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第二次見到這位倭國國君卻是在好多天之後了, 這期間雷豐瑜沒怎麼理會他,或者是有意晾着他,也或者是騰不出手來。
拓跋思遠跟雷豐瑜槓上了, 搶親才只是第一步, 後面緊接着有很多的較量, 具體都有什麼我不太清楚, 因爲雷豐瑜再沒讓我跟着他, 只讓我在宮裡老老實實地呆着,只是偶爾聽齊燕說,似乎每天都有人在這種較量中死傷。
“不用擔心, 只是陪着弟弟玩玩而已。”雷豐瑜每天回來都只是這樣跟我說,而從他的臉上我確實看不出有任何焦躁和疲憊的樣子。
直到聽說雷豐瑜又要跟拓跋思遠去狩獵, 我纔有點呆不住了。
“你怕那老虎還是怕那蛇?”雷豐瑜說。
“我怕你有事。”我說道:“讓我跟你去吧。”
他摸了摸我的頭, “那這次就依你, 讓你看看我是怎麼贏他的。”
……
這一次的排場遠沒有上一次的浩大,因爲沒有那些皇親國戚和文官什麼的參加, 這一次的狩獵全都是正規軍。
戎狄的黑羽衛、吐蕃差巴軍,以及中原的雷龍戰騎,三支軍隊各自抽調了五百名兵士參加狩獵。
但一開場,拓跋思遠的五百兵,卻可以說是完虐雷龍戰騎和吐蕃軍的總共一千兵馬還有獵鷹。
拓跋思遠的黑羽衛此次前來, 攜帶了五隻獵鷹。他們帶來的這種獵鷹體型十分巨大。蹲臥時體長就有一米多, 飛起來時翅膀展開足有2、3米。
雷豐瑜的隊伍裡帶了二十餘隻獵鷹, 他們獵鷹的鷹種, 比之拓跋思遠帶來的那些鷹要小了不少, 大約只有拓跋思遠的那種獵鷹的一半大小。
吐蕃的軍中沒有帶獵鷹,吐蕃來此是出訪而不是來打架的, 再加上吐蕃人狩獵也很少有放鷹的習慣。因爲在吐蕃人的心目中,鷹是山神的僕人,是守護獸,是應該被膜拜的。
狩獵一開始,獵物還沒打,拓跋思遠的獵鷹和雷豐瑜的獵鷹就先掐起來了。
隨着狩獵開始的一聲號角吹響,雙方的獵鷹一起放飛出去,雷豐瑜這邊是二十餘隻獵鷹一起沖天而起,而拓跋思遠那邊只放飛了四隻獵鷹,還有一隻體型最大的,始終蹲在拓跋思遠的一個隨從肩上未動。
拓跋思遠那四隻鷹一升空,直奔雷豐瑜的獵鷹羣中衝去。雷豐瑜那二十多隻鷹,迅速包圍了那四隻鷹予以還擊。
拓跋思遠的鷹大,也異常兇猛,雷豐瑜的鷹小,卻迅捷異常。兩邊的鷹迅速撕咬在一處,啥時間頭頂上鷹血四濺鳥羽紛飛。總的來說,拓跋思遠那邊的大獵鷹要佔有優勢,他們的喙和爪子太厲害了,只要抓住一隻小獵鷹,不肖兩下就將它撕成碎片,相反小獵鷹動作雖快,但要對大獵鷹造成致命傷卻不容易。
我擡頭看着廝殺中的鷹出神。“這種脖子上帶金色羽毛的大鷹我見過。”
“是咯,大雪山上的神鷹咯!”嘉錯也說。
“那是金雕,只有我們吐蕃纔有的。”東嘎將軍說道。
“既然是隻有我們吐蕃纔有的,那戎狄怎麼會有?”
“我們進貢給他們的。”這次傑布搶先答道。他一拳錘在自己的掌心裡,痛心的說道:“我們的神鷹啊!”
“每年爲了抓捕這種鷹做貢品,要死很多人。”東嘎將軍繼續說道,他聲音沒有傑布激動,但神色卻沉痛很多:“這種鷹現在也越來越少了,等將來我們送光了神鷹,還能再給戎狄進貢什麼?”
雷豐瑜也在看着空中搏殺的鷹,這時說道:“我的鷹其實不是狩獵用的,它們是信使。”他看着天空中被金雕殺死一隻只墜落下來的鷹。
“陛下,要把咱們的鷹喚回來嗎?”雷豐瑜隨從中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漢子越衆而出,問雷豐瑜。
這人二十幾歲的模樣,相貌清秀,他手上、肩上都帶着皮毛的護腕和護肩,這人我見過幾次,知道他是雷豐瑜鷹苑的總管,名叫柳春的。
雷豐瑜對柳春擺了擺手。
天空中撕碎了的鷹屍體還在一隻只的墜落着,雷豐瑜就那麼仰頭看着,我們其他的人也都默不作聲的看着,柳春眼裡眼淚嘩嘩的流,捏着鷹笛的手抖啊抖的,但最終沒有吹響,直到二十幾只鷹全部被殺死。
而拓跋秋源的四隻金雕被殺死了一隻,其他三隻也都受了不輕的傷。
雷豐瑜這才轉頭對柳春道:“厚葬吧。”
然後他再看向拓跋思遠,“你這金雕是爲了專門對付我的鷹訓練出來的?”
“這金雕果真不愧爲天空的霸主。”拓跋思遠看着滿地的鷹屍,點頭道:“三年前你帶兵到草原,你的這些鷹爲你探路,幫你聯絡失散的部隊出了不少力,不過在金雕面前不值一提。將來你若是再到草原‘做客’”他將做客兩字咬的極重,頗有嘲諷之意:“便讓你連全身而退的機會也沒有。”
“我的鷹雖不能稱霸天空,但卻忠心耿耿,好歹也讓你的鷹付出了代價。就不知道你有多少金雕。”說着,他往東嘎和傑布那邊看了一眼。彷彿在說:你們資敵還有個下線沒有?
拓跋思遠卻大笑了起來,用手指順了順那隻一直沒有放飛的金雕的鷹羽,說道:“些許代價,是因爲我的鷹王還沒有出手呢。”顯然拓跋思遠還有後手。
兩人對視片刻,又用眼神殺了個幾進幾齣後,一揮手,“進山!”雷豐瑜帶着雷龍戰騎,催動戰馬,當先衝進林中。
拓跋思遠也是一揮手,吩咐的卻是:“解甲!”
隨着他一聲令下,嘩啦啦一片響聲,五百名黑羽衛將人和馬身上的鎖子甲盡皆卸下。
重騎兵瞬間變爲了輕騎兵,輕騎兵不再恪守着四方陣型,他們挺起長矛大聲吆喝着衝鋒向前。
這些戎狄的戰馬都是汗血馬,性格如同戎狄人一樣彪悍,一解了甲,身上的負重變輕,立刻撒起歡而,拼命的狂奔起來,直衝前方的馬羣。
雷龍戰騎的坐騎是阿拉伯馬,阿拉伯馬的性情溫馴,我們吐蕃的馬就更不用說了。於是,雷龍戰騎和吐蕃軍瞬間被戎狄的汗血馬衝了個七零八落。然後越過這些七零八落的馬隊,當先衝進了山林中。
這隊人奔行甚快,轉眼間一個不剩,不,還剩下一個人,就是拓跋思遠那個肩上蹲着鷹王的隨從。
那人走在最後,可以說不緊不慢的,他肩膀和手臂上都覆着厚重的皮甲,而臉上也用布蒙着。
他這樣的打扮倒是無可厚非,鷹爪很鋒利,如果不着皮甲會被抓傷,而鷹身上長滿羽毛,撲棱的時候難免有細碎的絨毛飛舞,捂着臉也很正常,但不知怎麼我就是覺得這個人有些不一樣。
忍不住多看了這人兩眼。
那人也剛好向我看過來,一對上那人面巾後面露出的一對眼睛,我突然間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急提繮繩,勒馬向後退了幾步。
若說拓跋思遠給我的感覺是威壓,平巖久治給我的感覺是危險,那麼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是恐懼。這種恐懼的感覺由何而生無法解釋,它好像是根植於我靈魂深處的顫慄和不安。
“怎麼了?”雷豐瑜提繮催馬,走過來問道。
我搖了搖頭。
他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人,但那人卻已經轉回了頭,架着他的鷹追趕隊伍去了。
“我們也追上去吧?”雷豐瑜說。
“嗯。”
……
跟在雷豐瑜身後,隨着大隊前行,不多久就聽見一處山頭上傳來呼喝聲,以及標槍的破空聲。
“他們找到虎了。”拓跋思遠他們有鷹,要找到老虎自然容易。
“過去看看。”雷豐瑜催馬向那處行去。
行到半山腰,我們發現了戎狄人的馬,看來戎狄的汗血馬也一樣懼怕老虎啊!
雷豐瑜突然轉頭,問身後的衆人:“你們誰騎的馬是母馬?”
“我。”我說,齊燕和其他一些人也紛紛表示是母馬。
雷豐瑜指着那些汗血馬說:“凡是母馬的,統統給我趕過去,配種子。”
呃!
正當我們一衆人滿頭黑線的時候,一聲異常悽慘的哀鳴傳來。
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隻金雕沖天而起,爪子下好像抓着一些什麼東西。
但那悲鳴卻不是它發出的,那聲悲鳴是虎的悲鳴,悲鳴聲中一隻虎由山上跌跌撞撞的奔了下來,它此時早沒有了百獸之王的威勢和尊嚴,它皮毛凌亂滿身是血,在我們不遠處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鮮血淋漓的肚腸脫在它身後。
這時那隻金雕也飛臨了我們頭頂上方,它巨大無鵬的身體,遮住了陽光,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陰影,是那隻金雕之王!
而這個時候我纔看清它爪子上抓的是什麼。
那是一大串肚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