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夜晚很冷,凌凡來到了那個黑暗的角落,默默等了一個晚上,也沒能見到張亦前來,最後打着哆嗦回去了。
離一月之期已經只剩下半個禮拜,張亦何時動手,會不會動手,沒有人知道。但大家都很篤定,張亦一定會在這半個禮拜裡出現,對此凌凡只有嘆息的份。就因爲這份不確信的懷疑,他又在月黑風高的夜晚打了三天的哆嗦。
到第五天,張亦終於來了。
他站在凌凡面前,手裡捏着那個感應器。
“多謝。”他說。
隨後他就再度消失在了夜晚的黑暗中。凌凡捏捏自己的臉,感覺像是在做夢。
他來的時候像幽靈,走的時候卻帶着幽靈不該擁有的血腥。他慌忙回到了宿舍,向付冬談及此事。
“哦?他已經出現了?”付冬沉吟。
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謂不長。在此期間,葉小雪曾多次留給他機會,但引來的只是些不知名的小人物,和張亦沒有半點干係。
付冬臉上已經沒了笑容。他知道,面對這麼一個耐性驚人的對手,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棋差一招,全盤皆輸。平靜的他如今已經無法繼續冷靜,張亦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出現,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大腦去思考這一動作到底意味着什麼。他現在只想和張亦見上一面,和他決一死戰。
然而,接下來的一個禮拜裡,依然沒有他的消息。解藥已經給了凌凡,一月之期也早已過去,張亦毫無動作。
還是說早已開始動作,而沒有人發覺?
劍術館內一片死寂,大家心不在焉地聽着葉小雪講課,眼神卻多少有些麻木。
一個月,張亦成功地耗幹了所有人的耐心,除了一個人。
凌凡。
即使不知道張亦在打什麼算盤,但付冬還是決定讓凌凡出面尋找張亦。凌凡很想表現下自己的不耐,可話到嘴邊,卻又在付冬深沉的目光中嚥了回去。
他是被逼的。
他被逼着捲進了這場戰爭裡,被逼着放下不耐煩,夜以繼日地尋找。
平靜的生活依舊平靜,平淡得讓大家都感覺很膩味。亞特蘭蒂斯也早在一月之期到時撤去,如此浪費學院能量,院長再大度也無法容忍他們的行徑。
日曆在沉默中一頁頁翻過,大家從開始的忐忑,到後來的不安,再到最後的無所謂,再度回到了平靜的學生生涯中。
然而,就在某一天,一個學生突然在衆目睽睽中倒下了。他口吐白沫,腳下纏繞着那棵幼生期的“至樹”,抽搐着流下了暗紅色的血液。
班裡一下炸了鍋,所有人慌忙跑出了教室,報告院長。在付冬等人趕到時,那個人已經瞪着白色的眼球,死了。
付冬手足冰冷,呆呆地望着這一切。葉小雪終於不復平日裡的大吵大鬧,沉默以對。
凌凡知道自己該站出來了,他必須給在場所有人一個解釋,否則這場動亂會一直持續到整座亞特蘭蒂斯化爲灰燼。
他平靜地道:“張亦已經動手了。”
他撿起那棵幼生期的至樹,在所有目瞪口呆中,用火焰將它燃爲灰燼。
“這是至樹,以吸食人肉爲生。”凌凡艱難地嚥了口唾沫,畏懼地看了眼葉小雪輕輕道:“我懷疑,他們把種子通過水的方式,已經運送到了各位的肚子裡。不久之後,這種樹就會頂破肚皮,將我們吸成肉靡。”
在場人無不變色,有的人像是剛吃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拼命嘔了起來。
付冬頭皮也有些發麻,他問道:“你有什麼根據?”
凌凡指指屍體,道:“這就是證據。”
付冬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忍着腥臭切開了一片血肉。只見那至樹的樹根在細小如麻的毛細血管中滾滾蠕動,血液迅速被抽乾,而它也回覆了那棵不起眼的小草形態。
付冬臉色終於變了。
由於計劃書的存在,他一直致力於防範毒氣方面的攻擊,卻忽視了來自身邊的威脅。那羣已經化爲塵土的學生屍體他早已見過,爲何卻偏偏視而不見,去尋找形影無蹤的張亦?
葉小雪則瞪着一雙圓眼,怒喝道:“凌凡,你竟然會異術!”
“是是。”凌凡頭更低了,他現在完全不敢去看葉小雪的臉色。
“哼!要是這件事解決不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她冷哼着去了。
凌凡畏懼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出神,付冬將他的表情看在心裡,不由搖了搖頭。
“你怎麼會認得這棵至樹?”他拿着那棵小草來到凌凡面前。
凌凡看了看身旁,忽然將一個滿手油膩的胖廚師拉了過來:“他告訴我的。”
付冬疑惑地看了看那個廚師:“你不是……”
“他是劉七!”凌凡說,頓了頓,連忙又添上一句:“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合作者。”
付冬眼睛陡然眯了起來,目光中蘊含着危險的寒光。劉七卻張東望西,和他根本不對眼。
“劉七?”
劉七嘿嘿笑首走了上來,帶着一股蔥花味:“想吃點什麼?”
付冬冷笑道:“我想吃你的心!”
劉七愕然,凌凡同樣愕然。他第一次見到付冬發這麼大火,也是第一次發狠。
“我從來沒聽過劉七還會做飯,也沒聽過劉七還認識什麼至樹。”付冬冷笑道:“十年前他在家父手下敗得連條狗都不如,一直苦心閉關。三年前他來到我家,企圖裝成傭人刺殺家父,再度失敗,如今已經是樹下的黃土,哪還會做什麼飯?”
他的聲音中透出與年齡極度不符的陰狠:“那只有一個解釋。你做的飯,是做給死人吃的!”
凌凡打了個激靈,連忙跳到他身旁,不料劉七突然伸手,將他脖子扼住,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我是誰?”
付冬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頓道:“冷靜!”
劉七面色不變,只是淡淡道:“想不到你還知道我。”
“呵呵,在家父面前,你只不過是條喪家之犬而已。”付冬笑道。
劉七怔住,他頓了頓,忽然問道:“你父親是誰?”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起來,凌凡詫異地望着他——或者說,是望着“她”。
“我父親你還沒有資格知道。”付冬拔出了手中的刀,淡淡道:“但今天,你是一定走不了了。”
冷靜手上突然加力,凌凡頓感腦袋一陣熱血翻滾,不由痛呼出聲。冷靜冷笑道:“別忘了,這傢伙還在我手裡。”
付冬看了凌凡一眼,淡笑道:“他有覺悟的。”
凌凡很想說自己沒有覺悟,但苦於要害被制,一張嘴被血氣憋得發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冷靜臉色終於變了,她緩緩道:“我不相信。”
付冬笑笑,忽然走出一步,揮刀。
刀是白色的,帶着淡淡的光暈向凌凡斬下。冷靜面色一變,連忙帶着手中的凌凡跳開一步,險險躲過了這刀。
付冬的刀很長,兩米範圍,一揮下去,不僅凌凡要被他砍成兩片,就連挾持者冷靜也得跟着遭殃。
然而攻勢並沒有停止,依舊是那白色的刀,兩米的範圍,向凌凡直直斬下。冷靜只有再退,只可惜她手中還抱着凌凡,最終還是被他在手上劃了道口子。
然而凌凡比她更慘,那條手臂直直垂在胸前,只剩下青筋維持纔沒有掉下。但這種痛苦無疑是凌凡忍受不了的,他痛吼着背身拍出一掌,紫黑色火焰瘋狂席捲而出,拍在她小腹下。當冷靜驚呼着退開時,那股火又突然變成了一把劍,一把細長的劍。
細劍刺進了她的小腹裡,紫黑色火焰突然大熾。冷靜痛呼出聲,一隻手忽然伸出綠色的尖刺,向凌凡刺來。
至樹!
凌凡亡魂大冒,想也不想將火焰按在了樹枝上。就在所有人以爲他即將被刺中的剎那,那綠色樹枝卻像冰雪遇到了太陽一般,瞬間化爲灰燼。
冷靜怔住了,凌凡怔住了,所有都怔住了,除了一個人,那就是一直站在他面前的付冬。
那柄閃着白色光暈的長刀狂猛地刺入了她的胸口,將她整個人穿在了刀上。
冷靜還在發怔中,被刀串成了糖葫蘆,她也只是隨意看了一眼,接着又去猛瞅凌凡。
凌凡此時卻沒空理她,他掛着那條胳膊在人羣裡上竄下跳:“誰會接手?誰會接手?”
他的臉色已然變成了一張白紙,汗珠雨水般滴在斷掉的胳膊上,疼痛愈發劇烈。他感覺那斷處像是有火在燒,又像是有冰寒刺骨,還有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劇痛,三種疼痛交織在一起,卻始終被一個念頭死死壓了下去。
他不想成爲獨臂大俠啊!
凌凡欲哭無淚。他哪知道付冬會這麼狠,真的連他一起砍。當付冬動手的時候,他還想着“這傢伙又在騙人”。沒想到那刀竟連停都不停一下,把他的手砍成兩截。
再也不能相信他了!
在倒下前,凌凡恨恨地想。
更新越來越早了,同學們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