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妖名滿天下的女人看上了自己。
不是伯邑考自戀,而是玉面琵琶的幾次露骨表現讓他不需要切實的證據,便能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但伯邑考深知什麼人是自己可以動的,什麼人是即便送上門來,自己也不能歪了眼神的。更何況他此次前來朝歌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將姬昌帶回西岐。而爲了這個目的,他當然不能再牽扯出其它什麼問題。
伯邑考一曲琴音結束,再擡頭便準確的看向了紂王,他道:“陛下,不知陛下應允邑考之事……”
“那都是小事。”玉面琵琶再一次截了伯邑考的話,分明長着一張勾人心魂的臉,卻在短短的半天時間裡用短短的幾句話,讓伯邑考生了分明的恨意。
玉面琵琶當然不會在意伯邑考心中在想什麼,她斟滿一杯美酒送到紂王嘴邊,看他盡數喝下肚去,語氣低落道:“但邑考公子這麼一走,朝歌城內便再沒有能與此相當的琴音,着實可惜。”
紂王無條件的寵愛“蘇妲己”,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於是玉面琵琶才稍微露了一點情緒,紂王就心疼了,他擁緊了懷中蹙了眉的人,道:“那依美人兒所見,怎樣做纔算合適?”
紂王的話音一落,伯邑考就知道自己剛纔說的那半句話又落了個白說的下場,果不其然玉面琵琶一開口,就讓伯邑考的心陡然煩躁起來,她看了過來,道:“公子在朝歌逗留幾日,教妾身彈琴可好?”
這是一個問句,但伯邑考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爲他還能給出其它的答案,就算他真的出言推辭,對“蘇妲己”有求必應的紂王也會讓他留在這裡。
這麼一想的話伯邑考倒是覺得紂王越發沒用,明明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當着他的面想要爬牆,他不加以阻止不說,竟還在言行之間給玉面琵琶鋪平爬牆的路。
伯邑考心中鄙夷,若是除去紂王君王的身份,這個男人的活得還真是有夠窩囊。但即便窩囊,紂王的確還有着君王的身份,於是他說“就依美人兒所言”的時候,伯邑考只能壓着心中煩躁應了下來,然後這一場夜宴便在“君臣盡歡”的局面下散了開來。
說是君臣盡歡,伯邑考的不快卻是實打實的。他帶着隨從回了驛站,準備好的禮物全都留在了王宮當中,沒達成目的不說,還讓自己陷入了“蘇妲己”這一個麻煩當中。
伯邑考並不是一個經常暴躁的人,但這種情況卻讓他不能不暴躁。
蘇妲己是誰?那是紂王用天下寵着的女人,她出口的話便相當於紂王出口的話,若是沒有足夠底氣,便無人敢於當面違逆。但蘇妲己伯邑考自問留下自己的目的當然不會真如她所說是想學琴,那種露骨的神態只要不是瞎子,就不會有人看不出來她留自己在朝歌,是想勾搭自己做些什麼事。
伯邑考不想栽在朝歌,但玉面琵琶短短几句話給他留下的豈止是一個難題!
答應
是死,不答應仍舊是死,伯邑考思緒幾轉終究沒能想出萬全的對策,他在房間裡面走了幾圈,在看見走進庭院的人影的時候眼睛一亮,喜道:“謀五,你來得正好。”
每一個有野心的人,都會在自己府上養上幾個真有本事的謀士。
伯邑考的野心不小,於是他手底下的謀士自然不少,而這不少的謀士當中,獨有謀五最得他的心,每一次遇見問題的時候提出的解決方法,都切實可行。
如此一想的話,倒也不難理解面對玉面琵琶造就的現狀毫無對策的伯邑考,看見謀五時的喜形於色了。伯邑考拉了人進屋,將入宮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給了謀五,然後道:“可有解決辦法?”
謀五長着一張能讓人鎮靜的臉,黝黑的皮膚加上週正的五官,思考時微皺的眉讓伯邑考稍微穩了穩暴躁的心,而謀五確實沒讓伯邑考失望,他垂眼想了一會兒,看向伯邑考,道:“公子,有目共睹紂王對蘇妲己言聽計從,只要蘇妲己不要公子的命,就算是紂王也不會輕易對你下手。”
伯邑考一聽這話便覺得有門,他道:“你的意思是?”
“將計就計,”謀五說着這話放低了聲音,他示意伯邑考附耳過來,道,“公子可以利用蘇妲己讓紂王放主上回去西岐,等着確認主上安全,再找一個理由說服蘇妲己離開朝歌,到時候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就是紂王再想反悔,也不會有反悔的機會。”
伯邑考信任謀五,但也不是謀五說什麼他便做什麼,他沉了表情深思一番,覺得謀五的建議雖然可行但到底不是沒有風險,他道:“紂王不可能對此視若無睹。”
謀五知道伯邑考是擔心紂王見他與蘇妲己過分親近,而惱羞成怒不顧蘇妲己的意願直接要了他的命,但謀五既然會提出這個計策,自然不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他道:“公子只要將這個顧慮說給蘇妲己聽,他自然會想辦法解決掉紂王這個麻煩。”
伯邑考聽完這話,又想起蘇妲己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的火熱程度,沉默半晌終於點了頭,他道:“等紂王下令放我父親離開朝歌,你便帶人用最快的速度將他送回西岐。”
謀五道:“那公子你?”
伯邑考道:“我一個人留在朝歌走的時候輕便。”
看出伯邑考說這話是出於真心,謀五也就沒有多問,他告一聲退,便下去準備離開朝歌的適宜了。
有了可行的計劃之後,伯邑考的心情好了不少,於是第二天進宮面對玉面琵琶的時候,昨日裡因她說的話而起的那些恨意倒是消退了不少。伯邑考對玉面琵琶一行禮,道:“犯臣之子伯邑考參見娘娘。”
“公子不必多禮。”玉面琵琶眼疾手快地扶了伯邑考一把,讓他的這個禮沒有行到實處。
伯邑考見狀也就沒有強求,甚至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玉面琵琶膩在自己手上的手,他一臉正經的對玉面琵琶道:
“娘娘可有備琴?”
伯邑考沒有直接表露出與玉面琵琶親近的意思,他想既然是玉面琵琶對自己上了心,就是自己不說,有了相處機會的玉面琵琶,也會有所動作。而伯邑考此次前來是打着授琴的旗號,於是他出口的話當然也是有關於此。
玉面琵琶聞言笑了開來,微挑的眉眼盡是風情,她應了一聲,讓隨侍的宮人將準備好的兩架琴呈了上來,放的位置倒是規規矩矩,不是過於親暱的距離。
伯邑考拿了琴盤腿而坐放在膝上,開口便開始講琴,他道:“娘娘,此琴有內外五形,六律五音,吟操勾剔,左手龍睛,右手鳳目,按宮商角徵羽。又有八法,乃抹,挑,勾,剔,撇,託,敵,打,有六忌,有七不彈。”
玉面琵琶倒是當了一回好學生,她等着伯邑考說完這一句,問:“什麼是六忌?”
伯邑考道:“聞哀慟泣專心事,忿怒情懷戒欲驚。”
玉面琵琶問:“什麼是七不彈?”
伯邑考道:“疾風驟雨不彈,大悲大哀不彈,衣冠不正不彈,酒醉性狂不彈,無香近褻不彈,不知音近俗不彈,不潔近穢不彈。”
伯邑考說出口的話相當生澀,但玉面琵琶的原形既爲琵琶,對音律當然不算陌生,若是她的心思真的在學琴上面,倒是不用費多大勁就能入門,甚至彈得一手好琴。
但玉面琵琶的心思不在於此,於是在伯邑考自顧自地說完最基本的,並動手示範過一次,讓玉面琵琶自己親自上手彈一次的時候,她便不那麼安分了。
玉面琵琶隨手撥弄了兩下琴絃,連假作的認真也不見,她聽着不成調的琴音,水光瀲灩的眼看向伯邑考,倒是生出幾分妖異的委屈。玉面琵琶道:“妾身愚笨,還請公子上坐,爲妾身好生示範一次。”
伯邑考聞言,婉拒道:“娘娘,邑考乃犯臣之子,怎敢在娘娘面前放肆。”
玉面琵琶見伯邑考拒絕,也沒再說類似的話讓他答應自己的話,而是直接起了身在伯邑考身邊坐下,道:“公子不願動,妾身動便是。”
說着這話的玉面琵琶離伯邑考極近,她甚至軟了全身骨頭將己身的重量全都壓在了伯邑考身上。
伯邑考身體一僵,卻沒有讓開或是說些讓人自重的話,他搭在琴絃上的十指微動,像是沒有看出玉面琵琶的意思,開口竟還是在講琴,他道:“娘娘請聽,此琴乃太古遺音,樂而近雅,與諸樂大不相同。其中有八十一大調,五十一小調,三十六等音……”
玉面琵琶認真的聽着,手上的動作卻不是那麼規矩,他拉開伯邑考靠着自己這邊的這隻手,身子一歪差不多就靠在了伯邑考的懷裡,再開口語氣便帶了幾分幽怨,她道:“叫你教琴你就真的只是教琴?”
伯邑考讓了一讓,卻也沒真的從玉面琵琶的背後讓開,他道:“陛下下令讓邑考教授娘娘琴藝,邑考自當盡全力。”
(本章完)