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鞭炮大造,舞龍舞獅的激情表演一一結束,醫術比試也正是開始了。渭縣縣衙的空地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羣,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真可謂之萬人空巷。
一聲銅鑼敲響,有人高喊一聲:“第一場,醫論。”
一個男子,手舉着木牌走過,木排上寫着“醫論”二字,似乎是爲了圍觀之人看的更加清楚。
四周圍觀的聲音也漸漸消失,人們也紛紛露出嚴肅的神情,開始關注比賽。攢動的人羣中,只能依稀聽見幾個小孩竊竊的耳語聲。
夜沫與張文學相對而坐,相距約百十米。兩人面前攤着皆攤着數張白紙,用於接下來的筆試填答。
毫筆在手,墨硯在側,答案卻應在腦中,在心中。
張老思索片刻,在面前的白紙上寫下今日比試的題目:“胸痛”。寫罷,有下人將張老手中的宣紙接過,展示給衆人。
“時間爲一炷香,請二位大夫開始吧。”有人大聲宣佈道,也示意比試的正式開始!
胸痛嗎?
這個題目好像是針對自己而下的,不得不說張老此舉是故意給自己放水,希望自己勝利。倒也表達了張老已經瞭然自己的身份,以及對自己的態度。
想到這裡不由往上賓席看去。
而離洛,自然也是作爲上賓。他此刻,便是坐在張老的左側。他看到張老出的題目後,也微微側目,臉上神色不變。而張仁才,他坐在張老右側。此刻,他臉上多了一絲疑惑與不解。
似乎是對張老會出這樣簡單通俗的題目而不解。
夜沫不動聲色,提筆便寫:“胸爲心肺所居,故心肺的病變常可見胸痛。
胸悶痛而痞滿者——多爲痰飲;胸脹痛而走串,噯氣痛減者——多爲氣滯;胸痛而咳吐膿血者——多見於肺癰;胸痛喘促而伴有發燒,咳吐鐵鏽色痰者——多屬肺熱;胸痛、潮熱、盜汗、痰中帶血者——多屬肺癆;胸痛徹背,背痛徹胸——多屬心陽不振,痰濁阻滯的胸痹;如有胸前憋悶,痛如針刺刀絞,甚則面色灰滯,冷汗淋漓——爲“真心痛”。
……”
胸痛大概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最長研究的病理,藥物調配自然也得心應手。那邊,張文學似乎也答的極爲順利,畢竟這是算是學術方面非常淺顯的問題。
香,青煙繚繞,很快便燃燒殆盡。
張老先是看了張文學的答卷,微微點頭,表示沒有錯誤。然後,將其卷傳遞與離洛和張仁才,又接着看夜沫的答卷。
隨着眼睛下移,拿着宣紙的手微微顫抖,神情也越來越興奮,一時按捺不住繼而大讚了一聲:“妙啊!妙哉啊!”
這樣明顯的情緒自然是看得出勝負了!
張仁纔看着張老的神情,十分不服,將張老手中的宣紙往自己面前劃拉,想要看看這個妙究竟爲何?
離洛也自然眯着眼睛審視起這兩份答卷。
張文學的答卷一路引經據典,看似文學氣息十足,實則內容空泛。涉及層面很廣,廣而不精,卻沒有實際用處。用一大堆專用的名詞及術語,有嚴重的賣弄之嫌,看的有人些不知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這樣的文,可謂考試應答的標準之文。
而夜沫的,簡單直白,用詞得當。除了常見的疼痛區分,注意用藥意外,還寫出了幾種治療胸痛之症的針法。
即使是他這樣一個外行人,也能看出差別,夜沫的答卷確實是比張文學好上很多,至少不是紙上談兵。
不由得,墨色的眼變的盈亮,其內柔和的笑意漸漸放大。優雅溫潤依舊,那猶如謫仙般的風姿晃亂了一個冬日的陽光。
張仁纔看了一會,結結巴巴的說:“其實,我覺得……這兩份答卷都,還行。這一輪算打和,怎麼樣?”
作爲一個大夫出生的人,他又怎麼看不出自己兒子與夜沫的差距?即使夜沫沒有那些畫龍點睛的鍼灸之法,張文學依然不敵她。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他太愛炫耀,愛賣弄。終究寫出這樣一篇華而不實的空泛文章!
“張老闆,這勝負自然是由張老說了算。這醫論之事,離某雖然不懂,但離某也從這夜大夫的文章中讀出一個妙字來。至於令郎,也許是讀書讀多了吧,呵呵。”說完,淺淺一笑,如玉的手指輕輕釦上桌上的答卷。
這呵呵一聲,似乎帶着無形的諷刺,讓人聽着異常刺耳。
讀多了?是抄書抄多了吧!整片文章恨不得沒有幾句自己的話,通篇都是,什麼什麼上記載!什麼什麼所說!
張老手捧着夜沫的答卷,小心的踹如懷中,滿面歡喜的說道:“老夫宣佈,這次筆試沫館的夜沫勝!”
一錘定音,無從置喙。
第二場,診治。
第一場已經輸了,第二場必定要贏。張仁才眯起眼睛看着夜沫,眼中帶着幾許陰沉。沒錯,他做了小動作,勢必讓夜沫敗北!
第二局的比試是以誰最快只好患者,解除患者病痛而區別勝敗。
在場的十名病患,以相同的症狀區分分爲兩組,各居於東西兩邊臨時搭制的帳篷中。其中分別都包括:咳嗽、骨折、頭痛、外傷、昏厥。
張仁才搶先一步說道:“文學,你身爲御醫應得懂得謙讓,就將症狀輕微的那組讓給夜大夫吧。”
“是的,爹爹。”張文學恭敬一拜,走向東邊的帳篷。
“等等!”張老出言制止,西面帳篷中那個咳嗽之人雖看似精壯,咳起來時斷時續,好似不甚嚴重。但他卻面色紫黑,似有血淤之像,若是真的如此怕是不好醫治!這病治起來,少則三天,多則半月。
“既然張兄要發揚謙讓精神何不讓夜大夫先選?”離洛看見張老的神情,自然知道有古怪,謙和優雅的出言道。
他早就想過張仁纔會在病人身上動手腳,所以一定要選擇他們真心想要選擇的那一組。他不懂醫,但此刻張老的反映正是說明西邊這組病人有古怪!
夜沫立於帳篷前,微微審視,平靜的說道:“我就選西邊這組。”說完,還向張老與離洛投向安心的眼神。
她的眼神自信淡然,冷然高貴,猶如高高在上恩澤大地的聖潔女神。
聽見這話,張仁才立刻鬆了一口氣。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張老不會偏幫自己,既然他不念及同宗同族那麼只能靠自己的手段了。
“怎麼,夜掌櫃沒有自信了?我哥將輕微的病患讓給你,你似乎很受用嘛!醫術不精便用小心思,果然還是個小女子。哈哈……”張文博不知其所以然便開口諷刺,以爲夜沫選擇西面是想要佔小便宜。
夜沫聽見張文博的話停住了腳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麼就換一下吧。”
“不,不,不!不換!我們不換!”張仁才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慌張的說道。特別是看見夜沫停下腳步,往東帳篷走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裡。
這慌張的一叫,張仁才的小心思便暴露無遺。張文博張了張嘴,沒有後話了。
隨着一聲銅鑼,第二場比試也正式開始了。
夜沫纖細的指尖撫上咳嗽男子的手腕,凝神靜思。
果然如此!
這男子比之剛剛見到之時,臉色更爲難看,脈象沉而澀。其舌上有大小不一的青紫色瘀斑,仔細辨之,似有藥物的干擾……
“你是不是吃了什麼?”夜沫開口便問。
“吃看什麼?……”男子猶疑的想了想。
“嗯,或者別的大夫給你開了什麼藥喝,應該服用不久。”繼續追問。
這劇烈的變化恐怕不是食物所能及,應該是湯藥。
“藥啊?我記得,剛剛張家人端過來一碗湯藥,說是可以讓我好受點。我也不知是什麼,便喝了。”男子老實的說道,聲音低沉憨實,卻有些有氣無力。
張家?!
爲了贏得比試,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此男子胸腔寒痹,肺部內有淤血,這才引發了咳嗽。張家竟然還強行讓他吃了大量寒涼的藥物,難怪惡化的如此之快。這是想要他的命嗎?!
看着男子臉色越來越差,應該是藥物在發揮作用了。
等不得了。
夜沫吩咐男子半躺在事先準備的牀榻上,指尖伸入衣袖縫好的暗袋處,小心的拿出用千年炎鐵所鑄的九轉返魂針。將其貼於指尖,只露出尖利鋒芒的針尖,遮擋住它一大半的光華,讓人無從辨認。
下手飛快,指尖所到之處,力度穴位準確無誤!
這千年炎鐵針最大的作用便是活血去瘀,比任何藥物的效果都來得快的多,好的多!因爲張家故意強加的那碗“催命”湯藥,若是沒有這針,自己醫術再精湛,這男子也會落下病根。
下輩子,恐怕難做重活。
這對於一個靠男子做活維持家計的普通家庭而言,無疑是滅頂之災。
針罷,男子踉蹌坐起噴出一口紫黑色的淤血,胸口一片舒然。
場外的人議論紛紛,開始議論這個人是不是讓夜沫扎死了。
而張仁才也是個大夫,當然是明白的。他看着掙扎而起吐出黑血的男子,自己胸口反而一滯!他想不通,自己設計良久使下的跘子,竟然如此容易的就被破了?
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他的文學還有贏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