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賁盯着茹太素,一邊說出葉伯巨供述在楊府滅門當天曾與他在紅朝閣醉飲,這可是極關鍵的事,徐賁他們此行其實也就爲了茹太素對此事的一句認承話兒罷了。因而徐賁說完,衆人都拿眼盯着茹太素,似乎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點變化。
茹太素黑瘦的老臉上眉毛一挑,滿是一副愕然的神情,環視衆人不可思議地苦笑:“這......這......這真是荒唐,這真太荒唐了些。哈哈哈,下官......下官何曾去過那齷蹉地方?下官又怎麼會去那齷蹉地方?這......葉君生,葉君生也真是......下官與他無仇無怨,他爲何要拉本官下水,做他的墊背的呢?哎.......這話怎麼說的?也太稀罕了些罷?!”說話間茹太素已不自禁地便起身,圍着炭盆來回踱了起來,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若是不知內情,只怕還真會被他給矇混過去。
“茹大人不必急着抱怨”,紀綱忽然冷冷地說:“若是茹大人覺得受了冤屈,不必認承便是,沒人會逼你的!”說着紀綱起身來到兩個大理寺司務跟前耳語了幾句,兩個司務一路上都與紀綱交好,微微點頭起身便出了書房。
茹太素見他模樣兒,情知是有後招,不禁也噤了聲,回到椅子上一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做派,盯着紀綱只等他言語。
“這纔對嘛,茹大人宦海里的老人了,什麼陣勢沒見過呢?怎麼會爲這一點子小事勃然變了顏色呢?在下說得不錯吧?茹大人,啊?哈哈哈”,紀綱眯着眼盯着茹太素揶揄道。茹太素這才覺得自己方纔的舉動過了些,反倒顯得心虛了,只沒曾想會被這麼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看透,看來這人自己沒有看錯,果然是個比那五品大理寺寺丞徐賁要難對付得多的角色。
紀綱吊着笑,一眼瞥見老辣的茹太素嘴角呶了呶,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沒敢說,紀綱心頭更加得意:嘿嘿嘿,饒你老薑如鐵也擋不住我快刀如風。想着紀綱若有若無的笑了笑,讓人瞧不透他的心思,接着說道:“既然茹大人說不曾去過紅朝閣,那我們也便不再多問了。這些事大理寺也曾派人來問過,只是擔心茹大人公務太忙反而將一些緊要的事給忘了,給自己惹來禍端。不過看來我們倒是多此一舉了。哈哈哈”,說着紀綱轉臉瞧着徐賁自失地笑了起來。
茹太素情知紀綱是在暗示自己供述不實乃是有違大明律,按律當入獄一年、杖責五十。這些事,他身爲一方知縣,怎會不清楚?只是楊懷寧滅門一案委實牽連太大,自己若是捲進去,以當今洪武皇帝近年來多疑的性子,只怕下場會更加不堪。何況如今事態漸漸顯露,也有大人物來送銀子堵他的嘴,這樣的大人物他可是不敢得罪。因而他早已是拿定了主意,一口咬定不曾去過紅朝閣!
紀綱覷着茹太素,但見他面色鐵青、雙脣緊閉,並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卻也不覺得奇怪,淡淡地笑了笑,又十分愜意地深處手掌在碳盆上烤了烤,悠然擡眼直視茹太素,嘴角吊起一絲鄙夷地笑意,說道:“既然葉伯巨口供一事已了,那咱們便說說另一件事了!”
“怎麼?二位此行還爲其他事?”茹太素警覺起來,似乎這已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紀綱心頭冷笑,卻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那是自然。嘿嘿嘿,葉伯巨之事大理寺不是已經找過茹大人一次了麼?若是還爲此事,又哪裡還要太子殿下親自下令,要咱們再來一趟嗯?”
“哦?哦,卻不知何事?”茹太素滿腹狐疑,臉上陰晴不定,顯然是心中生出了怯意。
什麼宦海老吏,哼,饒你心思再陰毒周密,也未見得就是鐵板一塊!紀綱心裡想着,已是微笑着開了口問道:“大人,你可曾認得一個叫徐旺的人?”
茹太素不知怎的又牽扯出已經死了的原山陽知縣徐旺來,但情知這是無法推諉狡辯的,而且事體不清,魯莽抵賴的話反而說不定會弄巧成拙,故而愣愣地點了點頭,皺眉盯着紀綱:說道:“徐旺?原山陽知縣徐旺?下官自然認得。他不是被燕王殿下一刀殺了麼?怎麼?莫不成他還牽連着楊懷寧滅門案?”
紀綱知道這個茹太素又在故意將徐旺之事掰扯到楊懷寧案裡面來,冷冷一笑,也不答他話,只揶揄着笑道:“哦,虧得茹大人還記得他?否則若是大人又是一推三不知,那在下後面的話還真不知如何說法了。哼哼。徐旺任山陽知縣時,茹大人正是知府,乃是官長,自然應該記得的。不知茹大人與徐旺交情如何呢?”
茹太素端詳着紀綱,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個年輕人要將話頭引到什麼事情上,故而只穩穩地答道:“哦,都是公事上的交情,並沒有什麼私交!紀公子這句交情如何,一時倒令本官不知如何作答了。哈哈哈。”
見他乾笑,紀綱理也不理,翹着二郎腿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冷冷道:“既然大人與他有公事上的交情。那咱們也說公事吧........那徐旺在山陽做知縣時可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啊,他那些破事,大人身爲官長,總不能說也是聞所未聞,毫不知情吧?”
茹太素不禁迷糊了,難道又是爲了山陽縣賑災不力的事要發難自己?自己不是已經被降職處分了,徐旺也被燕王一刀殺了麼?想着只覺得不可思議,便忙擺手道:“二位,徐旺在山陽賑災不力、縱容下屬魚肉百姓之事,在下委實不知啊。當時四面八方的災民都涌入江蘇境內,下官也是無頭蒼蠅似的四處滅火堵缺兒,哪裡還有精神顧得上山陽?二位大人,下官也正是因爲此事被降爲七品知縣了,徐旺也咎由自取被燕王殿下殺了頭,這些事情,二位一定要替下官稟明說個清白啊......”
見他兀自囉嗦,紀綱一擺手:“嘿嘿,茹大人不必驚慌,在下說的並不是此事。”
“哦?那......那......那還有什麼隱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