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月這個時候正在李雲鎖的衙門裡。
李雲鎖的衙門一點也不起眼,甚至這個天底下知道他的衙門在哪的都沒幾個人。事實上李雲鎖的這個暗探機構不是隸屬於天語朝廷的機構,也不在朝廷拿薪俸,這個機構完全是屬於雷豐瑜私人的,所有開銷、費用都是從雷豐瑜以私人名義開設的錢莊、酒樓等買賣的盈利中出的。
所以朝中許多人雖然知道有這麼個機構,有李雲鎖這麼一個大特務頭子在,但誰也參不透它真正的秘密,誰也別想插手這裡面的事情,這就保證了他是皇帝私人監察百官,瞭解天下民生民情的一雙最銳利的眼睛。
龍躍當年在外辦差,雷豐瑜爲了讓他能隨時隨地有幫手便宜行事,將一枚能夠調動這個衙門裡一切力量的,代表着凌駕於一切身份地位的戒指,交給了他。
現在這枚戒指正被龍月拿着,放在李雲鎖面前的桌子上。“李雲鎖,咱倆開誠佈公的談談。”
李雲鎖靠着桌子歪坐着,手裡端着一碗湯藥,眼睛瞟了瞟桌子上的戒指,目光又收回到手裡的藥碗上,“爲了那個央金?”李雲鎖作爲天底下最大的特務機構的頭子,央金這個人的存在他當然知道,今天吐蕃太子進京的時候,他甚至還混在看熱鬧的百姓裡,遠遠的看了看那個人,覺得那個人乍一看像極,但其實細看看也不是那麼像。
“對。”月兒說道:“那央金明擺着不是我爹,可雷豐瑜對他的態度卻不同尋常。他把安慶派過去了。安慶你當然知道是誰,他除了伺候雷豐瑜和以前的太上皇,就是伺候我爹,你說雷豐瑜把安慶派到央金身邊,到底是什麼用意?”
“我可以告訴你個事。”李雲鎖喝了口藥,說道:“今天仇九進過宮了。”
“仇九?什麼事?”
“去吐蕃查央金。”
“派仇九去吐蕃查央金?”龍月聽了李雲鎖的話,思索着道:“難道他還懷疑央金就是我爹?”
“懷疑什麼的不好說,不過……”李雲鎖頓了頓,繼續說道:“因爲很重視纔會不放心吐蕃現有的暗探,而派遣專人過去調查。”
“他這樣做的話……”龍月咬了咬手指頭,道:“李雲鎖,你現在就安排人,一定要趕在仇九之前到吐蕃,我要比他更早一步得到結果。”其實他心裡也還是有懷疑的。
“恕難從命。”李雲鎖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直接拒絕。
“你竟敢不服從這戒指主人的命令?”龍月大怒,用力一拍桌子。
“不服從,你又待如何?”李雲鎖好笑的看着龍月,就像看一個豎着毛的小貓。
“你,我……”龍月突然愣住了。是啊,對方不服從,自己又能怎麼樣?
“我今天就賣個老,以一個有些閱歷的長輩的身份,告訴你一句話。”李雲鎖一字一頓的對龍月說道:“權和力是兩個東西,可也是一個東西,沒有力,就沒有權。”
龍月的臉色變的很難看,但瞬間就恢復了過來,甚至笑了笑,“李雲鎖,你是不是覺得我爹失蹤了三年,龍家的死士也都不在了,龍家就沒有力量了?”他的眼中射出凌厲的光,“你不妨拭目以待。”說完拿起了桌上的戒指,轉身走了。
“哎!”李雲鎖嘆了口氣,“你們父子慪氣,把我夾在中間做惡人。”
“在清流們口中,你李雲鎖是天底下第一惡棍,據說提到你的名字能止小兒夜啼。”雷豐瑜笑着從屋子裡的一道暗門中走了出來。
雷豐瑜登基以來,威懾羣臣,嚴懲貪官污吏,也曾興過幾次抄家滅族的大獄。這幾次大獄當然都是雷豐瑜授意去辦的,但雷豐瑜那是千古明君,這屎盆子自然全扣在了李雲鎖頭上。都說李雲鎖是個小人,沒事在皇帝耳邊打小報告,逮着由頭就大搞瓜藤抄,生怕殺的人不夠多。
再加上見過李雲鎖的人不多,直把他傳成了個青面獠牙食人飲血的怪物一樣。幸虧李雲鎖不在朝中任職,不然清流們肯定天天一起攻訐他,唾沫星子也淹死他了。
“這倒是提醒我了。”雷豐瑜尋思着說道:“最近幾年你太過消停了,惡名不及以前了,要不然咱們搞出點事情折騰折騰。”官員們不能讓他們日子太舒坦了,要常敲打敲打,縱使拉幫結派、中飽私囊的事不可能從根本上杜絕,也要他們常有個顧忌。
“看來陛下今天心情不錯,又有心思琢磨折騰別人了。”李雲鎖半帶調侃的說道,“不過月兒可不要太小看了。”
“龍躍當年的勢力極雜,月兒要真有心將這些散落的勢力整合起來,怕是很能折騰出些事情來,我察覺他這幾年走南闖北的,自己也存下了些‘私貨’,前幾天幫他劫央金的那個秧歌隊,就不一般。明知道那是吐蕃來訪的客人還敢劫的,那就是肯爲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人。”李雲鎖分析道:“這小子不簡單,你可別掉以輕心。”
“折騰吧,我正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雷豐瑜笑着說道。
突然,他指了指李雲鎖手裡的藥碗,“高原的藥材聽說別有神奇,這些吐蕃太子進獻來的都是最好的,往後我讓壯壯安頓的給你熬好了送來。”說着拍了拍李雲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呀,幹起事來就精細,對自己卻馬虎,要不然這病也不會一直拖着好不利索。”說着又嘆了口氣,“你這老大不小的也沒討個老婆,還要我這裡替你操心。”
李雲鎖眨了眨眼睛,暗道一聲:有陰謀!
雷豐瑜也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說道:“喝藥,喝藥,別涼了。”
李雲鎖把碗裡的藥都喝乾,只是喝到嘴裡怎麼感覺苦味又重了幾分?
果然,藥剛喝完,碗還沒撂下呢,就聽雷豐瑜說,“據鬆贊傑布帶來的那位吐蕃醫生說,這藥喝完要活動活動,發出一身汗來,身體裡沉積的致病的毒素就會跟着汗水一起排出來。”
李雲鎖認命的放下藥碗,“陛下,咱去哪活動活動?”
“京郊、兵營。”
……
月黑風高是沒有的,今晚天氣風輕雲淡。
雷豐瑜跟李雲鎖換上黑色短打,來到了吐蕃兵馬駐紮的京郊兵營。
雷豐瑜自己的功夫不錯,李雲鎖的功夫也還可以,但絕對不是雷豐瑜身邊最高的高手,甚至前十的高手怕是都排不進去,但是雷豐瑜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一定會去找李雲鎖陪着。
想到這點,雷豐瑜就不由得感嘆了一句,“雲鎖啊,朕的身邊真是不能沒有你啊。”
李雲鎖可憐巴巴、裝模作樣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臣,真感動啊!”
“話說,陛下怎麼沒直接把人留下呢?那不就想怎麼看就怎麼看了,還用得着偷偷摸摸跑過來?”李雲鎖問。
“朕當時不是蒙了嗎。”雷豐瑜答道。
“呵呵!”能讓這位素來以精明著稱的皇帝蒙了,還真不容易。
說話間,前面已經到了兵營。
兩人都不再出聲,圍着兵營周圍,悄悄的轉了一圈。
這兵營李雲鎖熟,雷豐瑜更熟。以前喜歡龍躍那會兒,沒少在這邊轉悠,如今真有種故地重轉的感覺。
轉了一圈,兩人對視一眼,一起搖了搖頭。
兩人都是內行,一看這裡的佈局,哨卡的分佈,戒備的嚴密程度,就知道這是一隻訓練有素的正規軍,想偷溜進去不太容易。
不過仗着對環境的熟悉,也不是不可能。
想了想,雷豐瑜做了個手勢,兩個人走到一個隱蔽處,潛伏了下來等待。
此時已入夏,天氣熱,蚊蟲多。
兩人潛伏不動,少不得被蚊蟲騷擾。
李雲鎖咬牙忍着不動,但今年雨水多,滋生的蚊子數量就多,個頭也大,怕是時間久了就讓人受不了了。
雷豐瑜挪動了一下,靠李雲鎖近一點。雷豐瑜身上有一股子香味,蚊蟲聞到退避三舍。
李雲鎖投過來一個好奇的眼神。什麼寶貝?
雷豐瑜從領口裡拉出一條細繩,上面串着一塊蠟狀的東西。是龍涎香!
這塊龍涎香是龍躍當年送給雷豐瑜的,算是定情物,雷豐瑜一直帶在身上,身上便染上了這香的味道,所以當央金問起是什麼這麼香的時候,雷豐瑜纔會有種好似剎那從雲端摔下來的感覺。
說起來,龍躍也不是沒騙過自己,他騙自己那回,讓他表弟龍東扮成他,也把自己騙的好慘,這一次有沒有可能,其中有一些什麼緣故,而如果他是故意爲之的話……
雷豐瑜又開始神遊物外東想西想。
過了不知道多久,李雲鎖悄悄拉了拉雷豐瑜的衣袖。
雷豐瑜收回心思,擡眼去看,吐蕃軍換崗了。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