有些上來了。
他看了德芳兩眼,說道:“妹夫,你現在雖然與我小妹定情,但不知她有沒有說起我們的家世。我爹爹右監門衛大將軍李崇矩,曾與太祖同奉周朝。太祖稱帝后,又在太祖帳前鞍前馬後輔佐大宋。我孃親與太祖開寶皇后乃是兩姨姐妹。我大姐李珠淑德賢良,乃是當朝宰相趙普之子趙承宗文昌夫人。我哥李繼昌乃是左神武大將軍。”他說完這番話還不解氣,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這隻用了半分力氣,就將桌上的盤碗震盪的直顫,盤中的菜汁也流了出來。
德芳聽他有意無意的炫耀一番家中的成員,他沒想到李真的家世倒是和焦愛不相上下,想起開當初能夠爲自己挑選李真,想來她家也不會是俗流!
李繼峰數落一通家資,醉意更盛,更加口無遮攔的德芳說道:“我小妹現在雖然流落江湖,但你可知若不是太祖之子趙德芳那個王八蛋有眼無珠,她現在就是八王千歲的國夫人。若是按照皇上的“金匱之盟”,說不定那時還是大宋母儀天下的皇后!可是啊,過去的事,就是沒有如果。”
李繼峰說到這裡,忽然眼神又憂鬱了下去,彷彿過去的事都重現在眼前。
德芳端起一碗酒,對李繼峰說道:“李大哥,請原諒兄弟冒昧,兄弟在這裡先喝了。”說完將烈酒一飲而盡。
李真在一旁安穩的坐着,她用手託着自己粉紅的臉蛋,面帶笑意的望着德芳痛飲。
德芳見李真在對自己微笑,便滿了一碗酒,心情平靜淡定的對她說道:“李姑娘,我來敬你一碗!”
“啪!”
李繼峰聽到德芳說出這句話,忽然將手中的酒碗扔在桌上,厲聲對他說道:“一口一個李姑娘,一口一個李大哥,將我們兄妹的心都說冷了。我不吐不快了,你也應該知道做事便要負責的道理。”
李真只是在一旁輕咬着嘴脣對德芳笑得更甜,雖然沒有嘿嘿笑出聲來。但誰也不知道這甜美的少女在這一笑之下,究竟在想些什麼?
“犯上,絕對的犯上!”德芳雖然不熟悉大宋的律例,但面對李繼峰的斥責,不覺心中不爽快。
他暗想自己和李真間只是一連串的誤會,自己根本沒佔到任何實際的便宜。
說實話,並不是自己想要佔便宜,而確實是沒有佔到。
如今叫自己負責任,自己怎麼負責?
索性,一刀斬亂麻,萬事躲不過一個理字,將事情的原委和自己的身份都講出來。想這李繼峰也會啞口無言,自己便可以一身輕鬆的回到大駙馬府。
德芳想到這,對李繼峰說道:“李大哥,你可以看出來,我是一個坦蕩之人。我和李姑娘兩人實際上,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李繼峰現在有些酒醉,但聽到德芳說這話,原本一臉要想那德芳試問的氣勢,頓時銷聲匿跡,換作莫不做聲。他壓抑着上升的酒氣,在私底下思略。莫不是他和小妹真的沒有事?
是自己誤會了?
李繼峰想來想去,表情黯淡,暗吐了兩口酒氣,目光轉向李真。希望小妹能告訴自己實際情形究竟怎樣。那樣,自己便可以依據實際情況處理。
李真想到這,原本甜笑的臉龐立刻變作悲傷至極的樣子,就好似一朵盛開的白芍藥猛然間枯萎了。她先是悲悲慼慼一陣,而後對李繼峰說道:“哥哥,你要爲小妹做主。他說的你便信麼?若是我們兩個什麼事情也沒有,他怎會將自己家傳的寶貝留給我做定情信物?”
李真哽咽着,從自己袖袋中將白玉鎖拿出來,平放在手中讓李繼峰觀看。
德芳見叫道:那時你搶我的,你還好意思說!
李繼峰陡然見了她手中的白玉鎖,自己的身上又來了天不怕,地不怕,砍頭也只是碗大個疤瘌的霸王氣,對德芳說道:“怎麼?有物證在此,你還有話說麼。”
德芳低頭暗想,自己和李真兩人間的情感只是歉意與原諒。雖然她早已將自己當作趙家人,但事情還沒發展到那種地步。不過這事是越說越亂,索性自己就不說了,省的更添煩惱。
李繼峰見德芳不語,以爲他已經知道錯了,自己既然是江湖人物,又作爲哥哥,理當大仁大義原諒他。便笑道:“知錯就改,這纔是我的好妹夫。”
德芳卻是心想,我都不說話了,這事還不完?
李真在一邊見德芳默不作聲,便破涕爲笑,對李繼峰道:“天已經黑了,成藥,將燈籠點上拿來。”
德芳和李繼峰聽了,才發現屋子裡面已經黑了下來。
成藥聽到李真的召喚,在外面應了一聲。不一會,拿來兩個已經點燃的粉紅燈籠,這兩個燈籠用薄薄的紗布製造而成。
每個燈籠上,都畫着幾朵盛開的白芍藥,白芍藥的花朵下還長着兩支青枝綠葉,作爲陪襯,
那幾朵白芍藥在燭光的映射中,顯得甚是嬌翠欲滴。這朵朵的白芍藥都是白芍藥李真親手畫上去的。
李繼峰見高掛起燈籠,知道天色已晚,便對德芳和李真說道:“我要回去了。今夜,我還要和幾個江湖上的朋友談事情。”他說着,手拉成藥就要往外走。
德芳見他要走,心想自己也跟着他一起走得了,便站起來說道:“李大哥,還有要事去辦,我也與你一起走。”
李繼峰猛見德芳也要走,忽然用力攥住德芳的手,將他的手攥緊。說道:“妹夫,妹夫,什麼要緊事?等今夜過後再說不遲。你要好好的照顧我小妹,她雖然已經不小了,但卻童心未泯。晚上做事時,要輕一點。”
德芳皺着眉頭看着李繼峰,心想李大哥,你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繼峰說完,暗中用力將德芳往裡面推了推,而後和成藥離開了。
李真身子有些歪斜的走到德芳身前,用手捂着自己的額頭,眼中醉意朦朧,脣齒之間透出絲絲的酒氣。她輕聲對德芳說道:“八王爺,我有些醉了,你能扶我回房麼?”
德芳不知她說酒醉,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見她走路歪斜,腳下不穩,心中卻有些不忍。
德芳想着,懷中夾着凹面金鐗,手中拿起一盞粉紅色的燈籠。另一隻手似有似無的扶着李真。兩人腳步踉蹌,來到她閨房內。
德芳首先將那盞燈籠和凹面金鐗放在桌上,而後將李真攙扶到牀榻上面。
李真身子順勢一歪,倒在牀上,將自己的一雙繡鞋甩在地上,說道:“這女子穿的繡鞋還真不合腳!”說完卻一擡腿,將自己的一條長腿,肆無忌憚的搭在德芳肩上。
德芳立刻將她的腿拿掉,她卻湊過來,將自己的外衣脫掉了。
德芳見李真將外衣除去,當下只剩緋紅色的內襯,隱約可以看見她冰雪般的肌膚,不由得自己的身體一陣燥熱,還伴着一陣寒冷。
真真,你來真的?
他嘆完,卻應激一下,疾步到閨房中的那張椅子上,坐下。
李真將德芳反映如此強烈,便輕嘆一聲,隨後躺在牀上。
德芳坐在椅子上,望着牀榻上稍顯醉意的李真,心中不由有些躊躇,甚至可以說是忐忑。
李真躺在牀榻上,透着粉紅色的帳幔,用自己朦朧的醉眼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德芳。
那盞放在桌上的粉紅燈籠上面,幾朵怒放的芍藥花放射出淡淡的粉色光暈,這光暈一波波,一件件,一層層披在李真如同嬌豔的鮮花般的身體上。
照射得她的臉和衣服都成了嬌人的粉紅色。
頓時,這間屋中彌散着讓人難以抗拒的芍藥花的香氣。
燈籠上的白芍藥雖美,但卻始終沒有生命,誕生不出香氣。這香氣,只能來源於牀榻上更美的白芍藥。
牀榻上的白芍藥在這雨夜,有些醉了。
此時觀賞白芍藥的人在這雨夜,也有些醉了。
這寂靜撩人的雨夜,也早就已經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