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燈光下，楊彩芽映着燈火的明眸中溢滿笑意。
二狗看得微微晃神。
吳大壯卻是跟着笑起來，搓搓手道，“之前你只叫我們幫着找蛇葡萄，找到了具體要怎麼做卻沒交待，我們也不敢隨意處置，只做了標識，方便帶你過去看看。彩芽，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去林家寨一趟，你實地看看，我們也好知道怎麼處置。”
又指着桌上油紙包，問道，“這幾樣野果都拾掇好收了起來，你看看要是合適做果醬，我回頭和煙煙說一聲，照着山莓果醬的做法就能先做起來
。”
二狗聞言回過神來，看向楊彩芽，“要不各樣都先做出一兩罐，先送一份給王牙儈？”
王牙儈才說讓他們有什麼新東西，記得知會他一聲，沒想到轉眼吳大壯就送了新採的野果來。
楊彩芽暗暗感嘆，略一斟酌道，“蛇葡萄反正是野生的，你們也不必當正經果樹伺弄，放着讓它自己長着就是，等到成熟能採摘起碼要到九月份，大壯哥只要偶爾派人去看兩眼，不要讓山中的小動物吃了拱了就行，想來問題不大。至於這幾樣野果，除了做果醬還有別的用處，你們這次每樣摘了多少？”
吳大壯顯然是有備而來，想都沒想就答道，“這幾天雨勢大，打爛打壞了不少野果，收穫不如往年多。南燭、豆稔各收了三百來斤，等去掉賣相不好的，保底有三百斤。地石榴、拐棗各收了二百來斤，去掉賣相不好的，二百斤跑不掉。”
楊彩芽點點頭，“往常你們拿去賣時怎麼處理的，就先怎麼處理，完了用籮筐裝着收好，等我從蘇州府回來再去林家寨，到時候我再告訴你們怎麼處置這些野果。”
二狗和吳大壯俱是一愣，面面相覷，“彩芽，你去蘇州府做什麼？”
她是臨時決定去蘇州府的。
如今既然找到了蛇葡萄，那張她漂洋過海帶過來的專供證明也可以拿出來用了，自然要提前找去蘇州府的雲來酒樓分號，先探探那裡掌櫃的口風——時隔一年多，中間又出了曹意曦身死一事，也不知當初她和黃大掌櫃說定的專供葡萄酒一事有沒有什麼變數。
無論如何，蘇州府這一趟總是要走的，即便雲來酒樓那裡有變數，她也能提早做出應變。
說不定，還能順道打探一下王牙儈不願說的酸辣蘿蔔的買家——她樂得王牙儈做中間人，自己能做甩手掌櫃，但知己知彼總是沒有壞處的。
念頭閃過，楊彩芽已然想好說辭，笑道，“蛇葡萄我是打算用來釀葡萄酒的，蘇州府我有做這門生意的老關係在，我就想着提前去打個招呼，也好爲之後釀酒和賣酒提前做個準備，心中有個底。”
葡萄酒是精貴酒類，吳大壯和二狗沒喝過也聽過。
聽楊彩芽這麼說，竟是以前就做過葡萄酒生意的，怪道楊家做生意底氣足銀子多，楊彩芽一個半大姑娘家這樣老道。
吳大壯聞言神色一正，情知這蛇葡萄比他們那些野果重要，忙道，“我看着那一大片蛇葡萄根葉，雖還沒長成，但粗粗估算少說也有上千來斤，比我們那些野果產量還高。彩芽，既然你是肯定要做這蛇葡萄生意的，以防萬一，不如我們趁着風聲沒傳出去之前，把蛇葡萄那片地盤下來？”
這事倒簡單，青山歸在青山鎮名下，要買山地要租山地都便利，只要去縣衙過個明路，辦手續拿地契就是。
聽着倒和當初基頭山情況一般，楊彩芽自然沒有異議，將這事交給林家寨的人去辦，地契記在林家寨名下，一來方便林家寨就近看顧，二來山地荒地不論是租還是買都極便宜，林家寨能花少錢多置一份產業
。
至於葡萄酒的盈利，到時候就和果醬一眼，楊家和林家寨另外簽訂契約，三七分成。
一聽葡萄酒一斤能賣到三錢銀子，吳大壯粗略算了下三成得利，忍不住嘖嘖咂舌。
二狗卻是若有所思，等楊彩芽和吳大壯說定蛇葡萄的事後，才正色開口道，“彩芽，你要去蘇州府，不如我陪你去！零嘴鋪這頭，反正虎子幾個還不到下地忙活的時候，不如我趁着這次出門的機會，挑幾個機靈的兄弟試着做做看，要是能行，我想多放兩個人在鋪子裡，也省得偶爾有事，我一個人看顧不過來，往後多了和王牙儈的來往，我也好安排鋪子和送貨的人手。”
他想去蘇州府，即爲公事也爲私事——他想盡快在生意上做出成績來，否則楊家生意越做越大，他心中那個念想只會越來越難實現。
楊彩芽想的卻是讓二狗多見見世面，多和外頭商人打交道磨練下只有益無害，聞言笑着點頭，“那你這兩天安排下鋪子裡的事，我們後天就出發去蘇州府。”
二狗心中一喜，忙鄭重應下。
幾件事情有了眉目，楊彩芽視線重新落在桌上白銀上，擡眼看着吳大壯試探道，“大壯哥，關於販私鹽的事，我想和您打個商量。不知張大張二這回跑下一趟生意，你投了錢沒有？我的意思，我這邊拿了這一筆，以後就不打算繼續做這販私鹽的生意了。而林家寨……我看你們還是趁早收手，別再犯這個險了。”
見吳大壯聞言一愣，二狗滿臉意外，楊彩芽不由放緩語氣，微微笑道，“當初我願意參與到這販私鹽的生意裡去，一是出於私心，想着自己插這麼一手，也算是和林家寨綁到了一起，往後也算有了共患難共享福的情誼；二來是想着我跟着你們投了這麼一筆錢，無論是虧是賺，也能變相着貼補林家寨一些，算成你們往後做生意的本錢。”
說着隨手撥了一半的銀子推到吳大壯跟前，語氣誠懇道，“大壯哥，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你們運氣好，這一年多做這販私鹽的生意都沒出過事，我也沾了你們的好運，第一筆就翻了十倍大賺一筆。這一部分就當是你們幫我投錢的抽成。如今我們兩家合作做生意，不說其他人，虎子幾個跟着白叔，二狗跟着我都有了正經營生，爲了以後打算，你們還是趁早收手的好。況且，現在你們有本錢，我有做生意的點子，我們兩廂合作，日子和進項總不至於比你們之前的差！”
說到底，販私鹽是不法之事，風險太大，她原本就不打算長久做下去，也一早打算勸林煙煙和吳大壯收手，如今林家寨生計有了起色，時機正合適。
楊家既然打算和林家寨長久來往下去，往後林家寨參與到楊家生意的份量只會越來越重，自然要趁早洗白林家寨。
她話說的坦蕩，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更不掩飾自己爲林家寨將來考慮的拳拳誠心。
二狗意外神色褪去，望着楊彩芽的雙眼中閃爍着異樣的亮芒，垂落在膝頭上雙手不禁微微攥起
。
吳大壯又哪裡聽不出她話裡話外的暗示之意，心中激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楊彩芽的肩頭，“彩芽妹子！你的話我明白！林家寨前前後後受了你不少恩惠，你爲林家寨考慮打算的心意我和煙煙都看的清楚！你說的在理，我們也不是那不爲寨中兄弟考慮的，我來之前，煙煙就特意交待過我，好好和你說說販私鹽的事，我本來還怕你不願收手，沒想到我勸你的話還沒出口，你反倒都把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說着將銀子推了回去，擠眉弄眼道，“彩芽妹子，這錢我們不能要，你只管收着。你不知道，這次投錢，我和煙煙咬牙把所有積蓄都投了進去，你說的對，我們運氣好，這次翻了十倍，賺的比之前一年販私鹽的錢還多！”
說罷張手比了個數字。
二狗身爲吳大壯和林煙煙的心腹，對林家寨家底瞭然於胸，聞言眼皮一跳，忍不住低呼出聲，“一千二百兩？！”
吳大壯暢快大笑着點頭。
楊彩芽暴汗，邊揉着肩頭邊默默吐槽：她還擔心她要費些口舌，才能勸林煙煙和吳大壯收手。沒想到林煙煙和吳大壯本就不是心思糊塗的，又有這次這麼一大筆進項，他們自然能心甘情願的放手販私鹽的生意！
她這邊默默甩汗，吳大壯已經三兩下包好桌上銀子，丟給楊彩芽，十分豪氣的不忘捧楊彩芽的場，“彩芽妹子，我們聽你的，往後收手不幹了！以後就一門心思跟着你做生意！你是我們林家寨的三當家，你有什麼想法，想怎麼用人，只管說一聲，我們沒有不聽的！”
少來！明明是賺夠了，曉得是時候收手了！
不過她倒沒看錯人，吳大壯和林煙煙行事都是拎得清，靠譜的人！
念頭閃過，楊彩芽笑得眉眼彎彎，毫不客氣的將裝銀子的包裹抱得牢牢地，美目微轉，再次暗指道，“大壯哥，林家寨如今家底也算豐厚了，煙煙姐之前許諾的計劃你們是不是該着手實施起來了？”
大當家曾說過，等寨裡有了錢，首要就是給大傢伙說媳婦，次要就是讓半數年紀輕的兄弟們能讀書識字。
二狗想到這裡心頭一跳，睃了楊彩芽一眼，有些緊張的看向吳大壯。
吳大壯聞言有些不自在，佯咳了一聲，語氣有些赫然，“我這次要在鎮上逗留幾天，就是打算替寨中各人置辦些東西以後好娶媳婦。另外，就，就是給煙煙和我採買成親要用的東西，我們打算先辦了自己的事，煙煙成了媳婦子，往後給寨中兄弟說親也好和媒婆走動。”
大當家和二當家要成親？！二狗滿臉訝然。楊彩芽卻是微微的笑，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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