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豐瑜送我到皇宮門口。天不知道怎麼突然有點陰沉了下來,蹦躂着零星的雨沫子。
雷豐瑜撐開一把傘給我,我推開了,“不用咯,對於我們吐蕃人來說,雨水是上天的恩賜。”
有人牽來馬給我,我翻身上馬,回頭去看,看見雷豐瑜站在皇宮的角門處。
他持傘而立,高挑修長的身影卓然而孤冷,傘緣低垂遮着他的眉眼,微風輕擺着他的衣袂。
畫面太美想要描述已經詞窮,但縱然再美也非是我一個差巴可以欣賞的,於是轉了頭去,抖動繮繩大喝一聲“駕!”馬蹄絕塵而去。
……
回到兵營,我迫不及待的把在宮裡學的那會拐彎的箭演示給噶爾多吉他們看,但可惜我再沒能成功的射出過那樣的箭,而其他人用這種方法也沒能射出那種拐彎的箭。。
“我笨咩!”我很無奈。
噶爾多吉卻覺得是理所當然,“用意念射箭?當自己是神仙麼?”
“神仙麼……”我想想風不服那十幾歲就歷盡了人生榮辱的遭遇,又想到了雷豐瑜那個人。
“大約真要有點仙氣才能射出那樣的箭吧。”我嘆氣說。
“咱們這種不沾仙氣的人,還是罷了。”噶爾多吉說道,他揮了揮手中的反曲弓,“我還是繼續練這個吧。”他得知既然他所射的箭從力量上而言是風不服也不能比擬的,心情開朗了不少,也不再糾結那箭能不能拐彎了。
也確實是,如果是在戰場上,其實還是噶爾多吉這種勁力十足的箭更實用,更具有殺傷力。
“總之,這種會拐彎的箭不是是個人就能練出來的,我就放心咯。”江央才讓的想法總是這麼奇葩!
這次箭術雖然沒能學成,但讓大家對我吐蕃的白羽箭重新恢復了信心,也算是收穫。
如此在兵營中陪着噶爾多吉他們練箭,日子過得倒也平靜。不過在我回來的第二天裡,壯壯來了一趟,給我帶來了那塊龍涎香,說是留下來驅蚊子也好。
龍月依舊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轉,不過偶爾他會失蹤一兩晚,回來後跟我講那個瘋女人的事。“她是雷豐瑜的妃子,十幾歲進宮,戰戰兢兢地在宮裡過了半輩子,現在兒子死了,人也瘋了!”
講完瘋女人的事,就罵雷豐瑜是個無情無義的,“跟過他的人,別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不過罵到最後,他又會說:“感情應該是唯一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要這一生一世只對那一個人好,寧可負了天下所有的人也不能負了那個人。”
然後他就會看着我,很嚴肅的說:“央金,你們那個羣婚,四兄弟共有兩個老婆的做法不好。”
他的表情總讓我想笑,於是我就笑問他,“你那個寧可負了天下所有人也不能負了人的是誰呦?”
他就會紅着臉,扭捏成個大姑娘樣。
哎!這漢人的男子還不如我吐蕃的女人爽快,鄙視!
不過我卻很快遇到了個爽快到嘎姆也要甘拜下風的女人,不,十個嘎姆綁一塊也要甘拜下風的。
那天,我在兵部當值。
駐守兵部的事本來東嘎將軍是交給噶爾多吉的,但噶爾多吉爲了要潛心鑽研箭技,把這份差事辭了,東嘎將軍於是就讓全營的兵士,輪流着來留守。爲的是讓我們跟中原的兵將多些接觸,也好取長補短,學些東西。
這天,就該輪到我到兵部當值了。
這次分組東嘎將軍將所有人都打亂了,不分什麼差巴還是頭人,或者是貴族,一概攪和在一起,每二百人爲一隊,分成了二十幾隊,我和我三個哥哥剛好都沒分在一隊裡,反而是江央才讓那傢伙跟我分在了一隊。
說起來龍大將軍既然是中原的大將軍,少不得兵部多有認識他的,雖然現在我這張臉只是相像的事已經傳開了,沒有人會來再給我下跪、扒袍子,但是他們衝着我這張麪皮還是會多少照顧一些的。
這次兵部裡就給我安排了一個獨立的房間。
其實我這個人不喜歡單獨住,我們吐蕃都是一家人擠在一座氈房裡,這樣熱熱鬧鬧的生活慣了,來中原之後,也是兄弟們住在一起,此外還多加了一個月兒。
月兒這次不知道是因爲要去照顧他新認的媽媽,又或者是覺得兵部這裡很安全,沒有什麼可防的,總之他沒有跟來。
這樣就顯得有點冷清了。
江央才讓那傢伙倒是想擠來我這裡住,可惜的是他比較倒黴,因爲他並不知道我的這張臉在這裡很有面子,於是還像在兵營裡一樣對我呼來喝去的使喚,於是他榮幸的被兵部的人趕去睡馬廄去了。
“孤枕難眠!”套用一個漢人的詞,也不知道用的對不對,不過在某一個孤枕難眠的晚上,我就遇到了她。
那天晚上,我去巡邏回來,當時天都已經快亮了,一進門就看見了一個女人坐在屋裡。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火紅色的衣服好像天邊的晚霞一樣絢爛,她的臉比衣服更美,紅撲撲水嫩嫩的,好像草原上的格桑花。我指的是真正的格桑花,而不是我家的獒犬格桑花。
格桑花美女看着我,上上下下的打量,那眼神就好像當初嘎姆第一次見我時,甚至比那還要仔細。
我難道又被姑娘喜歡上了?
我摸摸自己的臉,不得不說有點飄飄然。
“你就是央金?”格桑花美女,問道。
“是,我就是央金。”我回答。拽了拽衣角上的褶皺,順帶思考了一下人生。一個男人的一生,或者說一窩男人的一生,要有幾個老婆纔算是完滿的。
“你是從吐蕃來的?”格桑花美女又問。
“是啊。”我再次照實回答,順帶對她討好的笑笑。女孩子雖然穿着是漢人衣裙,但說話很利落,不似中原女子般扭捏,很是招人喜歡。
“嗯,吐蕃的葡萄乾不錯。”格桑花美女,又說。
我這次張了張嘴,沒有回答,徑直走到桌子邊,拿起水罐子,倒了碗水喝。
“喂,我跟你說話呢。”格桑花美女覺得被冷落了,很不高興的挑了挑烏黑的眉毛。
“吐蕃呢不產葡萄乾。”我喝了兩口水,放下水碗對她說:“產葡萄乾的呢,是突厥,突厥有個地方叫吐魯番,葡萄乾很出名,但是,吐蕃跟吐魯番除了名字裡都有個‘吐’字外,一點邊也不沾。”
“是嗎?”她顯然還是搞不太明白。
我用手沾着水,在桌子上大致畫了畫,“這裡是吐蕃,這裡是突厥的吐魯番。”
“這捱得挺近的啊!”美女說道。我發現她的智商,似乎更像格桑花,這次指的是我家那隻格桑花。
“都畫在桌子上看是挺近的,但實際上騎馬要走一兩個月才能到。”我耐心的對她解釋,對於美女,男人總是分外有耐心的,更何況我這人本來就是個好脾氣的人。
“爲什麼桌子上這麼近的地方,螞蟻也走不了幾個月,騎馬卻要走幾個月?”她繼續問。
“……”我開始覺得這美女是在挑戰我的智商。若不是她的一雙雖說不是很大,而且單眼皮,但生在她的臉上卻很俏皮很可愛的眼睛,認真的看着我,我會猜她是跟巴桑衙門裡那些貴族一樣來捉弄我的。
“那我再畫箇中原的輪廓給你看。”我在桌子上不厭其煩的邊畫邊講解:“你看桌子上這個當然不是真的中原,這邊這個當然也不是真的吐蕃和吐魯番,我只是把他們的樣子和位置縮小了,讓你容易看。”
“央金。”美女看着我,突然嘆了口氣,“你真好。若是那個人,肯定會罵我什麼都不懂,笨死了。”
我笑着對她說:“沒有人是天生什麼都懂得的。”
美女突然衝着我眨了眨眼睛:“可其實我是知道的,這叫地圖。我哥的房間裡就有一幅。”
我垂下頭,耷拉下耳朵,“好吧,我承認,我的智商確實不高。”
“哈哈哈……”美女笑得歡暢,“央金,我喜歡你。”
我的臉一紅。我這人果然是招女人喜歡的!
美女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又拍了拍我的頭,“央金你人挺可愛的,你的表情就像我家的獵犬傻奔兒一樣。另外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名叫高娃,拓跋娜仁高娃。”
“拓跋……”噹啷!我失手把剛剛喝水的碗打翻在了地上。我一瞬間想到了大哥強巴總是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真是好事,怎麼會落在差巴的頭上。”
“你這什麼表情?”格桑花美女怒問道,捏着我耳朵的手用上了力。
不過我不覺得耳朵疼,我覺得心疼,我家去年進貢了一百頭犛牛啊!“拓跋啊!戎狄的王族啊!”
“你要是肯娶我,你家以後都不用給我戎狄進貢,這事我說了算。”格桑花美女說道。
上次嘎母說:“你要是娶我,嫁妝要多少隨你開口。”
我們是男人咩,決不能找女人家要嫁妝的咩,但我們是男人咩,能保住家裡的牛就最好了咩!
“還猶豫什麼?”格桑花美女不耐煩的問。
“格桑花,哦,不,高娃,天亮去我家。我們吐蕃不產葡萄乾,但專出好男人。”我說,“而且買一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