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隱隱傳來的炮仗聲落下,楊彩芽和曹卓也雙雙出了東里間。
重新落下的簾子,就將滿室垂落的同心結掩在了簾後。
出了東里間,東次間佈置成了一間小小的暖閣,再往外就是充作正廳的堂屋,兩人跨出門檻,楊彩芽往後張望,除了堂屋大開的門扇外,整個二樓的東面只有通向淨房的外門。
樓梯口的西面,一間書房繡房並用的西間,再往邊上是改作茶水間的耳房。
聽着曹卓簡單介紹,楊彩芽便跟着他一道下了樓。
一樓的房舍倒比二樓還簡單些,只是隔斷更寬敞更大,正對着二樓主屋的位置是一家大花廳,平日裡用來待客議事,右邊連着兩間耳房。大花廳過了樓梯口,左邊是飯廳,盡頭就是許二媳婦上午準備茶點的大茶水間。
放眼看過去,雅源閣雖只是一進的小院子,但左右向拓得比一般房屋大,後頭連着一排倒座房,三間西廂房給了大丫環用,東廂房暫時擺着楊彩芽的嫁妝,東廂房和大花廳之間還連着一道月亮門,進去就是一套獨立的小跨院
。
正對着大花廳有個半大不小的佈置成假山庭園的天井,對過就是穿堂,穿堂內插屏桌椅一應俱全,再往外才是雅源閣的院門。
真論起來,雅源閣還要比青山村楊家要大些。
這麼一看,自己帶來的人加上雅源閣原有的,只怕都住不滿。
楊彩芽擺手讓白茶和紅茶不必服侍,自己替曹卓夾了幾筷子菜,便邊吃邊問道,“府裡下人的人數和編制,娘或者陳大管事那裡可有拿出具體的章程?”
說到底,曹楊兩家以前過的都不是呼奴喚婢的生活,先不論做主子的習不習慣前呼後擁的讓人伺候,首先長史府該有的體面就不能省。
光看作爲男主人曹卓的院子,就可以推知其他幾個主要的院子下人恐怕也不多。
楊彩芽會先問起這個,倒是題中應有之意。
曹卓倒是無所謂,隨口道,“娘就等着你進門來管長史府,陳雙全那裡倒是都整出了章程。等三日回門之後,我讓他來給你回話就是。”
果然以權氏的性子,不會有心思去管長史府的中饋。
讓陳大管事直接給她回話,就是表明了直接把管家的權力交給她。
楊彩芽倒也不意外,知道權氏和曹卓心裡有數,便不再多問,安安靜靜吃過早飯,便和曹卓往安享堂而去。
長史府一共四進院落,曹卓雖是男主人,但權氏是最高長輩,便住了三進院落的主院安享堂,將二進院落的雅源閣做了新房,四進院落大半空置,靠西的一處大院子就做了祠堂,將來用作供奉祖先牌位、處理曹氏族中事務,喚作先慈堂。
新婚第二天認親,楊彩芽就將許二媳婦,白茶和紅茶一併帶上——這三個就是她身邊常用的得力下人,總要去安享堂那裡認個臉。
經過翠芳園,走了有小兩刻鐘纔看到安享堂院門,權氏身邊新添的王媽媽已經等在門口,見人過來忙一疊聲往內通傳。
楊彩芽跟在曹卓身側進了安享堂,此刻也來不及多看院內如何,只微笑着和王媽媽寒暄幾句,便跨進了上房正廳的門檻。
曹家和楊家一樣沒有其他直系親戚,人口比楊家還要少,只有權氏和曹卓兩人,是以今天認親未免太過冷清,權氏便請了小權氏一家,連帶着黃子俊一起觀禮。
卻沒想到,縣令夫婦也赫然在座。
他們是楊彩芽的義父母,按說算是孃家人,沒想到曹卓還特意請了縣令夫婦過來,想來也是怕今天人太少顯得冷落,請了這對身份較高的人來坐鎮,給楊彩芽撐場面。
許二媳婦這兩天沒停過的笑,內裡喜意越加重了起來
。
那邊已有小丫環擺好跪墊,楊彩芽便跪下行過禮叫過權氏,改了稱呼後,雙手捧着茶給權氏喝。
權氏笑呵呵接過茶實實在在喝了一口,便放下個頗沉手的妝匣做見面禮。
一旁白茶便將楊彩芽做給長輩的見面禮——兩雙鞋面,並楊彩芽另準備的一個小荷包送上。
權氏細細翻看鞋面誇讚幾句,捏了捏小荷包有些意外,眼中笑意卻是更盛,照例說了幾句訓誡的話,便親自將楊彩芽扶起來,拉着她的手問了好半天才捨得鬆開。
做婆婆的這樣給兒媳婦面子,可見有多中意楊彩芽,其他人就更不會拖沓行事。
楊彩芽和曹卓依次給小權氏一家、縣令夫婦行過認親禮,有來有往送了認親禮收了見面禮,說笑打趣幾句,這簡單卻不乏鄭重的認親禮就算完了。
許二媳婦和王媽媽下去張羅早飯席面。
其他人還好,權氏和小權氏視線在楊彩芽和曹卓身上打了個轉兒,兩姐妹不由相視一眼,都會心笑起來。
看楊彩芽行動間的滯澀感,再看小姑娘面上難掩的薄媚春/色,權氏和小權氏這兩個已婚婦人又哪裡看不出昨晚的洞/房是極其……順遂的。
權氏再去看兒子,就見曹卓雖一如既往的肅然,通身卻透出往常沒有的神清氣爽,心底簡直樂開了花。
她原來就愁兒子獨身二十幾年,彩芽年歲又小,兒子這個做夫婿的或是不懂得心疼人,或是不解風情,對上個嬌嫩得像花一樣的小姑娘,哪裡要是一個不好,她可不得更愁了?
想到早上王媽媽送過來的喜帕,加上兩人這幅模樣,看來她的心可以落回實處了。
小兩口能知情識趣,她抱孫子的日子可就指日以待了。
權氏想到這裡,再對上小權氏別有深意的視線,臉上的笑容就褪了往日的溫和,激盪得仿似人都年輕了幾歲。
這兩人眉來眼去的,楊彩芽也不是毫無所覺,略一想明白不禁臉色微紅,做賊心虛似的拉開和曹卓的距離,湊到許巧兒身邊說起小話來。
老少女眷說着家長裡短,曹卓也不會在這會兒粘着楊彩芽不放,自去和一衆男眷閒話。
等男女分桌吃過認親的席面,縣令夫婦就起身告辭——縣令大人公事繁忙,多逗留一晚也就是爲了給義女撐場面,手裡還有一堆公事,馬上就要啓程回青山鎮。
衆人先將縣令夫婦送出長史府,便又往四進院落的先慈堂走去。
曹家如今就剩曹卓這一房,來蘇州府重新立起門戶,自然直立宗族,曹卓既是宗長又是族長,新媳婦拜祠堂入族譜的儀式便一併放到了認親這天
。
也是曹家人口太少,曹卓又能直接做主,才能化繁爲簡。
到了先慈堂一看,偌大的祠堂正廳內條桌排了不少,上頭卻也只有曹父和曹兄兩塊牌位,並新畫出來的畫像掛在各自牌位上方。
楊家家業人口待興,曹家又何嘗不是?
楊彩芽暗暗吸了一口氣,隨着管祠堂的小管事唱諾,跟在權氏和曹卓身後,依足規矩叩拜祭祀。
這下小權氏也算重新有了正經孃家能依靠,雖已是出嫁多年的人,也討了曹卓的便宜和首肯,等楊彩芽一行完禮,也跟着重新祭拜了一次祠堂。
起身時眼中就有些泛紅,轉頭去看權氏,亦是滿臉感慨。
兩人難免都想到原先孃家家敗人亡的舊事,一時心下又是慨嘆又是躊躇,小權氏便站到權氏身邊,兩個老姐妹相對默然,卻也比以往多了些不曾有的牽絆。
那邊曹卓已經進了祠堂正廳,讓小管事拿了族譜來,親手將楊彩芽的名字添進曹家族譜內。
楊彩芽作爲曹卓正妻,身爲曹氏宗婦的名分正式落定。
這是重大家事,小權氏一家就又多留了半天,等中午熱熱鬧鬧吃過中飯,才告辭離去。
在安享堂盤桓半天,權氏留曹卓和楊彩芽喝過一盞茶,略作消食,便笑着催促二人,“昨天鬧騰了一天,今天又忙活了大半天,趕緊回去好好歇個午覺,晚上再過來吃飯,我們娘三個再好好說說話。”
說着慈愛的目光就落在楊彩芽身上,語氣透着十足的關愛。
此情此景,權氏這難得外放的熱絡,倒叫身爲新嫁娘的楊彩芽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就睃了曹卓一眼。
目光中就帶出若有似無的嗔怪——都是這傢伙早上又賴牀又要佈置同心結,還說什麼時辰還早,結果到了安享堂滿屋子的人看着都等了好一會兒了。
新人姍姍來遲,別的不說,光看剛纔權氏和小權氏意有所指的笑,就知道有人想歪了。
曹卓被這一眼掃得臉上依舊肅然,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來。
權氏卻是直接樂出了聲,假作沒看懂楊彩芽和曹卓之間的機鋒,歡歡喜喜的將兩人送出正房,目送兩人出了安享堂院門,才捨得回屋歇晌。許二媳婦一路旁觀,臉上喜色不比權氏這個做婆婆的少——老夫人慈愛明理,姑爺又疼夫人,他們能進長史府當差,可真是難得的福氣。這麼想着,就衝白茶、紅茶使眼色,刻意落後幾步,只遠遠墜在曹卓和楊彩芽身後小步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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