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交手,講求的是直覺、經驗、以及出手快慢。凌凡在小屋中獨自練劍十五年,已經習慣了這種環境,因此出手極爲自信,一劍既出,必然有一道琴音隨至,隨後化爲無形。
兩人乒乒乓乓打得痛快,趴在窗臺上圍觀的羣衆卻遭了殃。一道道琴音帶着劍氣餘波擴散開來,衆人只覺面前空氣猛地一滯,接着大力傳來,將自己掀了下去。
片刻間,屋裡屋外只剩下凌凡兩人。寂靜中,琴音變得愈發刺耳,而對方的攻擊,也越來越急。
“呯!”
一隻椅子被無形的音波掃成了兩半,發出一聲脆響,接着又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現過似的,好端端地立在那裡。但只要有人把它拆開,就會驚異地發現,這張椅子已經被人削成了兩半。
凌凡甫一出關便遭大敵,不敢怠慢,一劍橫掃而出。對方發出一道琴音,將劍尖彈散,隨後又是一揮手,三道無形音波向他飛到。凌凡側身閃開,肩頭卻被擦中,涔涔流出鮮血。
“好厲害!”凌凡由衷讚歎,又是一劍橫掃而出。對方照葫蘆畫瓢,一道琴音飛至,先破掉他的劍尖,再接着才進行閃避。不料那劍忽然變長變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把劍身已經拉到了十來米長。
“!”
對方驚出一身冷汗,連忙低頭避開。那劍掠過他的頭皮,滋啦啦在牆上劃出一道口子,等這一劍使完,半間房已經被凌凡劃成兩半。
失去支撐,房子開始傾斜。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塵土飛揚,那人大聲咳嗽着去摸牆壁,只覺入手處一片滾燙,心中不由一驚。
“焰魔!”
凌凡比他更驚:“你偷聽我跟他說話?”
焰魔身爲三英之一,身份是非常隱密的。凌凡本來還想借着這個身份將來再玩點新花樣,不想對方與他一交手,就叫出了他的稱號。
對方反問:“你的身份很難猜嗎?”
凌凡無言以對。
他緩緩說道:“你是誰?”
對方笑道:“我是劉沐。”
破奏劉沐!
凌凡心中一驚:“你怎麼會來這裡?”
其實他想問的是,劉沐是不下於三英的成名高手,怎麼可能獲得的待遇這麼差?
劉沐開了燈,笑道:“來獵人公會的,一個是爲了錢,另一個也是爲了錢。”
凌凡醒悟過來:“你是爲了錢?”
劉沐點點頭,臉上又現出了那副尷尬的神色:“呃,最近手頭有點緊。”
凌凡舒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劉沐既然是爲了錢來這裡,肯定不願成爲一名專職獵人。何燦應該是看中了這一點,所以纔給他如此差的待遇,否則至少也得給他照個相,掛在公會裡受人敬仰纔是。
凌凡沉思着。並不是他心理陰暗,而是在亞大,需要勾心鬥角的實在太多了,那時的他可謂是隨便踩,來個高手就得跪。現在雖然實力上去了,但那份防範的心,卻很難再去掉。
劉沐給他端了杯熱騰騰的茶水,凌凡順手接手,忽然回過神來,笑道:“我從來不知道學音樂的還有晚課。”
劉沐神色一變,乾笑道:“一直就這樣過來的,習慣了。”
凌凡點點頭,知道這是涉及到他心裡的秘密了,連忙換了話題:“你在哪接的任務?”
劉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公會大廳啊!那裡到處都是任務。”
凌凡笑道:“可那些任務裡,偏偏沒有一個是包宿的。”
劉沐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道:“這個……其實是我從你們會長那接來的。”
從會長那接來的?還包宿?
凌凡是一萬個不信。今天他和何燦談了兩個小時,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這傢伙摳得腳丫子都出血了。
能出一百解決的問題,他絕不會多加一塊,哪怕這一塊可以更效率更快解決,他也不會多出一毛錢。身爲堂堂獵人會長,何燦的摳簡直比菜市場賣菜的大媽還要令人髮指。就比如他進會議室後看到的第一個文件,就是公會的財務報表。
閱覽報表絕對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更何況還得加上其他明細,分支繁多,饒是再聰明的人,也會被它繞得七暈八素。但何燦偏偏就看,甚至還看得津津有味,凌凡當時的第一念頭就是:這傢伙,不會連賞金都不肯發吧?
而今,劉沐來了。他並不是加入公會,而是把獵人當做一種兼職,純粹就爲賺錢來的。凌凡本來還爲他叫屈,覺得這位高手實在苦逼,遇上了這麼一位僱主。不想在知道實情後,又大嘆何燦出手實在大方。
他不由對劉沐的來意產生了好奇:“他讓你來幹什麼?”
劉沐尷尬一笑:“這個,你們公會不是都不說的嗎?”
凌凡也尷尬起來了。劉沐就衝着養家餬口來的,怎麼能輕易告訴別人?
兩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到最後,凌凡更是感覺這房子裡被施了沉默魔法一般,不自在得厲害,連忙告辭回去睡覺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早,凌凡還在迷迷糊糊中睡覺,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眯着瞌睡眼從牀上爬起來,他打開了房門:“什麼事啊?”
門外擠滿了人,大家機敏地低下了頭。凌凡隨便點了個人出來:“怎麼回事?”
昨天他和劉沐一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知道他不好惹。被點出來的人也是戰戰兢兢:“這個,那個……”
“到底怎麼回事?”凌凡瞌睡勁又上來了。
羣衆裡也有勇敢的,拼着被他一劍刺死的念頭衝上來叫道:“你殺了人還不知道?”
凌凡一個激靈,瞌睡全沒了。
“殺人?誰死了?”
“劉沐!”
像是被大冬天潑了一盆冷水,凌凡僵住了。
當他再次看到劉沐時,對方正躺在太平間裡準備火化。平靜的笑容上帶着一絲尷尬,一如生前。看到這一幕,凌凡心中不由一酸。
劉沐是他來這裡除何燦外認識的第一人,也是讓他看清自己實力的人。對這個永遠處在尷尬的對手,凌凡一直對他抱有好感,只是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夜,劉沐就已經身死。
所有人懷疑是他動的手,凌凡也無心辯解。他撥開人羣,正要向外走去,何燦的秘書忽然躍衆而出,來到他面前,沉聲道:“凌先生,會長請您去一趟。”
凌凡問道:“是不是關於劉沐?”
秘書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凌凡笑道:“那好,你等等我。”
一大早奔波勞碌,凌凡到現在衣服也只穿了一半。秘書不由笑笑,排開人羣,和他一起向宿舍走去。
不多會,兩人又來到會長辦公室。秘書敲敲門,等何燦走出來,這才識趣退下。
何燦把他讓到裡間,爲他泡上杯茶,笑着躺在了老闆椅上:“怎麼樣?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凌凡聳聳肩:“還好。”
何燦笑笑,問道:“劉沐的屍體你看過了嗎?”
凌凡點點頭:“脖子上有一道傷口,但是沒有血流出。房間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以劉沐的實力,對方一定是個高手。”
“高手?”何燦笑了起來:“你就這麼篤定?”
凌凡笑笑:“普通殺手也能做到這一點。但他們不可能做到讓劉沐不出聲,因爲劉沐是使琴音的高手,手指頭隨便一動,就可以撥響鋼琴,讓人發覺。”
何燦看了看他,笑道:“果然縝密,難怪劉七和張亦會敗在你手裡,他們輸得不冤。看來我把你定位在三英這個位置上,還是小看你了。”
凌凡笑道:“三英都是非常傑出的高手,我雖然有點鬼點子,也比不上他們隨便一根手指頭。會長能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我已經很高興了。”
何燦終於露出一絲滿意,笑道:“如果張亦當時也有這個想法,他也不會死那麼早。”
他放下茶杯,嚴肅道:“我找你來,其實是想交給你一項任務。”
凌凡眼珠一轉,笑道:“就是劉沐接手的那個案子?”
“不錯,就是那個案子。”何燦點頭道。
凌凡來了興趣:“那任務內容是什麼?”
何燦緊緊盯着他,一字一頓道:“夜風傭兵團。”
凌凡頓感一陣寒意上涌,他驚叫道:“夜風傭兵?”
何燦點點頭,嘆道:“我請劉沐來,本來是想讓他幫我一起對付這個團隊。傭兵團日益強大,而我會卻因爲張亦和劉七的死元氣大傷,袁開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我判斷劉沐的死,就有可能是他造成的。”
凌凡問:“現在鬼神公會一家獨大,傭兵和獵人聯合起來才能抵擋,袁開怎麼會突然想到向我們動手?”
何燦苦笑道:“公會之戰就是一趟渾水,沒什麼必須要合作的。袁開吃定了這個機會,只要吞下我們,他就可以跟鬼神分庭抗禮。到那時候,他就是唯二的霸主了。”
凌凡遲疑道:“你的意思是說,夜風其實就是殺害劉沐的兇手?”
今天起的有點晚,更一章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